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80:开局被退婚转头娶了女知青的主人公是 刘峰 、 顾念 ,是作者佚名写的一本都市类型的小说,这本书情节合理,跌宕起伏,本文主要描写的是:第1章“大哥,大哥,呜呜呜......”刘峰胳膊不停地被摇晃,连带脑袋也跟着一起晃,晃的他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他勉强睁开眼,还没看清楚眼前摇晃他的是谁,就听到跟打雷一样的吆喝声在他耳旁炸开:“醒了,醒了,大哥醒了,大姐,大姐,醒了。”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峰的眼睛猛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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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大哥,大哥,呜呜呜......”
刘峰胳膊不停地被摇晃,连带脑袋也跟着一起晃,晃的他本来就晕的脑袋更晕了。
他勉强睁开眼,还没看清楚眼前摇晃他的是谁,就听到跟打雷一样的吆喝声在他耳旁炸开:“醒了,醒了,大哥醒了,大姐,大姐,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刘峰的眼睛猛然瞪大,不可置信地朝门口看了过去。
小勇,是小勇,十来岁的小勇。
刘勇这个棒槌一边吆喝着一边尥蹶子朝外跑了去。
跑的太快,过门槛的时候被门槛绊了一下,吧唧一下摔了个大马趴。
刘勇太激动,来不及站起来,脚手并用朝外爬了去,一边爬一边扯着喉咙,语无伦次大喊大叫。
一会儿大哥醒了,一会儿大姐醒了。
刘峰大脑宕机中。
他怎么会看到小勇?
他又连忙惊恐地朝四周看了看,这里是他从小住到大的土坯房,他绝对不会认错。
可前一刻他才从建筑工地的楼顶上栽下来,迎接他的应该是浑身碎骨才是。
可为什么一眨眼,他就回到了四十多年前住的土坯房了?
难道他真的重生了?
一股巨大的喜悦将他包围,让他想笑却又忍不住流泪,心思百转千回,复杂至极。
他刚想明白,刘勇已经撒丫子跑了回来,看到刘峰又闭上了眼,突然又嗷的一嗓子嚎了出来。
他的嗓门超级大,比一般的小孩要大好几倍,他趴在床边嚎,就像炸雷打在了耳旁。
好好的人也会被震的脑袋晕乎乎的,更何况他这个根本来就有些头晕的人?
“闭嘴。”刘峰无奈又睁开了眼睛。
刘勇破涕为笑,但脸上却还挂着泪,鼻涕从鼻子里流出来,快到嘴唇上,他又呼噜一下用力吸了回去。
这边刚吸回去,那边鼻涕又流了出来,他再吸,再流。
然后他自己也不耐烦了,直接抬起袖子一抹,成功地将鼻涕挂在了脸上,像一条猫胡子。
有些脏,有些滑稽,也有些可爱。
刘峰:“......”
很快有人进来了,刘峰逆着光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人是大妹妹刘娟。
她身后跟着的短头发小女孩是小妹妹刘燕,刘燕还背着刚三岁的小弟刘杰。
“大哥,你头还疼不疼?”刘娟立刻关切地问。
刘峰喉头哽咽,鼻尖发酸。
前世,小娟南下打工就跟家里失联了,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小娟的失踪是他一生都耿耿于怀的事,他到死都没能原谅自己。
还好,他回来了,一切悲剧都还没开始,一切都还来得及。
“头不疼了,有点晕,给我倒点热水,小勇也别嚷嚷,吵的我脑仁疼。”刘峰沙哑着嗓子说道。
他刚刚欠了欠身,想坐起来,可头还很晕,感觉地面在微微转动,只好重新躺下。
“小勇,小燕,你们赶紧出去挖荠菜去,晌午我给你们做荠菜饭,想不想吃?”
“想吃,想吃,荠菜饭最好吃。”刘勇一听说要吃荠菜饭,立刻就去找篮子,他要赶紧去挖荠菜。
小燕也拉着小杰跟上小勇,他们一起去西边的麦地里。
现在这个季节,麦地里不仅仅长出了燕麦,还长了很多荠菜。
麦田里的荠菜长的又大又肥又嫩,不像荒草地上长的荠菜。
荒草地上的荠菜叶子干瘪而发黄。
虽然味道都一样,但是看着不太好看,口感也不如嫩荠菜口感好。
队里的人去上工拔燕麦,遇到荠菜都会拔出来装在口袋里,这是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粮食紧缺的年代,填饱肚子是头等大事。
一切能吃的东西,不管好吃不好吃,都要往家里扒拉,哪怕只是一棵不起眼的野菜。
刘娟打发走几个小的,发现家里没有热水了,连忙给刘峰烧热水。
刘峰不记得自己前世有没有生过这么重的病,也不敢大意,等着刘娟给他烧热水喝。
他躺在床上看着床上方东西向的两根毛竹,一头搁在屋山上,一头担在横梁上。
上头放了几个布袋子,布袋子里装着东西,鼓鼓囔囔的,不知道是什么。
墙上和袋子上都有蜘蛛网,蜘蛛网已经沾满了黑色的灰尘,有的还是网状,有的已经坠了下来,耷拉了很长。
床紧挨着东山墙,床头旁堆放了一些柴火,有硬柴火也有软柴火。
软柴火就是他们在外头割的草晒干后引火用的,硬柴火就是冬天来临之前,他们砍回来晒干了的树枝。
东山墙靠近门的地方是他们家的灶台,烟囱顺着墙角垒的,本来应该阴角的墙角,因为垒了个烟囱因此变成了阳角。
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才过去才没几年,烟囱上已经贴上了老灶爷和老灶奶奶的神像,还有一副对联写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横批“一家之主”。
