陆晚音 、 卫慈光 内容目录分享,陆晚音、卫慈光是最近热书 弃妇再嫁 , 摄政王撩夺凝脂美人 中的主要人物。这本小说全文完美无缺,无可挑剔,非常吸引人。弃妇再嫁,摄政王撩夺凝脂美人完整版小说精彩概述:第1章“陆晚音,别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沦落至此,都是你自找的!”“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我留你一命,都算是客气的!”“拿着休书滚出裴家!”啪的一声,一张休书迎面砸了过来,裴思恒狠狠啐了一口,表情阴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弃妇再嫁,摄政王撩夺凝脂美人》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陆晚音,别再露出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你沦落至此,都是你自找的!”
“像你这种不守妇道的贱女人,我留你一命,都算是客气的!”
“拿着休书滚出裴家!”
啪的一声,一张休书迎面砸了过来,裴思恒狠狠啐了一口,表情阴狠:“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才小产过的陆晚音,上面流着泪,下面流着血,跪趴在裴府门口,边磕头边祈求夫君的宽恕,不要一纸休书将她逐出家门。
还手脚并用爬了过去,抱着裴思恒的腿,仰头流泪,一声夫君都没唤出,迎面狠狠一脚,正中胸口。
“来人,把大门关好!就是她跪死在外面,也不许放她进来!”
夫君冷冷吩咐,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大门嘭的一声,重重关上。
陆晚音像个皮球一样,骨碌碌地滚下了台阶。
从身下涌出的鲜血,很快就染红了雪地。
“夫人,呜呜呜!”小婵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哀求着周围围观的百姓可以帮帮她们。
可没有一个人肯伸出援助之手,甚至还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个女人好不要脸!明明是有夫之妇了,还红杏出墙,肚子里也不知揣了哪个野男人的种,被她婆婆发现后,还死鸭子嘴硬,瞧这脸被打的,呸,真是活该!”
“一碗红花落了野种,算是客气的!要我说啊,这种贱货就该抓起来浸猪笼!”
“什么国公府的养女?我呸!国公府压根就不承认她了!大家快拿烂菜叶来,砸死她,砸死她!”
无数烂菜叶,臭鸡蛋,如同雨点一般,落在主仆二人身上。
寒冷的雪地里,陆晚音满身脏污,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和小婵蜷缩成一团,受尽了欺辱。
对外,她只是国公府的养女。
可只有陆晚音心里最清楚,她才是国公府的真千金。
只因国公夫人当年怀着身孕,露宿在了一家寺庙中,恰好遇见了山匪闯寺,受惊之下早产,在角落里生下了一名女婴。
还没来得及看那女婴一眼,就因失血过多晕了过去,身边的丫鬟婆子们,也被闯进来的山匪,杀的杀,伤的伤,血流满地。
山匪们本想把国公夫人和孩子一同截走,好换取赎金。
岂料寺庙外,国公爷闻讯带人杀了进来,山匪们不得已,只能先行撤退。
就在这慌乱的当口,同样夜宿寺庙的一名妇人,见国公夫人衣着不俗,像是个官夫人,旁边还放了个嗷嗷啼哭的小女婴,瞬间就生了坏心。
偷偷将两个孩子调包后,就抱着国公府的真千金离开了寺庙,在外四处漂泊,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直到病死之前,才终于说出了真相。
陆晚音费尽心思,好不容易才上京认了亲,可国公府上下根本不待见她,对外只称她是养女。
反而对假千金陆惜宁依旧疼宠有加。
雪越下越大。
围观的百姓们打骂累了,纷纷散去了。
遍体鳞伤的主仆二人,互相搀扶着。
顶着寒风,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国公府去。
除了国公府,她们也没别的地方可去了。
可当陆晚音站在国公府门口,迎接她的,不是亲人心疼的目光,和温暖的怀抱,反而是她二哥冷若冰霜,布满了嫌恶的俊脸。
“陆晚音,你怎么还有脸回国公府?国公府的脸面都快被你丢尽了!”
“像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被夫家休了,还回来作甚?不若去城外寻条河,一头扎进去淹死算了!”
陆晚音跪在地上,哭着祈求:“二哥,我,我好痛,好冷,求你,求你了,行行好,快放我和小婵进去罢。”
她的苦苦哀求,换来的却是二哥更无情的羞辱。
直至把她羞辱得体无完肤。
末了,二哥冷冰冰地道:“你想进门,也不是不可以!但你满身污秽,脏污不堪,根本不配进我家的大门!”
“来人!去抬几个火炉子来,把烧红的碳火铺在雪地里!”
下人们照办,很快就在府门口,铺了一条足有十丈长的小道。
火炭烧得通红,底下的积雪很快就融化了,还滋滋滋的冒着白烟。
陆从文嗤笑一声,无情地说:“陆晚音,只要你能赤着脚走过去,我今日就放你进门,否则......”
话锋一转,眼神骤然变得阴鸷,“你即刻就自刎谢罪,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语罢,一把匕首远远丢了过来,正扎在陆晚音的面前。
雪亮的刀锋映照在她脸上,跟死人一样惨白的嘴唇微微蠕动,裂开的血口,汩汩涌出热流。
陆晚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赤着脚走过去的了。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
陆从文将主仆二人,暂且安排在了一间柴房里,不许看大夫,也不许任何下人过去伺候。
每日只给一餐饭,还都是残羹冷炙。
不仅如此,陆从文还让她二人做最下等的粗活,像是浣洗衣服,劈柴,或是刷恭桶。
如果不做,或者做得不让主人满意,不仅不给饭吃,还会饱受毒打。
陆晚音才小产过,根本还没休养好,就拖着病体起了身。
寒冬腊月的,把双手浸泡在结冰的水盆里,一边费力地洗衣服,一边承受恶婆子的毒打辱骂。
“贱骨头!还真当自己是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啦?我呸!你连大小姐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要不是二公子看你可怜,把你放进府里当个粗使奴婢使唤,你这会儿只怕早就冻死在外头了!”
“洗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没吃饭啊?”
边说,便用柔韧的藤条,狠狠抽打着陆晚音的后背。
单薄的衣衫很快就被抽得血淋淋的。
最终陆晚音体力不支,眼前一黑就摔了下去,撞翻了木盆,冰冷的水淋了一身。
“要死了!都溅湿了老婆子的鞋袜!”恶婆子气得要命,啪的丢开了藤条,猛然扯住陆晚音的头发,不顾她的哀声求饶,操起洗衣服的棒槌,就噼里啪啦往她面颊上抽。
不过几下而已,就生生打掉了陆晚音的牙齿,打烂了她的脸。
下巴都被打碎了,大口大口的鲜血,汩汩涌了出来。
就在这时,娇滴滴的声音,从柱子后面响了起来:“呦,这不是晚音姐姐么?怎么这样惨啊,居然沦落在此洗衣服?”
“这脸又是怎么回事?”
来人就是陆晚音的假妹妹陆惜宁,穿着厚厚的雪白貂毛裙子,生了一张如花似玉的脸,头上戴满了珠钗步摇,打扮得极其富贵娇艳。
缓步走了上前,还抬眼故作不悦地瞥了婆子一眼。
“大小姐恕罪,大小姐恕罪!这个贱婢偷奸耍滑,奴婢不过是略施惩戒......”
婆子陪着笑脸道。
“哼,你先下去吧。”
等婆子走后,陆惜宁才居高临下地望着地上满脸是血的女人,冷笑道:“啧啧啧,真是可怜啊。”
“惜,惜宁,救,救我......”陆晚音就跟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满嘴是血,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宁儿,看,看在你占了我的身份,那么多年的份上,求你......我,我想再见见母亲......”
回答她的,是毫不留情的一脚,正中她的胸口。
陆惜宁收起了方才娇滴滴的神情,面露阴狠:“说你蠢,你还真是蠢得可以呢。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你该不会以为,你被休之后,依旧是国公府的千金吧?母亲本就记恨你夺了我的郎君,如今你又做出这等丑事,恨不得你立马去死才好,怎么可能还会见你?”
“宁,宁儿......”
“呸!实话告诉你吧,再过不久,我就要跟裴郎成亲了,裴郎爱慕我多年,痴心不改,如今又当上了尚书,前途无量啊。”陆惜宁冷冷一笑,“至于你嘛,已经没用了,去死吧!”