床对面挨着西隔墙,有一个很老旧的黑桌子,刚好塞在床和西隔墙中间的缝隙里,墙上钉了很多木橛子,橛子上挂了一些布袋,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
桌子上头堆了一些杂物。有一盏煤油灯放在桌子上,但玻璃灯罩没了,是刘勇那个棒槌一不小心打碎的。
在桌子旁边放着一口米缸,米缸旁边放着两个木制水桶,水桶就放在通往西屋的门口。
西屋门用一块看不出颜色布做门帘,门帘只有半截,里面有两张床,一张紧靠东墙和北墙,一张紧靠南墙和西墙。
南墙上有一个窗户,窗户用几根木棍挡着,天冷的时候,用野草将窗户完全堵住,屋里会很黑。
里屋跟外屋一样,中间蓬起来一层,上头可以放一些东西。
不过里屋多了一个放粮食的地方,是用土坯垒起来的土台子,台子上放了两袋粮食。
爸妈的床前有一个土坯垒起来的台子,上头可以放杂物,中间还可以放东西,当柜子用。
扁担、锄头、铁锹等用具都放在正屋门后。
门也不是什么正经的门,是用几块木板拼凑起来的,拼凑的并不严丝合缝,豁口大的地方小杰能从里面钻进来。
门锁就是一个铁链子加上一个门鼻子,连个正经的门栓都没有,晚上睡觉的时候用铁锹抵住门背后的衬子。
房子屋里地面稍微低于外面的地面,冬暖夏凉,夏天暴雨时容易雨水倒灌。
不过门口堆起了高高的门槛,方便大雨天挡水。
这就导致高个稍微高一点的人进屋就要弯腰,要不然会碰头。
门上还留了一个洞,是专门为燕子留的。
作为吉祥的象征,燕子在他们这里很受欢迎。
人们闲谈时少不了炫耀燕子在他们家筑了几个窝,孵了几只燕子。
第2章
外头靠近西山墙搭了一个趴趴房,爷爷奶奶住在趴趴房里,也是连个正经的门都没有。
所谓的门就是用荆条编织的,只能随意挡一挡人的视线,对隐私多少有点作用。
但不能防贼,要说防贼,也就是有人想要进来摸东西,开这个门可能会弄出点动静。
这年头人们的睡眠质量普遍都很好,就算弄出点动静也未必能听得到。
有总归好过没有。
“大哥,你喝水,小心烫。”刘娟把水端给刘峰,还不忘吹了吹。
“爸妈和爷奶呢?”刘峰慢慢起身,接过大海碗随意问了一句。
他想确定现在是哪一年。
他们全家都是白丁,还没有上过扫盲班,全家人除了爷爷之外,没有人认识字。
所以屋里并没有日历,也没有年历表。
前尘往事好多他都记不清了,并不能一下子看出这是哪一年。
“他们都去上工了,奶奶不让我去,让我在家看着你,顺带烧饭。”
刘峰应了一声,心里大概有了数。
79年秋收之前,他们这里还是人民公社,大家都吃大锅饭。
79年秋收之后,生产队里分了粮,以后谁吃谁的饭,取消了大锅饭,但地还没有分。
到1980年夏收之后,他们这里才开始施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
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说白了,就是每家每户都会按着人头来分地,谁家的地谁种,收的庄稼要交一部分公粮,也要交一部分提留款。
一直到2002年农村税改,取消了提留款,2006年取消了公粮。
而现在正是旧制度和新制度交替的时间。
有些地方土地已经承包到户了,有些地方则是比他们这里还要晚。
所以,他确定自己重生在了1980年的春天,他刚十八岁。
“爷爷也去干活了?”
“嗯,都去麦田薅燕麦了,麦地里长了很多燕麦。”刘娟说道。
刘峰点了点头,心想这个年代不管大人小孩都能分辨小麦和燕麦的区别,再往以后去,很多城市的小孩已经分不清小麦和韭菜了。
就连农村长大的孩子,在小麦返青的时候,也认不出哪是燕麦,哪是小麦了。
因为那时候都普遍用上了农药,小孩子根本就没有机会看到青苗时期的燕麦。
刘峰喝了点水又躺下了。
迷迷糊糊中,前世和今生相互交替。
等他再次醒来,听到外头有人说话。
“我看算了就算了吧,强扭的瓜不甜。
人家嫌你家小峰是个病秧子,担心秀英嫁过来受拖累,这也是事实。
反正你家也没什么损失,这三十块钱也给你们送回来了,还另外给了五块钱补偿你们,算是你们这两年走亲戚的损失。
这婚退了就退了吧,以后我再给你们瞅好姑娘。”媒人王大娘耐心劝说。
“人吃五谷杂粮,哪里有不生病的?他们老董家的人难不成都是铁打的,从来不生病?”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
刘峰想起来了,他曾有个未婚妻,是同村的董秀英。
他们从小就认识,没有什么青梅竹马的浪漫,毕竟他们小时候想的都是怎么吃饱饭。
吃大锅饭肯定吃不饱,但也饿不死。
小孩子们成天做的最多的就是在田里、水里到处找吃的。
春天在塘埂上摘矛衣,挖野菜、扒茅草根、折蔷薇花的嫩茎、撸榆钱子、摘槐树花、梧桐树花。
夏天会在雷雨之后去塘埂上去捡地皮菜,也会在下雨的时候,拿着家里的篮子在稻田里到处去捉鱼虾。
树上不知名的果子,只要是甜的他们都会摘下来吃。
秋天的时候会到处找龙葵果,只要龙葵果开始发紫了就可以吃了,还有灯笼果,熟了的灯笼果很香,很好吃。
但他们找的那些野生的灯笼果没有专门种植的大,要小上一半。
就连苦涩的棠梨也会被他们摘下来,用稻草包起来塞到柴火堆里捂着。
等到棠梨捂黑了就可以吃了,又面又甜。
他们也会吃麻籽,这种麻叶子是他们这里人的厕纸。
麻籽只要成熟了壳和籽都会变成黑的,黑了就可以吃了。
麻籽比芝麻更大更硬,越嚼越香。
麻皮剥下来可以做麻绳,也可以裱鞋底的疙疤,就是千层底的原材料。
除了这些,水里也有很多吃的。
他们会去采茭白,采菱角、采鸡头果。
茭白可以生吃,也可以炒菜吃。
生吃有一股独特的清香,喜欢吃的人非常喜欢,不喜欢的人感觉味儿怪怪的。
菱角有青菱有紫菱,他们去采菱角的时候只敢采青菱,不敢采紫菱,不知道哪里来的传言说青菱是野的,紫菱是别人养的。
鸡头果就是大名鼎鼎的芡实,以前鸡头果很多,几乎每个池塘里都能看到它的身影,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没了。
网上说他们这一代人,小时候一不小心就吃下了一本《本草纲目》,一点都不夸张。
所以,肚子都填不饱的年代,谁会有心情去想什么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毕竟只有饱暖才会思那什么欲。
但说两家知根知底是真的,毕竟都是同一个村的,小时候一起出去挖过野菜的。
小姑娘长浓眉大眼,看着很周正,编着两根麻花辫,是个能干的。
以前在生产队上工的时候,他还帮她干过活。
前世他们也退了婚。
当时董家嫌他们家太穷,说秀英嫁过来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爷爷拍着胸口保证,他一定会给他们单独起个院子,等到来年分下地之后,他们就可以分家单过了。
但董家说什么都不同意,坚持要退婚。
当时他很伤心,不知道一起长大的秀英,怎么翻脸不认人,说退婚就退婚了。
明明她以前也会冲着他甜甜地笑,喊他一声小峰哥的。
重来一世他知道,董家退婚的真正原因并不是因为他们家穷,也不是因为他生病,而是因为董秀英搭上了男知青魏建国。
国家有政策下来了,知青可以回城了,回城就会分配工作,就要吃商品粮了。
董秀英要跟着魏建国进城去吃商品粮了。
第3章
前世他去海市打工,偶遇过董秀英和魏建国。
当时两人在吵架,魏建国对她动了手,一旁还有一个年轻的女人,不知道跟董秀英说了什么。
董秀英掉头就要去投河,被他情急之下拦住了。
秀英认出了他,痛哭流涕地说她后悔了,说她当年不应该跟他退婚,说她现有的遭遇都是报应。
她说她对不起他,不住地跟他道歉。
她还说魏建国跟女同志搞破鞋。
哦,那时候已经不叫破鞋了,叫劈腿,搞小三。
当时他心里五味杂陈,也没觉得董秀英遭报应了很爽,因为他自己过的并不好。
如果董秀英的遭遇是她背叛他的报应,那他是做了什么恶事遭报应了?
吃过太多的苦,那些看似不能释怀的事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了。
对于董秀英退婚这件事,他前世就选择了原谅,这辈子也没有道理再怀恨在心。
这世上,除了生死无大事。
“退就退吧。”刘峰来到门口,虽然还有些虚弱,但这话说的很坚定。
门外的人都朝刘峰看了过来。
媒婆王大娘反应最快,立刻笑着说:“小峰好些了吧?”
“好多了,大娘去跟董家人说,这婚退了就退了,以后她走她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互不相干。”
“行,还是我们小峰爽利。
小峰人高马大的,还愁找不到媳妇?
你放心,回头大娘给你介绍一个长的比秀英更好的,屁股更大的,保准一来就能生儿子,三年抱俩。
那我这就去跟董家人说说去了。”王大娘一边笑着说话,一边把钱塞到刘老太手里,拍拍屁股走人了。
“你怎么就答应了呢?董家那丫头是个能干的,要是讨回来一定能把日子过好。”妈妈陈招娣叹了一口气。
刘峰看着眼前活生生的家人,眼中有泪光闪过,哽咽着说:“她跟我们不是一条心,娶回来日子也过不好。”
他眼中的泪光在刘老汉他们看来,就是被退婚伤心了。
“小峰你别难过,回头我们再找个好的,世上又不是只有董家有丫头。”奶奶抹了一把泪,心疼地拉住刘峰的手。
“我不难过,我一点都不难过。”刘峰嘴上这么说着,眼泪却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最终忍不住哭了出来。
他曾经亲眼看着眼前这些真心爱他的人,能给他当避风港的人,一个一个相继离世。
他埋了一个又个亲人,那种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备受折磨,却无可奈何的感觉他刻骨铭心。
脑海里希望病人得到解脱,又希望能留住亲人,这两种想法反复横跳,折磨的人吃不下睡不着。
可眼前他们都还活着,慈祥的奶奶,耿直的爷爷,温柔的妈妈,沉默寡言的爸爸。
温柔的小娟,像个棒槌一样的弟弟小勇,他们都还好好的。
前世这个时候,他根本就不知道,现在温柔老实的妈妈,几年后会误入邪教,抛夫弃子。
向来沉默寡言的爸爸,郁郁寡欢早早死了。
爷爷奶奶护着他们兄妹几人,可他们到底是经历过社会巨大的动乱,身体底子不好,加上不懂高盐的危害,爷爷六十六岁中风偏袒,两年后病逝。
奶奶在爷爷病逝后身体就不好了,经常说胡话。
刘峰这时候才听村里的人说奶奶是爷爷的童养媳,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青梅竹马,感情非常好。
奶奶偶尔清醒的时候也说,爷爷从前也是大家里出身的少爷,说他本来应该享福的,不该吃这么多苦的,都是命。
爷爷一周年的那一天,奶奶拉着他的手满面笑容地说:
“小峰啊,奶奶要走了,你爷今晚要来接我了。
你照顾好小燕他们几个,能找到小娟就找,找不到就算了,人各有命。
小勇管不住就别管了,别累着你自己了。
孩呀,你是个好孩子,你爸妈不争气,苦了你了。”
刘峰安慰奶奶说一定会好起来的,可奶奶红光满面头脑清醒也只有那么一两个小时,很快就昏迷了,当晚就咽了气。
他后来才知道那叫回光返照。
家里最后一个能帮他遮风挡雨的人也走了。
他作为家里的长孙,在爷爷生病的时候,就开始挑起家中重担。
那一年他二十六岁,小娟二十三岁。
一般人家的小姑娘这个年龄早就该结婚了。
但小娟的未婚夫在爷爷瘫痪后就来退亲了,大家都知道他们家害怕被他家连累。
刘峰心中有气,一心想给小娟找个好婆家。
可条件好的嫌他们家穷,兄弟姊妹们多,还有个瘫痪在床的爷爷,怕被他们一家人拖累。
条件不好的,他怎么甘心?