陆晚音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最终,陆惜宁吩咐下人,直接将她丢进了井里。
当冰冷的井水淹没口鼻时,她脑海中走马观花,回忆起了自己这一生。
原来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不值得。
第2章
陆晚音从来都没有抢陆惜宁的夫君,也没有耍过手段。
之所以是她代替妹妹,嫁给了准妹夫,完全是阴差阳错,逼不得已。
那一年,出生寒门的裴思恒容貌俊美,才识过人,又是当今圣上钦点的状元郎,前途不可限量。
当今圣上的胞妹——静和公主,对他一见钟情,扬言道,非裴思恒不嫁。
皇帝本想下旨赐婚,裴思恒却表明心意,说自己上香途中偶遇国公府千金陆惜宁,早已心有所属。并且不久后,还定下了亲事。
娇纵任性的静和公主气不过,在一次宫宴上,唆使几个世家贵女,将陆惜宁引到假山上,害她跌伤了腿。陆晚音察觉到事情有异,偷摸跟在后面,见陆惜宁被人欺负,下意识冲出来保护她。
结果被几个贵女联手推进了池塘里。
冬日的池水寒冷彻骨,她也不会游泳,很快就耗尽力气,沉进了水底。
岸上没人出声喊人,更没有人救她。
就连方才被陆晚音保护的陆惜宁,也只是跌坐在地,默默落泪。
就在陆晚音快要溺死时,赶来的裴思恒猛然跳了下去。在众目睽睽下,将她抱到岸边,然后才发现,自己救错了人。
可那时陆晚音意识模糊,衣衫不整。
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怎么都不肯撒手,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她不知廉耻,主动对准妹夫投怀送抱。
想她本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陆惜宁不过是鸠占鹊巢,为何她卑躬屈膝,日日讨好,只想得到嫡出小姐应得的人生,却将日子过成了这样?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一定要......为自己而活!
............
“下贱东西,还不赶紧把人按住了?松什么手!”
“要哭就让她哭!把最大的刷子拿来,好好给她刷一刷!那么脏,怎么给王爷侍寝?”
耳边传来不耐烦的叫骂声,陆晚音头痛欲裂,像是有人用锤子在她太阳穴上猛凿,疼得她死死咬牙,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人紧紧按住。
一只粗长的硬毛刷子,冷冰冰的,悍然折磨着她脆弱的皮肉,她疼得清醒过来。
眼前光线明亮,人影晃动。
好不容易适应过来,就看见记忆中的一张老脸,正阴森森地怒瞪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根大号的药杵,上面已经涂满了厚厚一层脂膏。
见她睁眼了,婆子皮笑肉不笑道:“呦,还真是娇贵呢,寻常在房里叫嚷震天响都没事儿,怎么今个才刷了一遍就晕过去了?”
好疼。
也好刺耳。
陆晚音头脑昏沉,皮肉上传来的疼痛,刺激着她头皮上的神经。
等等,这不是孔婆子么?
往日去王府伺候,都是孔婆子带人给她洗刷干净的,每每都要上各种“刑具”,以确保她干净了,能伺候得好王爷。
怎么会在这里见到她,自己不是死了吗?
陆晚音悄悄掐了掐掌心,疼痛很快传来,这不是梦?!难道自己回到了从前?
不等她细细思索,身上实在太疼了!
她忍受不住,眼看着孔婆子还要继续动作,下意识反抗起来,一脚狠狠踢了过去。
孔婆子被踢了个正着,哎呦一声倒地不起,气得大叫:“来人!把她给我按住了!看我今个怎么教训她!”
陆晚音方清醒过来,手脚还是软的,方才那一脚,已经用尽了力气。
眼看着一群婢女涌了过来,她情急之下,竟大喊了一声:“救命!”
房外很快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就是男人低沉的嗓音:“今夜叫得倒是大声。”
陆晚音心中一悸,条件反射般,差点下意识跪了下来。
“都出去罢。”男人吩咐。
孔婆子恭顺地带着婢女们退下,临走前还狠狠剜了陆晚音一眼。
陆晚音察觉到一束目光落在了她的脖颈上,如针扎一般,让她起了一小片鸡皮疙瘩,来人停顿片刻,然后才慢慢走了过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黑色绣金的龙纹云靴,随着靴上的龙纹越来越清晰,陆晚音的心跳也不禁越来越快。
冰凉修长的手指,挑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望向来人。
那是一张毋庸置疑的俊脸,鼻若悬胆,眉似利剑,本该缱绻的桃花眼,盛满了寒意。
此人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麾下三十万大军所向披靡的大齐战神,当今圣上的四皇叔——摄政王卫慈光。
“久等了,裴夫人。”卫慈光薄唇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微笑,“这次,你又想求什么?”
说罢,挑住下巴的手指,轻轻往上,拨弄着陆晚音红润润的唇珠,在她开口说话之际,又狠狠地碾了上去,像是要捻碎一片花瓣一般。
“唔,妾身......”陆晚音忍住惊恐,轻声道,“妾身,只想求得王爷的庇佑。”
卫慈光的手指一顿,他看了一眼蜂腰翘臀,楚楚动人的陆晚音,眸中闪过一丝讶异,继而低笑出声:“求我的庇佑?是你求,还是你夫君求?”
“是妾身在求。”陆晚音鼓起勇气,攀附上卫慈光的手臂,柔弱无骨般缠了上去,“求王爷宠宠妾身,方才那个婆子太凶了,妾身好痛。”
“孔婆子不过是奉命行事,你倒是愈发矫情了。”卫慈光眼中闪过一抹看不清的情绪,“既然如此,那就请夫人替我宽衣吧......今夜,要劳累夫人了。”
不一会儿,红烛摇曳。
陆晚音模模糊糊中,她回想起了开始的那日。
一场显而易见的诬陷,直接让裴思恒打入诏狱。
在婆母与小姑子的责骂迁怒中,为了救夫,陆晚音赶回娘家跪求父母兄长相助,可是父母拒见,兄长避谈。她没有办法,只好去求陆惜宁。
在陆惜宁的闺房里,她跪在地上,磕得额头都破了,梳妆的陆惜宁这才轻捻眉黛,背对着她凉凉道:“我一个闺阁女子,拿什么去救裴郎?姐姐,他不是你的夫君吗?又不是我的。”
“宁宁,求求你了,你不是认识很多贵女吗?去托托人情,总会有法子吧?”陆晚音语无伦次道,“你......你和他不是两情相悦吗?难道你真的狠心让他身陷诏狱?”
“你也知道我们两情相悦?!”砰的一声,陆惜宁把墨黛砸在地上,而后转过头,神情阴鸷,“那为什么还要和我抢裴郎,逼我喊他姐夫?”
第3章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过去的陆晚音只会哭泣着反驳。
“陆晚音,自打你回府,就没有过一件好事!挑拨爹娘与我的感情,嫉妒两位兄长对我好。丢国公府的脸也要抢我意中人!桩桩件件,都是你做的,现在又在这里装无辜?你可真不要脸!”陆惜宁一脸憎恶。
那时的陆晚音也以为是自己的错,是她执意回来认亲破坏了国公府的美满和谐。她一遍遍道歉,求陆惜宁想想办法。
“那日,裴郎从静和公主手下救了你,这条命,是你欠裴郎的。”陆惜宁冷静下来,继而眼神有些奇怪地看着陆晚音,“此事是静和公主所为,她贵为公主,你想救裴思恒,就只有找一个身份地位比她更高的人,不然,绝无可能!”
“我......我能找谁?”陆晚音呆住了。
“普天之下,能压制静和公主的,就只有皇上,还有——”陆惜宁转了回去,拿起一盒胭脂看了看,漫不经心道,“摄政王!”
摄政王?陆晚音颤抖了一下。
在她为数不多的赴宴经历中,曾有个不知死活的庶女,意图飞上枝头变凤凰,趁摄政王醉酒更衣时,悄悄溜进了房间。
等再见到她时,就只剩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抬尸的木板经过时,风掀起白布,陆晚音站在人群后瞧得分明,那小姐的脖子被生生扭断,歪成一个可怕的弧度。
那天之后,摄政王性情古怪,不近女色,嗜血残忍的名头,传得越发离谱。而自己,要去找摄政王?
“我听说,摄政王正在诏狱审案,你若想救人,不如,去喊喊冤吧?”陆惜宁透过铜镜看着她,神色似笑非笑。
在诏狱门口徘徊了几个时辰,陆晚音犹豫纠结。结果当她看到摄政王的轿辇出现在眼前时,她比自己预想的更快地冲了出去,跪在路中间,拦住了对方。
当晚,她便是这样忍着,整整一晚。
那日的身影,渐渐与今日重合。一滴泪,从陆晚音眼角滑落。
不近女色的摄政王为何没有杀了她,反而食髓知味?
那是个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终于,风雨初歇。
陆晚音累得几乎散架,卫慈光披上亵衣下床。
“王爷......”陆晚音哑着嗓子,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您答应过的......”
卫慈光回眸,眼眸深邃漆黑,像是能洞悉一切,居高临下地审视着眼前的美人。
陆晚音嘴唇娇软,头发稠密如瀑,披散至盈盈一握的腰肢,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般,小鹿似的看向他,满是哀求。
欣赏片刻后,卫慈光收回目光,将腕上常年戴着的赤红佛珠取了下来,抛到了陆晚音雪白的身上。
“若遇险境,派人送此物来,本王自会给你想要的庇护。”
回到裴府时,天色已晚。
陆晚音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小婵在门口守夜。
“夫人,您今夜怎么回来这样晚?水已经烧好了,奴婢扶您过去好好洗洗。”
小婵听到暗号后开门,扶住陆晚音的手腕,轻声问道。
陆晚音摇了摇头,累得只想倒头就睡。
从前她每次侍寝结束,就跟逃离魔窟般从王府离开,片刻也不肯多呆,今日她却好好清洗了一番,这才穿戴整齐回的府,自然晚了时辰。此刻浑身酸软,连眼皮子都快睁不开了,小婵还跟麻雀似的,喋喋不休:
“夫人,大人晚膳后派人过来,说让夫人去碧华苑一趟,看着来势汹汹的,奴婢也不敢多问!”
多问会挨嘴巴子,小婵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每次脸肿得像过年桌上摆的猪头。
话到此处还咽了咽口水,小婵紧张兮兮地说,“今日又是十五了,夫人......”
大齐朝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管平日里如何,初一十五,皇帝要宿在皇后宫中,王侯贵臣府中不管侍妾多少,又如何得宠,都得按规矩留宿正妻院里,给正妻一份应有的体面。
然而即使裴思恒没有妾侍,他也没遵从过这份规矩,从心底就没承认过陆晚音是他的妻子。
待她甚至不如府里的婢女老妈子。
过去的陆晚音,为了可怜的脸面,总是想法设法,用尽手段,让裴思恒全全表面功夫。
甚至不惜跪下来为他洗脚,可每每都会被裴思恒好一顿羞辱。
甚至有一次,陆晚音不知道哪句话招惹了夫君不快,竟被抓着头发,狠狠按在了洗脚盆里。
那一次,她呛得直咳嗽,头皮被抓得生疼,恍惚间与三年前溺水时的场景重叠了,耳边却满是夫君不堪入耳的侮辱。
听到小婵的提醒,陆晚音忽然想起来这一茬。
上辈子的她,不敢耽误时间,强撑着事后疲软的身体,去了碧华苑一趟。
结果才走到院门口,迎面就是一个火盆——夫君嫌弃她脏,特意命人放的。
陆晚音不敢反抗。
待进了房门,夫君也不准许她站着,没什么好气地让她跪下回话。
把摄政王的话转述给夫君,陆晚音就期期艾艾地提出,夜色太晚,今日又是十五,能不能让她在房里的榻上将就一晚。
声音越来越小,见夫君脸色难看,陆晚音连忙表示自己不占地方的,哪怕打个地铺也行!
结果被裴思恒一顿羞辱,说自己宁愿同最污糟的妓子共处,也不愿意与陆晚音同睡。
还提着她的后领,一脚把她踹出了房门。
当时院里的下人们,可都看着呢。
自那以后,陆晚音再没有奢望过,裴思恒会给自己正妻的颜面了。
每每初一十五,都装病意图蒙混过去,可这毕竟不是长远之计,到头来,她还是得放下身段,跪着求裴思恒可怜可怜她。
“不去。”陆晚音一口回绝,“如果明日有人来问,你就说夫人身体不适。”
“可是......”
“没什么可是,反正去了也会被狠狠羞辱一顿,然后赶出来,第二天风言风语传遍整个裴府,婆母和小姑子知晓后,又要给我一顿难堪。”陆晚音很平静地说,“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白费心思了。”
小婵愣了愣,竟然觉得挺有道理的。
“小婵,你是我回国公府之前救下的孩子,我们同甘共苦,一起跋涉到京城。虽然入府后,名义上你是我丫鬟,但一来你没有签过身契,二来,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
陆晚音拍了拍小婵扶着自己的手背,边往房里走边道。
这丫头是个忠心的,一直陪着自己走到死亡,陆晚音感激地说,“以后,你抬起胸膛做人,不必担心,我会护着你的。”
“那......夫人也会吗?”小婵小声问道,“抬起胸膛......做人。”
不再像从前一样,奴颜婢膝,被人呼来喝去的,一点脸面都没有。
“我会活得比任何人都好。”陆晚音一字一顿,认真无比地说,“我不仅要活得好,还要越爬越高,让从前看不起我的所有人,都跪下来仰我鼻息苟活!”
第4章
一夜无话,陆晚音一觉睡到天色大亮。
中间小婵有来叫醒她,说是该去厨房准备早膳了。
陆晚音的婆婆——裴老夫人,是个会折磨人的。
裴家过去家道中落,如今随着裴思恒高中,又与国公府结亲,早已今非昔比了,结果从陆晚音嫁入裴府的第一天起,裴老夫人就要求她每日洗手做羹汤,为婆母亲自准备早膳,美其名曰,孝道为先。
陆晚音年岁小的时候,在外漂泊,什么苦没吃过?再加上她已经失去了裴思恒的宠爱,自然想讨好婆母和小姑子。
于是每日戌时就起,亲手做完早膳,再端去裴老夫人房里请安,风雨无阻,已经整整近三年了。
这一次,睡得迷迷糊糊的陆晚音只不耐烦道:“别催了,不做!没吃的就让那老虔婆吃猪泔水去好了!”
不知道小婵是惊到还是吓到,最后也没了声息,陆晚音便沉沉睡到了日上三竿。
这还是自嫁到裴家后,她第一次起这么晚。
小婵虽然嘴上不说,但还是一副急得不成的模样,陆晚音宽慰道:“反正已经迟了,别想那么多,来,给我好好上个妆,今天我要化得好看一些。”
“好的夫人。”小婵感觉自从夫人昨晚回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梳好妆,陆晚音又换上了一身红色衣裙——自从嫁到裴家,她一直谨小慎微,既自卑自己当初嫁给裴思恒时的不光彩,又因为裴老夫人一直看不上她这个国公府“义女”身份,再加上小姑子向来爱穿红,怕撞了颜色,让小姑子不开心,她从不敢张扬,只穿一些暗淡的颜色,像老妈子一样。
如今她不想再讨好任何人了
,自然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夫人......”小婵面露担忧,犹豫道,“不然换上你常穿的那套褐色襦裙吧,您忘了?上回府上有客人来,就因为您穿了这套红裙,事后被老夫人训斥轻浮不稳重,不是贤妇的样子。”
陆晚音自然没忘,她记得非常清楚。
那时她不过想着,有客人来访,自己不能失了礼数,穿着得体一些,却不想被婆母狠狠训斥了一番。
就连小姑子也跟着数落她,说她尽会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抢她的风头。她是裴府的千金,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义女,凭什么穿得比她更出色?
殊不知,陆晚音才是国公府真正的嫡女。
“一味看人眼色,日子如何才能过得顺心?”
陆晚音从首饰盒里,取出一支海棠步摇,斜挽在发间,望着镜中自己姿容胜雪,明艳动人的模样,脸上终于流露出可笑意。
当目光扫到手腕上的赤色佛珠时,笑容慢慢僵住了。
到裴老夫人处请安时,比起往日,已经晚了一个多时辰。
裴老夫人年过四十,保养得宜,穿着一身宝石蓝的华服,打扮得雍容华贵,身旁坐着一位穿着杏色衣裙,脸盘细长的少女,此刻正嘀嘀咕咕,跟裴老夫人说着什么。
听见丫鬟进来通传,说是夫人来了。
小姑子裴思吟哼了声,抱着母亲的手臂道:“可算来了,我还当她眼里没有母亲了呢。”
声音不高不低,陆晚音一进门就刚好听见。
但她脚步都不带停,盈步上前,不动声色地向婆母请安。
裴老夫人老神在在,端着架子不理,想要晾她片刻。
“母亲可吃过了?瞧着精神头似乎不太好?”陆晚音行完礼,见老夫人不说话,便自顾自起身坐了下来,嘴里关心道,“可要叫大夫入府瞧瞧?”
裴老夫人的三白眼往下一压,神情不悦。
裴思吟便立刻道:“到底不是嫡小姐出身,半点规矩都不懂,母亲可有叫你坐下?”
“啊?”陆晚音故意装傻道,“母亲不说话,我以为没有吩咐了呢?母亲,你想做什么,尽管吩咐儿媳。”
话虽这么说,陆晚音却连挪都不曾挪一下。
被问到了面前,裴老夫人也只好开口道:“陆氏,今日的早膳你不曾做,请安也误了时辰,哪家媳妇像你这样?今日就罚你把《女诫》抄上十遍,去祠堂跪一个时辰!以后不许再犯!”