不说条件能有多少,至少要比先前那个强吧?
要不然,他们脸往哪儿搁?
可是媒人领来的人一个不如一个,最后竟然有一个领了个算命瞎子来。
刘峰气的直接把人给打出了门。
经此一事,就更没人上门说亲了。
倒是有人要招他当上门女婿,他能去当上门女婿?他走了,弟弟妹妹们怎么办?
他无比渴望钱,想要多挣钱,挣很多钱,给小勇盖房子娶媳妇,给小娟多存嫁妆。
找不到好的婆家,就招一个上门女婿来。
他还要把三个小的培养成大学生。
人要脸,树要皮。
他就是想争一口气。
在他的认知中,上了大学就等于拿到了铁饭碗。
不用发愁娶媳妇了,不用发愁找不到好婆家。
这个时候爷爷病着,小妹妹还小,家里走不开。
他开了家庭会议,最后决定让小娟和小勇南下打工,他留下种地照顾家里。
谁他没想到小娟出去打工就跟家里失去了联系,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小勇在南方倒是混的很开,混成了飞车党,后来被抓进去了。
刑满释放又犯事,犯了事又被抓进去。
他的一辈子彻底毁了。
三个小的倒是很争气,上学都上出了一点名堂。
可他们的运气又实在算不上太好,除了小燕考了师范分配工作之外,另外两个都没有分配工作。
小杰毕业前一年,国家不包分配了,铁饭碗没有了,房子也没有了。
第4章
小丽就更不用说了。
本来自己找工作不是什么难事,改革开放了,到处都是工作的机会。
难就难在他们在城市里无法安家落户,在乡下种地又有些屈才。
小丽为了留在海市,嫁给了海市本地一个大她八岁的二婚男人,可要等十年不离婚才能在本地落户。
海市落户很难,要么卖房子落户,要么人才引进。
可海市这种地方最不缺的就是人才,在国外留学回来的人才比比皆是。
小丽读的大学是很普通的二本,够不上当地政策,无法落户。
她婆家人拿捏她不敢离婚,使劲地欺负她。
她在婆家当了十年受气包,落户成功第一件事就是提出离婚。
那个男人对她动了手。
他揣着刀去了那家。
那家报了警,他被带回了警局留下了案底。
不过也达到了他的目的,吓唬住了那家人。
离婚很顺利,小丽当了一个单亲妈妈,独自带着孩子过活,日子过的很辛苦。
小杰为了能早些买到房子,一个人做三份工作。
凌晨五点就去早餐店兼职,八点再匆匆忙忙去做本职工作,晚上六点半又去烧烤店打杂。
收入是高了,可连轴转人熬不住。
小杰晕倒在烧烤店,他得到消息赶到医院,才知道他一个人打了三份工。
他理解小杰,心疼小杰,没有伞的孩子只能淋雨。
只能自己多干一些,企图能分担他一些压力。
他因为留下了案底,很多大工厂不要他,小工厂工资又低。
他只能辗转在各个城市做苦力,在不同的工地上干活。
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会有好日子?
想什么呢?
那些年,包工头不给工资是常有的事,他跟着工友们闹过好几场。
那一年他们三个人都坐在了楼顶上,底下全都是警察和消防人员。
那一次他是真想跳下去啊,可他跳下去了,小杰和小丽怎么办?
他们岂不是过的更艰难了?
第二年他就没干工地了,但他在工地外头卖起了盒饭。
他自己干过工地,知道工友们饭量大,所以装米饭的饭盒他压了又压,因此他的生意很好。
他们花了四年时间终于凑够了首付款,他们在海市这么大的城市有了自己的家。
可他还没高兴几天,自己的盒饭生意就干不下去了。
突然来了一帮人找茬,他们那一伙卖盒饭的都干不下去了。
他不得已又重新回工地干活。
又过了四年,他们两兄弟一起给小丽凑了首付款。
小杰这才辞了晚上那份工作,开始考虑人生大事。
小杰三十五岁才结婚,他已经五十岁了。
六十二岁那年他还在工地上绑钢筋,收工的时候工友们还说他还能干三年,国家规定满六十五就不准上工地了。
当时他还在发愁,工地上工资高啊,要是去扫大街,一个月只有两千块。
他还为工作发愁,不知道怎么地一阵头晕,就从楼上栽了下来。
他是在建筑工地上出的事,按照他的推断,工地至少要赔偿一百万。
这算是他为小杰他们做出的最后贡献。
对小杰他们,他问心无愧,唯独对小娟和小勇,他始终觉得亏欠他们。
每次想到他亲自把他们送上去省城的客车,让他们从省城往龙城去,他就悔的肠子都青了。
他恨不得扇烂自己的脸,恨不得时光倒流。
他很想把错误撤回,重新做正确的选择。
万幸,他有机会重来一世。
刘峰心中酸涩难忍,哭的非常伤心,伤心之后又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经历过这么多,被董秀英退婚又算得了什么?