“罚这么轻,便宜你了!”裴思吟嘀嘀咕咕道。
“儿媳今日有事,怕是没空抄,也没空跪祠堂了。”陆晚音示意老夫人房里的丫鬟给自己上茶,一边漫不经心道,“等儿媳有空,一定补上。”
“放肆!”裴思吟气得拍桌,“你能有什么事?连母亲的话都敢不听!”
裴老夫人也死死盯着陆晚音,只要她说不出缘由,便有雷霆手段等着她!
“思吟。”陆晚音接过茶,抿了一口,有点烫,遂放下道,“我平日管着家,这里里外外,大小事务,哪处不操心?况且今日,我还要出玉佛寺礼佛,不是不听母亲的话,是实在没有空。”
“你去玉佛寺做什么?”裴老夫人冷冷问道。
“母亲,您也知道,我只是国公府‘义女’。”陆晚音换了一副面孔,语带戚戚道,“今日是我生母冥诞,为人子女,自然要尽一份孝了。这件事,夫君也知道的。”
裴家全靠裴思恒一力支撑,陆晚音搬出他来,婆母小姑子两人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不过等裴思恒下朝回府,就知道陆晚音在撒谎了。她去玉佛寺,自然不是去祭奠那位把她和陆惜宁掉包的刺客养母,而是想到那个胎死腹中的孩儿,想去为他点一盏长明灯,同时也想避开裴思恒,昨日没有去回话,今日下朝,这人一定会逼问自己,选官的事摄政王如何说的。她固然可以骗他,但却更愿意吊着他,让他亲自来玉佛寺追问,知道什么是时移世易。
“确实要去给你生母烧几柱高香!”裴思吟阴阳怪气道,“要不是她保佑,你怎么会被国公府认作义女,还使手段嫁给了我哥?!就是可怜惜宁姐姐,终日以泪洗面,连我哥都没了笑脸。”
“思吟,慎言!”陆晚音脸色一变,斥责道,“夫君如今是惜宁妹妹的姐夫,两人已是一家人,你说这些话,让旁人听见,是想误会夫君对我妹妹有什么企图不成?”
裴思恒在外一向是君子形象,沉稳内敛,克己复礼,和陆晚音和离之前,不可能传出与陆惜宁有什么首尾。
如此反问,裴思吟也不好作答,还显得她心思脏,不如陆晚音坦荡。
“你!”裴思吟气得脸都红了,愤然揪紧了手帕。
“够了!说话给我仔细些!”裴老夫人喝道,“吟儿不过是因为你妹妹下了帖,邀她去赴宰相千金的春日宴,这会儿想到多提了两句,哪有你说的这些龌龊心思?你如此诬陷她,可有长嫂风范?”
“就是!”裴思吟想到了什么,立刻跟上,“必须给我赔礼道歉!”
两人一唱一和,傻子也知道有问题了。
陆晚音笑了笑,又喝了一口茶。
“赔礼道歉就算了。”果然,老夫人憋不住了,发话道,“吟儿前些日子新作了衣裳,就是缺了一副红宝石头面,我记得你库房里有,借给吟儿赴宴就行,到时候就还你。”
第5章
陆晚音心里冷笑。
虽说父母不喜欢她,但她本就是国公府的嫡女,国公府底子尚在,即使再偏心陆惜宁,也不好克扣她应有的嫁妆。所以成亲当日,她也是十里红妆,风风光光嫁进来的。
再加上她十五岁之前,一直在江湖漂泊,商贾之事略通一二,所以这三年借着嫁妆,努力操持下,竟也赚了不少。
裴家家道中落她是知道的,可当时裴思恒已经考中状元,入朝为官,又得圣宠,应该是不差钱的,可嫁进来才知道,眼前的婆母与小姑子,眼皮子浅不说,又爱慕虚荣,喜好奢华,裴思恒的俸禄,哪里经得起她们折腾?
整个裴家就如同朽坏的老树,树根烂透了不说,连树身都空了。
陆晚音前世很傻,自认为嫁给裴思恒后,为报救命之恩,自该荣辱与共。
于是接了管家的差事,明里暗里用嫁妆各种贴补婆母和小姑子。大到农庄,农田,铺子,小到各种古玩,金银首饰,样样都价格不菲,她嫁到裴家还不足三年,百十抬的嫁妆,如今耗损过半,如今居然还敢厚着脸皮讨要她的宝石头面?
真是好不要脸!
陆晚音冷冷一笑:“只怕不能如妹妹所愿了,前些日子,为了贴补公中,那副头面已经被我典当了。”
“不可能!头面明明就在你库房里!”裴思吟立刻反驳道。
“哦?”陆晚音微微眯眼,慢条斯理道,“我放嫁妆的库房,妹妹也如此了解?”
裴思吟立马变了脸色。
可陆晚音却不肯放过她,继续道:“小姑子想谋夺嫂嫂的嫁妆?这话要是不小心传出去,裴家女子的脸,怕是要丢尽吧!整个大齐朝,谁还敢与裴家结亲?”
“你!”裴思吟没料到一直逆来顺受的陆晚音,竟然敢威胁她,顿时怒火冲头道,“好啊!陆晚音,平日里装得温柔恭谨,今日不过问你要副头面,你就推三阻四撒大谎!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舔着我哥的一条狗罢了!你想讨我哥的欢心,就赶紧把头面交出来!”
陆晚音脸色一白,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上辈子的自己不过是一条没有尊严的狗。就在她自欺欺人的时候,指不定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看她笑话......
“当了就是当了!妹妹想要,拿银子去赎吧!”陆晚音硬气道,这辈子,她要做人。
裴老夫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
“好,当了便当了!”
裴老夫人皮笑肉不笑地盯着陆晚音,活像盯着一只小羊羔,“今日我还有一件事要同你分说分说,算算日子,你嫁到裴家也有三年了,三年无所出,莫说生个女儿,连个蛋都没有!若不是看你可怜,我早让我儿一纸休书,把你赶出府了!”
休妻?
陆晚音想了想,不行!绝对不行!
她可以死丈夫,也可以和离,但就是不能被休!
按照大齐律,被休掉的正妻,是没有权力拿回嫁妆的,甚至还会沦为笑柄,连娘家都不会待见。
运气好的,能回到娘家看人脸色过日子,运气不好的,没准要被发落至京郊的尼姑庵静修,可说是静修,往往不出三五年,病死的病死,吊死的吊死,发疯的发疯,没个好下场。
“裴家一脉单传,我就指着我儿开枝散叶!可你倒好,一天到晚拉着张死驴脸,害得我儿倒尽胃口,挨都不愿意往你那挨!正好,我新买了两个妙人,屁股大,好生养!保准能三年抱俩,给我生大胖孙子!”
前一世,陆晚音顶替陆惜宁嫁给裴思恒,心里对陆惜宁一直心怀亏欠,当陆惜宁求她不要与裴思恒同房,并让她想方设法阻止裴老夫人往裴思恒房里塞人时,她虽人微言轻,还是尽力照做,因此没少被婆母训斥责骂。
甚至被扣上善妒的帽子,给她上家法。
三指粗的木板子,往她身上狠狠招呼,不出十下就皮开肉绽了。
裴思恒从来不阻拦,也不心疼她,不是装聋作哑,就是袖手旁观。任凭她跟烂泥似的,被人糟践。
陆晚音看着裴老夫人刻薄的长脸,淡淡一笑:“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两个不够!
找十个,八个,一百个!就裴思恒那文弱书生样,不活活耗死他才怪!
大齐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夫君死后,妻子可以守寡,也可以改嫁,地位同和离的女子一般,不会受人歧视。
陆晚音现在巴不得自己的夫君早点死。
裴老夫人与裴思吟都愣了一下。
“婆母到底上了点年纪,挑人的眼光自然毒辣得很,婆母若说好,那定然就好极了。”陆晚音还提议,“若那两个丫鬟不得夫君喜欢,那婆母尽管多挑几个,我这边也留意些。”
裴老夫人和女儿互相对视一眼,不确定地问:“你当真愿意?”
“愿意,媳妇儿愿意得很。一切听婆母安排。”
陆晚音装模做样地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玉佛寺山路遥远,儿媳先告辞了。”
再不走,裴思恒都要下朝了。
撞见了怪恶心人的。
从老太太那里出来后,陆晚音就吩咐小婵去套车。
“另外,暗暗打探一番,库房里的东西,究竟是谁告诉裴思吟的!真是好大的胆子!”陆晚音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夫人,你是想......”
“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还敢胳膊肘往外拐,平日里我是太好说话了!等礼完佛,杀鸡给猴看!”陆晚音冷冷道。
赶在裴思恒回府前,马车摇摇晃晃的上路了,玉佛寺是京城有名的佛寺,也是皇家佛寺,香火一直十分旺盛。
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
陆晚音一行挤在其中,走得并不快,等到日头渐高,才行到了半山腰。
小婵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嘴里通报道:“夫人快了,依我看,再过一刻钟就能下车了。太好了,还能赶上时辰吃斋饭呢!”
“你就想着吃。”陆晚音笑了笑。
小婵吐了吐舌,刚要再说点什么,外面就突然传来马儿的嘶鸣声,附近的人马纷纷逃窜。
陆晚音的马车也受了惊,她和小婵在马车里滚成一团,马夫立刻紧拉缰绳,让马车避到了路边。
“让路让路!竟敢在此堵静和公主的辇车,都不想活了吗?”
一架黄顶马车正奔驰而来,路上的行人和马车纷纷闪避,生怕躲得慢些,就会被当场撞飞。一个个敢怒不敢言?
马车里的陆晚音扶了扶歪掉的发髻,唇角划过一丝冷笑:果然来了呢。
第6章
静和公主娇纵任性,嚣张跋扈,一向视人命为草芥。
前年有贵女得罪了静和公主,京中举行花灯节时,静和公主竟然命歹人将人掳走。
任凭对方家里如何动作,就是找不到人。
翌日,那贵女的尸体,不着寸缕地倒在京中街道上,身上满是污浊,所有人都猜测,她是被歹人活活凌辱而死。
想到此处,陆晚音神情骤寒,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
待静和公主的马车经过时,陆晚音悄悄掀开一丝车帘,隐约可见明黄色的马车里,坐着一位妙龄女子,打扮得珠光宝气,还浓妆艳抹,艳丽至极,美虽美,但五官颇显刻薄,尤其唇角下方长了一颗黑痣,显得十分不好惹。
陆晚音放下车帘,对小婵道:“若是一会儿发生了什么,你能躲就躲,能避则避,千万要保全好自个儿。”
“夫人?”小婵万分不解,“咱们不该立马调头回府吗,万一要是撞见了长公主,奴婢怕......”
陆晚音就是故意撞见的!
因为她知道,不仅长公主今日会来此,那个人也在。
而且,陆晚音已经提前跟婆母打好了招呼,到时候连夫君也会过来呢。
主仆二人下了马车,随着香客走了一段路,才得知佛寺的内院已经被静和公主的人封了起来,包围得水泄不通。
公主此刻正在内院潜心礼佛。
陆晚音和小婵一起上过香,拜过菩萨,又吃了斋饭,念了经文,再诚心实意向京中有名的高僧——广明大师求立长明灯,以此来祭奠她前世的孩儿。
办完这些事,陆晚音心中微定,见天色微沉,风雨欲来。
果不其然,不出半个时辰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二人赶紧找地方避雨,刚好和静和公主撞个正着。
静和公主此时正站在屋檐下发脾气,让负责她出行事宜的宦官跪下掌嘴,一抬头,便见到了自己的眼中钉,肉中刺。
“好啊,居然是你!”一瞬间,静和公主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无比:“来人,给我拿下她!”
而湿滑的山路上,骑着枣红马的白衣男子正挥舞着马鞭,冒雨赶来。
陆晚音面对左右涌上来的人,厉声呵斥:“我乃朝廷命官的家眷,你们岂敢动我?”
“哼!不过区区一个侍郎夫人,本公主还不放在眼里!”静和公主不屑道,凤眸瞥见马夫竟敢阻拦,当即吩咐,“给本公主打这个胆大包天的狗奴才!”
马夫很快就被打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来。
主仆二人被逼进了雨地里,陆晚音紧紧握住小婵冰冷的手,她自己的手也在抖。
“公主莫忘了,我母家可是沛国公府,父兄皆有官职在身,母亲还是二品诰命夫人!”
“那又如何?莫说是国公府区区一个义女,就是你那个嫡出的妹妹今日在此,也得跪下向本公主认错!”静和公主不为所动,示意身边的奴才将小婵扯开。
小婵不肯,刚要反抗,就被陆晚音推开了,还冲着小婵摇了摇头。
两名宦官一左一右将陆晚音擒住,大雨很快就淋湿了她的衣裙。
陆晚音深吸口气,又道:“不知妾身何错之有?”
静和公主扬起细眉,傲慢无礼地道:“陆晚音,你见到本公主未曾主动下车行礼,方才还在我面前大呼小叫,是为不敬!”
好一个恶人先告状!
陆晚音仰头,不卑不亢地道:“妾身此前不知公主在此,更何况公主不问缘由,就纵容身边奴仆伤人,是何道理?”
静和公主面色一寒,厉声道:“你还真是牙尖嘴利!来人,给我狠狠掌她的嘴!”
啪啪两声,陆晚音粉白的娇容瞬间浮现出数道鲜红的指痕,一丝血色从唇角溢了出来。
静和公主盛气凌人地睥睨着她,语气轻蔑:“怎样?现在该明白如何向本公主回话了么?”
陆晚音脸上满是倔强之色,并未言语。
静和公主面色更寒,冷冷道:“看来还是不懂!陆晚音,给本公主跪下!”
陆晚音正色道:“妾身未曾有错,为何要跪?”
“你——!”静和公主被激怒了,厉声冲着一旁吩咐,“来人!把她的腿打断!看她跪是不跪!”
嘭的一声。
陆晚音的膝弯被重力猛打,重重磕跪在地,精致的面容顿时疼得皱成一团,但她愣是没发出一声痛呼,反而极力保持冷静。
扬起发白的美艳面容,陆晚音一字一顿地道:“公主贵为大齐长公主,理应知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公主如此纵奴行凶,还对妾身擅动私刑,已触犯大齐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难道公主想知法犯法?!”
静和公主身边的宦官听了,也怕公主因为一时冲动,惹下祸端。若传到圣上耳中,难免受些责骂,便附耳低语了几句。
岂料静和公主嚣张跋扈惯了的,不仅不听,反而一脚狠狠踹向宦官,怒骂:“本公主贵为金枝玉叶,何事做不得?!陆晚音胆敢顶撞本公主,定叫她吃不了兜着走!”
陆晚音心脏骤缩,知道静和公主只怕不会善罢甘休了。
这里地处偏僻,除了住在此地的僧人,里里外外都是静和公主身边的人,裴家,国公府,还有摄政王府,都远在京中,远水解不了近火,看来只能这样了——
“公主不惧律法,那可知此地乃佛门清净之地,如此作为,不怕佛祖责罚吗?”
说着,陆晚音扬起右手腕。
素白的衣袖滑落,露出一节青葱似的雪腕,赤红的佛珠从中跃了出来,鲜亮的颜色,在雨夜之中,闪烁着耀眼的光泽,深深刺痛了静和公主的眼眸。
凤眸骤然一寒,静和公主刻薄的脸上迸发出了气急败坏之色,很显然是认出来了,怒道:“这,这是......怎么会在你手上?!”
难不成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竟跟她的皇叔有什么纠缠?
不可能!皇叔不近女色天下皆知!
“莫不是你手脚不干净偷来的罢?”静和公主冷笑,“待本公主剁了你的手,看你还怎么行窃!”
千钧一发之际,一人一马踏碎雨夜,冲入了寺庙之中,伴随马儿的嘶鸣声,裴思恒高呼一声:“住手!”
他动作迅速地翻身下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见陆晚音被人按跪在地,原本娇艳的面容上,横着道道指痕。狼狈得像是一朵被人践踏后的海棠花,楚楚可怜得紧。
却偏偏眼神坚毅,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倔强。
先是一愣,旋即腾的一声,裴思恒心底的火气就翻涌上来了——
打狗还得看主人!
第7章
裴思恒隐忍怒意,上前拱手行礼:“下官见过长公主,不知下官夫人何处得罪了公主,惹得公主如此大怒?”
静和公主在看见来人是自己心心念念的裴思恒,瞬间心花怒放,脸上闪过一丝娇羞。
可随即在听见这一声“夫人”时,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转而是满眼的怨毒。
“裴大人,你这夫人好生不知礼,见了本公主不仅不下车行礼,还在本公主面前出言不逊,我不过是小惩大诫罢了。”静和公主开始颠倒黑白。
裴思恒闻言,眼底闪过一丝厌恶。
陆晚音的性情他再清楚不过了,不可能是静和公主说的这样!
但他隐藏得很好,侧眸望了一眼陆晚音,眼神示意她向长公主磕头赔礼。
哪知陆晚音竟像看不见一般,甚至把目光凉凉瞥开了。
裴思恒心里蓦然一咯噔,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是在救她?