她根本就不重要,不过是生命中的一个过客而已。
他又哭又笑,把刘老太他们给吓坏了。
他们都以为刘峰是被退婚受刺激了,爷爷猛然抽了两口旱烟,突然抬步就往外走。
“爷,你去哪儿?”刘勇大嗓门问道。
“去打董新国一顿。”
董新国是董秀英的爸。
刘峰闻言连忙拉住他说:“爷,你别去。
我没事,我真没事,我只是以为我生病要死了,以后就见不到你们了,很伤心。
不过我现在病好了,肯定还会越来越好。”
“这么大个子了还哭,也不害臊。”刘老汉虽然这么斥责,脸上却挂着笑。
爸爸则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
“吃饭吧。”刘娟从屋里伸头喊了一声。
“吃饭,天大的事,吃过饭再说。”陈招娣也温柔地拍了拍刘峰。
刘峰对妈妈心里到底是有些怨念的。
他想不通,到底什么样的信仰,能让一个妈妈抛弃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他怨恨妈妈不负责任,怨恨她曾经抛弃过他。
可眼前的妈妈还是温柔的,他对她心存芥蒂,可又克制不住自己要亲近她。
“小峰,你要多吃点饭,病才能好的快。”奶奶劝说。
刘峰扶着奶奶的胳膊笑着说:“好。”
他进屋就看到刘勇捧着大海碗,伸着脑袋往锅里看,眼睛亮晶晶,好像锅里是什么珍馐美味一样。
小娟给爷爷奶奶盛了饭,又给爸妈盛饭,然后再给刘峰盛。
看到这么乖巧能干的小娟,刘峰的鼻子又开始酸了起来。
接过小娟递过来的饭,刘峰走到外头,靠着墙蹲了下来,慢慢往嘴里扒拉饭。
粮食紧缺,小娟做的饭看起来一大锅,实际上菜多米少。
根本就不顶饱,吃饭的时候吃的再怎么饱,半下午就饿了。
刘勇吃饭很香,还会吧嗒嘴,因此没少挨爷爷敲筷子,但改不了,一点都改不了。
刘峰看了看蹲在他旁边,把整张脸都埋在了大海碗里的刘勇,心里盘算着这辈子一定不能让这个棒槌再混进飞车党。
他的精力这么旺盛,以后送他去当兵,说不定还真能混出点名堂来。
要不然这个家伙犟的像一头驴,根本就管不住。
他作为大哥,甚至打不过他。
前世刘峰得知他不走正道打过他。
刘勇虽然没有反过来打他,但他很轻松抓住他两只手,他就是挣脱不开。
小勇这个家伙从小嗓门大,力气也大,去当兵最合适不过。
第5章
刘勇已经吃了三碗,这会儿正在虔诚地把沾在碗上的每一粒米都给扒拉干净。
有一粒米怎么也扒拉不下来,他直接伸舌头去舔。
他完全没想到,不过是吃个饭的功夫,他大哥就已经给他谋划好了前程。
家里人都在吃饭,没有人再提董秀英的事。
董秀英也没有跑过来羞辱他,他也没有哐哐打脸。
甚至他跟董秀英根本就没见面,婚就这么退了。
前世在短剧中看过,那些未婚妻当面退婚,男主当面打对方脸,也不知道是哪里的风俗。
反正在他们这里是不被允许的。
说媒的时候是通过媒婆说的,退婚也好,商量婚期也罢,或者中间双方有什么要求,都要通过媒婆来传达。
男女双方就算是熟人,基本上不会对婚事有任何沟通。
媒婆媒婆,不就是中间传话的人吗?
通过媒婆,也是向外界证明,他们这桩婚事清清白白,光明正大,中间没有任何见不得人的事。
也许短剧就是拍着让人看着爽吧,现实可没这么多让人爽的事。
吃完饭,家里人又去上工了。
刘峰大病初愈,家里人怕他累着,让他继续在家里养着,明天没事了再去上工。
他们现在生产队还要记公分,夏收之后要凭借公分分粮食。
想要多分一些粮食,那就必须要多挣公分才行。
刘峰也没反对留在家里。
但小娟却去上工了。
刘娟才十三,生产队只给记半个工。
小勇看到大姐去了,也连忙跑着追了上去,大声喊着:“我也去,我也去。”
“你别去。”刘峰眼疾手快去抓住他。
小勇冲得太猛,刘峰一个踉跄,险些没跌倒。
“大哥,大哥?”小勇立刻停住脚步转头看向刘峰。
刘峰深呼吸才说:“你才十岁,又不给你记公分,你去干什么?”
小勇指着小娟他们离开的大部队说:“大姐都去了。”
“你去了谁照顾我?”