陆晚音不卑不亢道:“菩萨面前,妾身不敢言谎,今夜之事到底真相如何,长公主心知肚明!妾身不曾冒犯公主,更不曾出言不逊,若长公主执意污蔑妾身,那妾身就只能斗胆面见皇上,只求一证清白!”
当今皇帝虽娇纵长公主,但并非昏庸无道,也曾因长公主行事过分,而严厉惩诫过。
此番马夫和小婵皆是人证,纵然那些宦官都是公主身边的奴才,但总有怕死的,更何况欺君之罪,当株连九族。
“裴大人,你自己听听!你家夫人还真是牙尖嘴利呢,事已至此,还敢顶撞本公主!”静和公主眼神赤裸又大胆,直勾勾盯着白衣青年的俊脸,娇笑道,“本公主看她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裴大人以为如何?”
裴思恒眼底的厌恶加深了,站在雨地里,风雨将他身上素白的衣袍吹散,像是一层层怒盛的莲花花瓣。
藏在宽袖中的十指紧握成拳,隐隐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他倒是没料到,一向软弱可欺的陆晚音,居然也有坚韧的一面!
片刻后,裴思恒才再度拱手,语气愈沉:“长公主,我家夫人纵然有不对之处,眼下也吃足了教训,还望公主手下留情!”
“那本公主若是不肯呢?”静和公主再度咄咄相逼,势必要逼得裴思恒向她低头。
雨水打湿了白玉冠束起的乌发,顺着裴思恒清俊的侧脸淌了下来。
这个疯女人!
陆晚音头脑昏涨,大雨很快将她全身浇透,如今正值初春,雨水来得急,入夜后山里更是气温骤降。
此刻如同穿了层冰衣,体温一点点流逝,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裴思恒还在同长公主僵持。
静和公主冷笑一声,凉嗖嗖地道:“看在裴大人的情面上,本公主可以高抬贵手,只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裴思恒眉宇间的青筋乱跳,语气也冷了几分:“公主到底想如何?”
“陆晚音既是你的夫人,那就该受你们裴家家规约束,今日她以下犯上,按裴家家规,该如何处置?”静和公主得意地问。
裴思恒牙齿紧咬,一字一顿往外吐:“当责二十板!”
“那好!本公主就给你一次机会!”静和公主吩咐一旁的宦官,取来木板,交与裴思恒后,语气越发得意,“本公主听闻裴家家风严正,今日倒是要好好瞧瞧呢。”
裴思恒紧紧握住手里的木板,几乎要陷在掌心肉里,隐隐都能听见咯噔咯噔的骨节脆响声。
事已至此了,要怪就怪陆晚音运气不好,得罪了谁不好,偏偏得罪了长公主!
还连累他也受了一番羞辱!
就是这么一迟疑,静和公主的脸色越发阴沉,不悦道:“裴大人还不动手?莫不是心疼了,舍不得打?那好说,本公主身边有的是人代劳!”
裴思恒:“不劳长公主费心!”
就在木板即将落在陆晚音纤细的身躯上时,远处突然传来一声:“裴大人真是好大的威风!”
众人纷纷面色大变,奴才们立马跪倒在地,吓得一个个跟鹌鹑似的,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静和公主也一改方才的盛气凌人,脸上满是惊慌之色,一边小声怒斥:“一群废物!皇叔在此,怎么不早告诉我?”
一边命人撑伞,提着裙摆,笑脸相迎,道:“皇,皇叔,静和不知皇叔在此,有失远迎了......”
伴随着训练有素的黑衣侍卫涌入,迅速将几人包围,偌大的庭院之中,很快就充斥着一股肃杀之气。
卫慈光健步行来,身后侍卫面色冷峻,亦步亦趋为其撑伞,他看都不看一眼笑脸相迎的静和公主,幽深如晦的目光,落在了雨地里的女子身上,顿时深了许多。
“下官拜见摄政王!”
裴思恒丢开木板,迎上前拱手行礼,姿态恭谦。
卫慈光冷酷的俊脸上,不带一丝情绪,只不过微蹙的眉头,彰显主人此刻的不悦。
“衙门里公务繁沉,裴大人倒是有空来此躲个清闲。”目光扫视全场,摄政王不怒自威,散发出的凛然气势压迫的在场众人喘不过气来,“又在闹什么?”
裴思恒面色一凝,立马掀袍跪地,拱手道:“王爷恕罪!今夜之事乃下官之错,惊扰了摄政王!”
“皇叔!并非裴大人之错!”静和公主一急,赶紧站出来道,“分明是陆晚音那个贱女人......呃。”
话音戛然而止,静和公主此前的嚣张气焰,瞬间如被一盆冰水浇灭了,面色都微微发白了。
卫慈光语气阴鸷:“本王面前,岂容你放肆?”
静和公主不敢顶撞,死死攥着衣袖,指尖都泛白了。
恰在此刻,陆晚音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来,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浇透了,柔弱得像是一株惨遭风吹雨打的兰草。
陆晚音耳边嗡鸣声不断,身上的热气极速消散,整个人跟掉进冰窟似的,冷得她止不住地抖。恍恍惚惚间,依稀听见了摄政王的声音。
她还以为是在做梦,直到看见摄政王织金的龙纹长靴,才意识到摄政王真的来了。
陆晚音咬紧牙关,当着裴思恒和公主的面,缓缓朝向摄政王爬了过去。
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举动惊得倒抽一口冷气。
卫慈光的眼神依旧冷冰冰的,高大威猛的身躯屹立在雨地里,犹如天地之间的支柱,威风赫赫。
“王......王爷......”陆晚音喃喃道,在意识彻底断开的前一刻,悄悄伸手握住了摄政王滚烫的掌心,感觉到那只手有一丝颤动,便仅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救我......”
第8章
卫慈光心里顿时涌上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目光深深凝视着倚靠在自己腿上的柔弱女子。
裴思恒见状,刚想上前将陆晚音抱走,省得在此丢人现眼。
哪知摄政王却在他行动之前,命令侍卫将陆晚音及其侍女先行带走了。
“皇,皇叔!”静和公主慌了,提着裙子冲进雨地里,急忙解释,“是陆晚音先对我不敬,还出言不逊,我这才小惩大诫......”
卫慈光阴冷的目光,从裴思恒身上移开,慢慢钉在了妙龄女子的脸上,语气冷酷:“本王竟不知,你何时有资格对朝廷亲眷擅用私刑了。”
“皇叔!”静和公主面色发白,再想狡辩几句,可卫慈光根本不给她机会。
“卫姝,你身为大齐长公主,竟敢在皇家寺院之中,纵恶奴行凶,罚你跪在佛堂前,反省三日。”
卫慈光且行且言,语气冰冷,“公主身边内侍,未尽劝阻之责,罪该万死,拖出寺庙,杖杀!”
与裴思恒擦肩而过之时,卫慈光冷眼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条受人欺凌,还不敢咬人的狗一样!
杖杀奴才的惨叫声,很快在寺庙外的角落里响起,持续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渐渐消散。
雨依旧在下,静和公主心疼裴思恒,想唤他到廊下躲躲雨,哪知裴思恒竟置若罔闻,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气得静和公主直跺脚,怒骂裴思恒不知好歹!
陆晚音受伤陷入了昏迷,急须大夫诊治。
可寺庙中皆是僧人,哪里来的大夫?
卫慈光本是闲来无事,想着玉佛寺周围的山峦风景秀丽,空气也好,遂特意来散散心,身边未曾有军医随行。
偏生今夜下雨,山体滑坡堵住了路,一时半会儿道路清理不了。
卫慈光透过屏风,隐约能瞧见床榻上面色苍白的女子,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压低声儿道:“迅速带人下山去请大夫,若是请不来,提头来见!”
侍卫应是,刚退下,外面又进来一名侍卫,单膝跪地来报:“王爷!裴大人在外求见,说他知道附近的下山小道!”
闻言,卫慈光浓眉微蹙,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晚音。
今夜若非他来得及时,只怕陆晚音伤得会更重,裴思恒连自己的夫人都保护不了,事后却在这里装模做样,简直废物一个!
卫慈光出了房门,站在廊下,束着手,居高临下地睥睨雨里的裴思恒。
他身上玄色的织金蟒袍在夜色下,闪烁着璀璨的流光,本该潋滟含情的一双桃花眼,此刻一片森然寒意。
而对方一身白衣被雨水浇透,眼神阴郁。
“王爷,今夜之事乃是下官管教不严的过错,还望王爷恕罪!”裴思恒拱手道。
他不敢指责长公主,又知陆晚音与摄政王之间不寻常的关系,遂把错往自己身上揽,以求能平息这位煞星的怒火。
卫慈光唇角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哪里会不明白裴思恒的花花肠子?
“你既知错,那本王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待陆晚音悠悠醒转时,已经躺在了禅房里。
小婵正跪在床边,掩面哭泣,见她终于醒来了,立马破涕为笑,一边将陆晚音扶坐起来,一边喜道:“夫人!您总算醒了!小婵还以为......”
话到此处,她又落了两串泪。
眼眶红通通的,肿得像两颗核桃,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哭了多久。
陆晚音心尖一软,抬手为她拭泪,柔声道:“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这次她本就是故意来寺庙上香的,一则,装晕偶遇摄政王,二则,想利用静和公主,来设计一场英雄救美。以此让摄政王待她上心些。
至于裴思恒,不过是工具人罢了。
陆晚音急忙询问自己昏迷后发生了什么。
“夫人,摄政王派人下山请了大夫。”话到此处,小婵向左右看了一眼,压低声儿道,“听说派的人就是大人!”
居然是裴思恒?
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晚音心里冷笑,忽然想起从前的一桩事:
她小时候和刺客养母在外流浪,四处漂泊,过着吃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常常是饥寒交迫,食不果腹。
因此多多少少落了点病根,寻常时候还好,一入冬就格外畏寒,稍有不慎就会寒症发作,病得下不来床。
有一次就误了给婆母请安的时辰,寒冬腊月被几个粗使老妈子从床上拽了起来,拉着一身单衣的她到雪地里罚跪。
裴思吟当时看热闹不嫌事大,抱着汤婆子站在廊下,言辞刻薄道:“哎呀,嫂嫂可千万别埋怨母亲,母亲可都是为了你好。听说啊,寒症就是得以毒攻毒才能好利索!”
说完,还命人往陆晚音身上浇水。
她那时唯唯诺诺,不知该如何反抗,只能任凭婆母和小姑子的轮番折辱,寒冬腊月跪在雪地里,足足半个时辰,险些丧命。
后来高烧不退,眼看着就要一命呜呼了。昏迷不醒时,陆晚音一直喃喃自语,喊着好冷,阿娘救我,我好疼,阿爹救救我。
可即便消息传到了国公府,也没人理会。
小婵急得要去请大夫,也被拦下了。
裴思吟站在门边,掐着腰,尖酸刻薄地骂陆晚音,说她装病,真把自己当千金小姐啦?
要不是小婵跪着磕头阻拦,裴思吟就直接让人往床上泼开水了。
裴思恒回府时,得知此事后一脸厌恶,随手打发了个下人,让去请大夫来看看。
他人不曾踏进梨香院半步,甚至连陆晚音看大夫的诊费,以及药钱,都是从她嫁妆里挪的,裴家没有出过一厘一毫。
即便如此,小姑子还在陆晚音病好后,阴阳怪气地说:“一个养女罢了,还娇娇滴滴的,装模作样给谁看?吃的药里还有人参呢,真把自己当凤凰了?你又不是宁姐姐,你也配?呸,下流东西!”
就连裴老夫人也训斥她:“我儿一个月俸禄才多少?日常和朝中同僚走动,已然花费不少!你身为裴家的管家娘子,怎生这般大手大脚?莫不是以为我儿的俸禄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真是个败家娘们,我儿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如今回想起来,陆晚音心里阵阵发寒,只觉得从前种种如一场噩梦。
“夫人,我还听说,摄政王狠狠训斥了公主一顿,罚她跪在佛堂前,反省思过三日,还杖杀了那些恶奴!”小婵压低声道,语气里难掩喜色,“太好了,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陆晚音闻言,心尖暗暗一紧,倒不似小婵那般喜悦,反而心里隐隐多了几分忌惮。
摄政王喜怒无常,冷血无情,不近女色更是出了名的,虽与她夜夜缠绵恩爱,但她心知肚明,自己从未走进过摄政王的心里。
如今的“庇护”,不过是她对摄政王还有一些价值,一旦她连这点价值也没了,只怕下场不会比从前胆大包天,意图接近摄政王的贵女好上多少。
想到此处,陆晚音下意识往右手腕上摸索,摸到了熟悉的佛珠后,心里才稍稍松了口气。
摄政王想必已经知道她狐假虎威的事,但又不曾收回佛珠,想来并未动怒,可也不好说......
陆晚音脑子里乱糟糟的,喝了小婵亲手喂的药后,又沉沉睡了过去。
睡醒后,身上的伤已经不疼了,小婵说她的腿伤并无大碍,只是微微伤了点骨头,幸得摄政王赐了良药,想必擦几日就能下地走了。
脸上的伤还未完全恢复,陆晚音不便回裴府,只好在玉佛寺中暂住。
听闻王爷也留在寺中,还曾派人来问,她伤势如何了,想来是有点雅兴,陆晚音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小心推辞。
午后,陆晚音倚在一张美人榻上,手里执一本佛经,这是她特意向广明大师借来的,正翻阅时,小婵煞白着脸,行色匆匆从外面进来了。
一进门,小婵就语无伦次地唤了几声“夫人”,清秀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惊惧之色,煞白得跟纸一样,眼眶也有点红。整个身子止不住发抖。
最终“哇”的一声,大哭出来了,“夫人,怎么办?有人要杀夫人!”
第9章
陆晚音立马坐起身,招手唤小婵凑近些,一把握住她的手,温声细语道:“莫怕,有我在,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安慰着,一边给小婵喂了杯茶水。
小婵饮下后,脸上才渐渐恢复了几分血色。
原来,她去取些新鲜瓜果,却在后院看见一个鬼鬼祟祟的僧人,小婵见他们形迹可疑,便偷摸跟了上去,然后就听到那僧人和人说什么走水,把人烧死之类的话。
小婵鼓起勇气探头看了一眼,发现和那僧人说话的,正是静和公主身边的人。
小婵吓坏了,赶紧跑了回来。
“夫人!定是静和公主心生歹念,想要纵火活活烧死夫人!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小婵急得团团转,“要不要告诉大人?大人会信吗?”
陆晚音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惊慌,不说事情还没发生,就算发生了,告诉裴思恒也没用。
不过,玉佛寺乃皇家寺庙,静和公主若当真在此纵火,罪名可不小呢。
想不到静和公主都被摄政王下令跪省了,竟然还敢心生恶念。陆晚音迅速冷静下来,同小婵耳语几句。
是夜,裴思恒破天荒来了一趟。
他见陆晚音正在喝药,脸上的伤好了许多,只残留淡淡的绯红,像是涂抹了胭脂一般。雪袖下露出的一截皓腕,细白孱弱,似乎只要轻轻一握就能折断了。
他先是假模假样关切几句,陆晚音的反应都淡淡的,很快,裴思恒忍不住问道:“选官一事,摄政王到底是什么态度?”
这就按捺不住了?她当裴思恒有多大耐心呢。
陆晚音不慌不忙,慢慢饮下一口苦药,眼底沁出森然的冷意。
她就是要吊着裴思恒的胃口,像玩弄一条饥肠辘辘的小狗,把肉吊在狗面前,就是不让狗儿咬上一口。
“夫君急什么?摄政王说了,选官一事,他自有主意,夫君不必着急。”陆晚音笑容淡淡地说道。
这如何能不急?
裴思恒早就有内定的人选了,皆是有真才实学之辈,而且与他师出同门,来日同朝为官,自然可以互相帮衬。
为此,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万事俱备,只差摄政王点头了。
察觉到陆晚音的敷衍,裴思恒脸上的神情逐渐阴沉下来:“陆晚音,你不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当年又是谁救的你!若你不能继续为我所用,那我只能......”
话到此处,裴思恒眼里杀意毕现。
陆晚音丝毫不慌,闻言一碗药泼在裴思恒脸上,抢在他动怒前,愤然道:“我自然没忘!也望裴大人不要忘了,当初可不是我跪下来求你跳水救我,而是你错把我认成了陆惜宁,才误打误撞把我救上岸!”
“陆晚音,你......!”裴思恒神情骤寒,顾不得脸上的药汤,抬手就要掐陆晚音的脖颈。
可在看见陆晚音故意露出的佛珠时,眸色一凝,手掌便僵停在了半空之中。
“裴大人,虽说当年之事不过误会一场,但我依旧感念大人的救命之恩。更何况你我如今还是名义上的夫妻,荣辱与共。”陆晚音脸上露出嘲弄的笑意,“所以,我的好夫君,为了你的仕途一帆顺水,你我还得齐心协力,而不是内讧哦!”