刘勇迟疑了,看了看刘峰,最终留了下来。
刘峰看着小勇和小燕,心想得想办法送他们去上学。
就算以后要送小勇去当兵,也不能目不识丁。
上学要到秋后,眼下最重要的是改善家里人的生活。
虽然国家已经改革开放的政策了,可是沿海地区跟他们这些内地还是大不相同。
等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到他们这里,至少要等到七八年后。
到了八八年,他们这里买化肥依旧要凭票购买。
虽然这个时候,他们这里陆陆续续有人南下打工,但真正掀起打工潮是在九零年往后去。
90年往后去,他们的日子才慢慢好了起来。
因为杂交稻的普遍推广,他们水稻收成大增,从亩产三百多斤一下子提高到了六七百斤。
到那个时候,他们才真正意义上吃饱了饭。
以前粮食不够吃,每年冬天都要吃红薯和南瓜。
但种植了杂交稻之后,红薯和南瓜就不再是他们冬天的主食了,除非遇到天灾人祸。
真正过上好日子,要从两千年往后看,老百姓也能盖起楼房了。
达到顿顿餐桌上有肉,是2010年往后的事了,再到2015年左右,家家户户都买了私家车,人们才真正过上了好日子。
不管人们的生活压力有多大,物质生活提高了,这是不争的事实。
尽管那时候,他们一家已经在海市扎根生活了,可老家的消息他还很关注。
可刘峰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妈妈今年会生下最小的妹妹,三年后不知道入了什么邪教,就开始跟着魔了一样。
最后抛夫弃子,离家出走,杳无音信,前世刘峰到死都没能再见她一面。
爷爷的身体很快就会出现状况,如果当时家里有钱可以让他继续治疗,或者送到省城去治,就算会落下后遗症,口歪眼斜,手脚不便,也总好过瘫痪在床。
又或者可以提前给他进行检查,积极控制血压,未必会演变成脑血栓的地步。
他又跟前世一样,想挣钱。
他想挣很多很多钱。
有点焦虑。
刘峰在这里盘算要怎么挣钱,那边小勇跟小燕嘀嘀咕咕。
他以为自己的声音很小吗?他听得一清二楚,小勇在劝说小燕跟他一起去挖荠菜。
“你们知道哪里荠菜多?”
“知道啊,西边的麦田里有很多荠菜,北头的老坟院里也有很多。”
刘峰听到刘勇说老坟院,想起来他们北地里有一大片坟地,里面还长了一些小乔木。
白天看起来就是一大片坟地,晚上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一个村子。
所以他们这里的人说其他地方都说是老坟,或者老坟地,只有这个地方被称为老坟院。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
刘勇立刻高兴了起来,挎着篮子拿着小铲子挥舞了起来。
小燕背起小杰就跟了上去,刘峰连忙把门关上就跟了上去。
怎么不锁门?
这个年头农村都不锁门,把门从外头搭上,别人一看就知道家里没人,也就不会进去。
当然,也有到别人家去偷粮食的,那是少之又少的,基本上都会借粮。
到了麦地里,刘峰果然看到了很多荠菜,就跟套种的似的,一个个的又肥又大。
刘峰突然就有了主意,他们挖一些荠菜去县城卖,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他们这里改革开放的进程跟不上沿海地区,但卖个菜卖个鸡蛋鸭蛋什么的,也没人管,属于民不告官不究的。
毕竟供销社能供应的东西太少了,根本就不够。
当然,市面上东西价格比供销社的要贵不少,可依旧有人买。
他也蹲下身来跟他们一起挖荠菜,连根一起拔出来,雪白雪白的荠菜根香味更浓。
除了荠菜之外,灰灰菜马兰头蒲公英苦苣马齿苋等,只要是能吃的野菜,他都让小勇和小燕拔出来。
三岁的小杰也跟在后头拔野菜,吭哧吭哧拔得很起劲。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生产队已经放工了,他们还有些恋恋不舍。
小勇已经送回家两大篮子野菜了,因为除了荠菜之外其他能吃的大哥都要,所以他们挖得更快了。
第6章
这次他又拿了一个布袋过来,他们又挖了一整个布袋加上一篮子。
小娟回家发现倒在地上一大堆的荠菜,立刻招呼家里人帮忙摘菜,她淘洗了一大把荠菜去做晚饭。
晚饭是荠菜面疙瘩汤。
就是烧点水,把拌好的面疙瘩倒进去,烧滚之后再放荠菜进去煮,放点盐调味就是一顿饭。
刘峰他们带着满满的收获回来,刘老太说:“让你在家里歇着,你怎么就闲不住呢?跑出去挖荠菜,要是受风了怎么办?”
“这么多也吃不完,一会儿给你舅送点。”陈招娣说道。
刘峰立刻冷了脸说:“这些我是要拿去卖钱的,你给我舅送去,他给钱吗?”
“小峰你怎么了?”陈招娣没想到被刘峰这么呛声,委屈的声音都有些哽咽。
“小峰,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向来沉默寡言的爸爸开口了。
刘峰深呼吸,知道这不能怪妈妈,只能怪姥姥姥爷他们给妈妈和几个姨洗脑了,让她们都变成了伏地魔。
“小峰,你怎么能这么奸?那是舅啊。”
“我舅是自己没手还是怎么地?连个荠菜都不会挖吗?”刘峰虽然知道不能完全怪妈妈,可他一听妈妈说话,他就一肚子的火。
“小峰!”爸爸生气了。
刘峰看了看爸爸,那么宠妻的一个人,最后居然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真是老天不公。
“和平,你好好跟小峰说话,他大病才好。”刘老太看到儿子训孙子顿时不高兴了。
刘和平说:“妈,招娣她怀孕了。”
刘老太一听说陈招娣怀孕了,立刻喜笑颜开说:“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多月了,没到三个月,不敢说。”陈招娣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手还摸着肚子。
“我们家又要添人口了,是好事啊,好事啊。”刘老太十分高兴。
刘峰看了看爷爷,见他眉头也松着,知道老一辈的人是喜欢人丁兴旺的。
看看家里贴的对联,那一个个的小单联不就有人丁兴旺这一条吗?
“小峰,你懂事些,别呛你妈妈,你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刘老太也劝刘峰。
刘峰看到家里人越是向着妈妈,他就越觉得妈妈不知好歹。
这么好的家人,她怎么做到抛下他们的?