现在还不能彻底撕破脸,万一把裴思恒被逼得狗急跳墙,一纸休书把她休了,那她的嫁妆可就拿不回来了。
“夫君如此着急,不若告诉我夫君中意的人选?趁摄政王人还在寺庙,我再去同他吹一吹枕边风呢?”陆晚音笑着给裴思恒喂了一颗定心丸。
言下之意,她要洗刷干净,再次送上门,任由摄政王玩弄了。
天底下不会有任何男人,听到自己的妻子,哪怕是名义上的夫人,说要与其他男人恩爱,还一点反应都没有。
裴思恒强忍住把陆晚音活活掐死的冲动,快速吐出几个人名,而后一甩衣袖扬长而去。
这个腌臜的禅房,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等人走后,陆晚音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个窝囊费!
连自己老婆都看不住的窝囊费!
枉她从前对裴思恒一片赤忱,如今看来真真是一颗真心错喂给了狗!
待陆晚音平复一番心情,便唤来小婵为她梳洗打扮。
小婵满眼担忧:“夫人,您真要主动去见摄政王?”
陆晚音和摄政王之间的隐秘,小婵也知道,但她不像裴思恒那样,认为陆晚音不知廉耻,水性杨花,反而打心底里心疼陆晚音。
甚至认为陆晚音为裴思恒做出的牺牲,根本就不值得。
只是平日里,都是摄政王相招,夫人才去的,夫人从没主动去过。
梳妆打扮的陆晚音望着镜中皱巴成一团的小脸,不禁莞尔:“你放心,我自有主意。”顿了顿,她又问小婵,“事情办得如何了?”
小婵信誓旦旦道:“夫人放心,夫人吩咐的事,奴婢已尽数办好了!”
陆晚音唇角一勾,望着镜子中姿容胜雪的美人面孔,浅浅一笑。
打扮好后,陆晚音便披上斗篷,戴着帷幔,由小婵搀扶着,主仆二人避开眼线,悄悄来到了摄政王下榻的禅房。
摄政王身边有不少亲信,形影不离的有两人,乃双生子,一人叫景行,一人叫景止,都有官位在身,也都认识陆晚音。
陆晚音并未强闯,走上前盈盈施礼,柔声道:“请大人进去通传一声,就说妾身有事求见王爷。”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景止拱手道:“那就劳烦夫人在此小候。”
不出半柱香的时间,人就出来了,恭敬地请陆晚音进去。
陆晚音再次行礼,轻轻拍了拍小婵的手背,示意她先行回去。
而后便脚下莲步,慢慢踏上了台阶。
身后房门关上。
入门后,迎面飘来一股淡淡的降真香气。
第10章
高大威猛的身影,此刻就坐在书案后面,手持一卷兵书,看得正入神。
听见动静甚至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犹如一座界碑,阴寒冷酷,让人望而生畏。
陆晚音心尖发紧,暗暗给自己鼓劲。
她摘下帷幔,解开披风,露出一身绯红如朝阳般艳丽的纱裙,发间和耳朵上的配饰,都是同色的珊瑚珠子,以及制作精良的海棠步摇。
此外,她还别出心裁地套了一副臂钏,腰间缠绕的鹅黄色丝绸,伴随着走动,一点点滑落在地。
在距离摄政王仅仅三步之遥的地方,陆晚音驻足行礼:“妾身见过王爷。”
卫慈光这才从兵书上移开目光,一双清寒森然的桃花眸里,先是闪过一丝诧异,而后便化作两柄薄刃,无声审视着面前容貌娇艳,姿容胜雪的美妇。
在这种审视下,陆晚音不由自主发出战栗,指尖深深剜进掌心嫩肉。
摄政王并没有唤她起身,陆晚音便只能一直微蹲行礼。
渐渐的,本就受伤的腿脚开始酸胀起来。陆晚音体力不支,额头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就在她身形摇晃,即将摔倒在地时,头顶才传来富有磁性的男音。
“起来吧。”
“谢王爷。”
陆晚音暗暗松了口气,慢慢直起身来。
不管和摄政王缠绵多少次,每每独处时,陆晚音都抑制不住的紧张。
虽然说摄政王今年不过二十五六,正值年轻气盛,但陆晚音知道,今夜如果自己不主动,摄政王只怕会晾她一整晚。
于是,她走上前轻声道:“妾身漏夜前来,是想感谢摄政王当日出手相救。”
卫慈光依旧冷漠疏远,冷冷的嗯了一声。
陆晚音仰起一张刻意妆扮过的俏脸,盈盈美目如秋水般波光潋滟。
然而摄政王的目光,又回到了兵书上。
陆晚音轻咬嘴唇,故作情真意切:“无论如何,妾身感念王爷相救,只想结草衔环,以报王爷庇护之恩。”
说着,陆晚音走到书案边跪坐,亲手为摄政王斟茶。
上好的君山银针,茶如其名,形如银针,色泽金黄娇绿,外裹一层细密白毫,泡在水中,犹如金镶玉一般漂亮。
茶香四溢,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清寒的禅房之中,氤氲起的茶气,虚虚浮起,像是雪山清晨时的雾。
禅房光线昏暗,唯一燃着的烛火,便在卫慈光的右手边。
陆晚音的面容在烛火的映照下,平添了几分妩媚,纤细修长的身形,显得极为娇弱,和摄政王强壮如巍峨高山的身影交错着,落在了身后的白墙上,格外缠绵暧昧。
“王爷,请用茶。”陆晚音低眉顺眼的,一派温柔款款。
卫慈光并未去接茶,反而紧扣住美人纤细孱弱的手腕,听见耳边传来的低声惊呼,他刀刻般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戏谑的笑。
“感激本王?还是存心勾引本王?”
陆晚音的右手腕被紧握不放,犹如被钢筋铁板狠狠夹住,她小心谨慎道:“王爷说是什么,便是什么吧,只是,妾身今夜来此,一为感谢王爷搭救之恩,二嘛......”话到此处,她微微低头,“王爷,妾身偶然得知一事,此事甚大,只能告知王爷。”
摄政王微微扬眉,不仅放开了手,语气也变得冰冷:“你且说来听听。”
陆晚音便一五一十将小婵撞破长公主雇凶杀人之事说了出来:“妾身知道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身份尊贵,非我这等妇人能比。可妾身并未冒犯公主,却引来杀身之祸,如今之计,只想恳请王爷再次搭救!”
闻言,卫慈光眼里闪过一丝晦涩难懂的情绪,然后才幽幽开口:“光听你一面之词,可定不了堂堂大齐长公主的罪。”
陆晚音自然知道,她仰起头来,如花似玉的娇艳面容,摆出进献的姿态:“妾身明白,妾身......已经做好了安排。”
俗话说得好,抓贼抓赃,捉奸捉双。
陆晚音想来一手钓鱼执法,逼长公主露出马脚,她将自己的谋划,尽数向摄政王坦白,语罢,禅房陷入一片死寂。
今夜在此禅房留宿,卫慈光未曾穿着素日的玄色蟒袍,而是穿了一袭玉色锦袍,腰间围绕着一圈金银交错的络丝穗子,底下坠着一块巴掌大的羊脂白玉,成色很好,在烛火的映照下,散发出晶莹的光泽。
比起平日来,少了几分冷肃,如此慵懒地倚坐在椅子上,倒有几分像是世家贵公子,一身清贵气。
此刻,他正饶有趣味地把玩着白玉,眼里的目光深邃如晦,整个人的气势,宛如一条蛰伏在阴暗处的巨蟒,随时可能窜出来,给敌人致命一击。
“你凭什么认为本王会弃自家皇侄女不顾,偏帮你一个外臣之妻?”
陆晚音深吸一口气,隐隐能听见浑身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
她不是没有迟疑过是否要这么做,但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对上位者而言,唯有坦白才能表达自己的诚意。
于是,面对这个质问,她什么也没说,而是素手解下腰带,伴随着轻薄艳丽的纱裙,如雪片般落下,女子珠圆玉润的丰满娇躯,很快就暴露在了清冷的空气中。
卫慈光阴鸷的目光落在女子的身上,隐约可见几日前侍寝时落下的咬痕,眼底闪过一抹欲望,忽然一把将人拉入怀中。
“裴夫人,你如此勾引本王......”卫慈光冷笑一声,拇指轻车熟路地按压住了陆晚音的唇,如一头捕猎的野兽,正肆无忌惮地玩弄着主动送上门来的猎物。
修长白皙指腹,很快就染上了一抹唇红,卫慈光恶劣地弄花了陆晚音的妆容,看着女子羞红的脸,心里暗暗有些恼火,这个女人,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很快,房之中响起了女子闷闷的呻吟,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事后,摄政王看都没看衣不蔽体,鬓发散乱,瘫软在被褥中,香汗淋漓的美艳妇人,他只在门外交代了几句,便率先离开了。
陆晚音强忍身上的不适感,简单洗漱了一番。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不好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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