“这些荠菜给你舅送去,那些马兰头送去给你姥,你姥喜欢吃这个。”陈招娣指着爷爷和爸爸已经摘好并且分好类的野菜,理所当然地说道。
刘峰真的快气炸了,她就是个脑子不清醒的。
他刚刚已经说了,这些是要拿出去卖钱的,她是一句都没听进去,依旧坚持要把这些野菜送到姥姥家。
他可不惯着她说:“要送你自己去挖,我们挖的你别想做主送过去。
你别说我奸,我刻薄,我生病这么严重,我舅家来一个人看我了吗?
我要死了他们都不关心不问上一句,凭什么我要拿着自己的东西去热脸贴冷屁股?”
陈招娣不可思议地看着刘峰,伸手摸他的额头问:“你到底怎么了?”
刘峰躲开她的手说:“我说了这些是我要拿去卖钱的,我们一家人要吃饭要穿衣裳,小勇他们后秋里都要去上学,没有钱怎么行?”
陈招娣要说话,刘峰提前堵住她的话头说:“你又要生小孩了,坐月子不需要吃鸡蛋?不需要吃个老母鸡补补?
你指望我舅给你送鸡蛋还是指望他给你送老母鸡?
你生小杰的时候,我姥姥来的时候是空着手吧?她走的时候你是不是偷偷给了她六个鸡蛋还有一把馓子?”
陈招娣突然不吭声了。
“妈,我们才是一家人,你跟姥姥他们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你做什么事,先考虑考虑自家人行不行?”
“你六个鸡蛋给姥姥,落了她一句好了没?这么姊妹几个过生日的时候都舍不得吃一个鸡蛋,你一下子就给了姥姥六个,你想过我们的感受没有?
是,舅舅是你的亲弟弟,你们姊妹五个只有这么一个弟弟,是挺精贵的。
可我们都是你亲生的孩子啊,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真的一点都不心疼吗?”
刘峰越说越委屈,他比舅舅只小了两岁,妈妈是怎么偏向舅舅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刘勇听到刘峰这么说,也顿时委屈了起来,扯着喉咙嚷嚷:“妈,你就是偏心我小舅,你把家里的红糖倒在小舅口袋里,我都看见了。”
“你胡说什么?”
“小舅走的时候捂着口袋,说口袋里没有糖,你什么都没给他倒,我要看看他不给看。”刘燕也加了进来。
“我也看到了。”小娟弱弱开口。
陈招娣被几个孩子指责的面皮臊的慌,心里也难受的很,不就是给她娘家兄弟弄了一把红糖吗?
她有什么错?
她有的,她弟弟也应该有,这不应该吗?
刘老太出来打圆场说:“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你们妈妈怀孕了,你们别气她。”
刘勇愤愤不平地说:“可我们挖回来的野菜她要给我舅家送去。”
“不送,你们放心,这个家我当了。”刘老太说道。
小勇和小燕都看向刘峰,刘峰点了点头。
“吃饭吧,吃完饭再摘。”小娟说了一句。
这事也就没人提了。
晚上他们家破天荒地点了煤油灯摘野菜,对野菜进行分类。
刘老汉问:“能卖掉吗?”
“明天一早我去试试,能卖掉就卖,卖不掉我们还能拿回来吃。”刘峰说道。
刘老汉迟疑了一下问:“你有劲吗?”
这话的意思是问他身体情况怎样?有没有力气挑着这么多野菜去县城?
“有,你放心。”
刘老汉想了想,拿了根柴火在地上给他画路线,走哪里可以抄近路,刘峰都一一记了下来。
“你只管去,家里不用担心,一会儿让小娟给你烙个馍馍带着。”
“好。”
小娟果然很快和面给他烙了两个馍馍,馍馍中间还放了一点红糖。
刘峰这一夜没怎么睡好,总怕耽误了时辰,家里又没有闹钟,根本就不知道几点。
听到鸡叫了两遍后他就彻底睡不着了,悄悄起来把昨晚就准备好的挑子给挑起来,摸黑朝县城的方向去了。
第7章
从他们家往县城去,最近的路是直接往北走四十里,到银白湖过轮渡,再走四十五里到县城。
走路的时间加上坐轮渡的时间,至少要五个小时。
刘峰还要挑着担子,走的肯定会更慢一些,他得早点去,要趁着人家早上出来买菜的时间卖菜。
他刚出发的时候双腿抡的快要起飞,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的。
尽管他很心急,速度还是渐渐慢了下来。
但他不敢歇,害怕一歇就泄气了。
他又提了一口气,继续前行。
等到银白湖渡口时,天还没亮,但码头上有一盏很亮的灯,灯光下已经聚集了很多早起的人,都是准备坐轮渡的。
他也放下了担子,擦了擦汗,拿出小娟给烙的饼子吃了两口,先垫吧垫吧。
轮渡票价两分钱一个人,刘峰携带的货物多,售票员让他另外加了一分。
上了轮渡,刘峰找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了下来,把刚刚咬了两口的馍拿出来吃了起来。
吃了一个馍,轮渡就靠岸了,船务员拿着大喇叭吆喝:“赶紧下船赶紧下船。”
船上的人早早就准备好了,船还没停稳当就有人往码头上跳。
看得刘峰心惊胆战的,但这里的人似乎经常这么干,竟然没有一个诧异的,大家都见惯不惯的。
刘峰本来想提醒大家注意安全,但船务员都没说话,他干脆也闭嘴,赶紧挑着担子排队下船。
一路不敢休息,感觉自己快要脱力了,才到县城。
他们春州县是一个古县城,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古旧的城墙不仅承担了军事防御的功能,还承担了防洪的职能。
在那个特殊的年代,很多古城墙都遭到了破坏,但春州县的古城墙却完整地保留了下来。
古城始建于南宋,已经有一千两百多年的历史,经八百年不倒,比著名的山西平遥古城还要早上一百多年。
城门各有瓮洞,一到夏季进入汛期,河水大涨,只要把城门一关,不管外头水有多深,城内依旧一片祥和安宁。
刘峰记忆中九一年大水,城内的老百姓可以坐在城墙上洗脚,城墙高将近十米。
他站到城门外,看着城墙上一道道的水渍痕迹,那些都是往年发大水留下来的。
门外有一条护城河,河道很宽,两岸栽着杨柳树,河水清凌凌的,很干净。
微风吹过,河面上泛起一阵阵涟漪。
刘峰看到干净的河水,挑着担子来到河边,将竹筐给浸到了水里。
城里人爱干净,他得把菜给洗干净了再卖给他们,没什么问题吧?
本来有些焉吧的野菜吸了水,立刻都支棱了起来。
他看了看筐子里的野菜,水灵灵的,比那灰扑扑的好看多了。
让所有的菜都喝饱了水,他这才继续进城。
已经七点多了,工人们都陆陆续续开始上班了。
他们县城里厂还挺多,棉纺厂、机械厂、印刷厂、酒厂、化肥厂、水泥厂。
他看到工人们上班就跟小孩上学一样,一群一群地,一边走一边说着笑着,脸上洋溢着的都是一种叫做幸福的光芒。
刘峰也不去打听去哪里卖菜了,直接在路边停住,放下扁担开始吆喝。
“新鲜的野菜,两分钱一斤,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那些上班的人听这边有卖野菜的,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同志,这野菜怎么卖?”
“两分钱一斤,都是新鲜的,昨天下午刚挖的,我都摘干净了,你们回去用自来水一淘,就能直接下锅了,您来一斤吧,一斤够你们全家吃一顿了。”刘峰说着就拿秤去称荠菜。
秤是爷爷昨晚出去借的,他先称荠菜是因为在他们这里,荠菜比其他的野菜更受欢迎。
那问话的女同志脸一红推辞说:“我没东西,不好拿。”
“没事,我帮你捆好,绝对不会掉。”
刘峰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只见他秤了一斤荠菜,然后拿出几根稻草,交叠起来,把荠菜给放在中间,稻草一绑起来,然后再横在来一道,还真不会掉,提着也很方便。
那女同志也没什么好说的,干脆利索地掏钱。
有了女同志的带头,其他人也跟着买了起来。
刘峰一边称菜一边打包一边收钱,有时候还需要找零。
他动作再麻溜,到底只是一个人,还是慢了一些。
这些工人不差这两分钱,一个冬天吃咸菜吃的有些乏味了,好不容易有新鲜的菜,都想买回来尝尝鲜。
何况卖的还是大家记忆里不可或缺的荠菜?
又不是很贵,两分钱而已。
刘峰在这里卖了半个小时,心里有些遗憾,早知道这么好卖,他就带着小娟一起来了。
小娟动作很麻利,他只管称菜,她帮忙打包,他们能站在这里不动就把菜给卖完了。
他跟这些工人说明天还会来这里卖菜,就挑着剩下的菜去别的地方卖了。
在外头卖东西的人还真不少,有人提着篮子卖鸡蛋,有人提着老鸭,有人提着老母鸡,基本上都是一些农产品。
他也放下了担子,吆喝了起来。
听说有卖野菜的,都好奇凑过来看。
刘峰说:“荠菜和脾利水,止血明目,味儿又好,用来包饺子,做荠菜面疙瘩汤,或者拌点面蒸蒸吃,都好吃。
蚂蚁菜能清热解毒,散血消肿,家里有人容易生疮就买点蚂蚁菜回去吃,切碎了拌点面上锅蒸,用热油化点盐往上头一浇,又好吃还能治病。
马兰头也能清热解毒,散瘀止痛......”
他滔滔不绝地开始讲这些野菜的功效来了。
这些东西都是他前世刷短视频了解到的,他才知道小时候常吃的野菜,竟然都是中草药。
“小同志,你还懂医啊?”
“不懂,但是药食同源啊,很多药其实就是我们身边随手可得的食物。
如果我们会吃的话,那就少生病,少生病就等于少花钱。
不会吃的话就容易多生病,所谓病从口入就是这个道理。”刘峰巴拉巴拉地讲着看似很高大上的话,理论一套一套的。
大家听的有些入迷,没想到这些野菜竟然还是中草药。
第8章
神秘的中草药突然就被拉下了神坛,谁能想到他们日常能接触到的野草,竟然是草药?
这时候人们普遍受教育的程度不高,但非常崇尚科学。
听刘峰说的头头是道,也分辨不出来真假,只是觉得他懂的很多,是个讲科学的人。
再看他拿来的菜确实很新鲜,都水灵灵的,就让他给称一斤。
两分钱,又不是买不起。
刘峰开始称菜,称完之后又另外抓了几根苦苣放进去说:“这个虽然苦,吃了能清热。放点盐放点油调一调就能吃。”
“好好好,回头我就宣传宣传,让他们都来买你的。”大婶喜笑颜开。
卖东西有时候很邪门,大家都在围观的时候,只要没人带头买,大家都不买。
只要有一个人买了,其他的人也就跟着买了。
这大概就是从众心理。
刘峰的菜很快就卖完了,他准备买几个鸡蛋给家人补补身体。
这年头鸡蛋是个精贵的东西,供销社六分钱一个,需要票,在外头要一毛钱一个。
本着能省一分是一分的想法,他跟那位卖鸡蛋的大娘讲起价来了。
“九分行不行?九分我买十个。”刘峰说道。
卖鸡蛋的大娘翻了个白眼说:“你也不打听打听,看看谁家的鸡蛋卖九分?
你想买就买,不想买就一边去,别耽误老娘做生意。
一个穷逼,买不起就别吃,讲什么价?滚滚滚。”
“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做生意的讨价还价不正常吗?”
大娘将手里的手帕往篮子一丢,站起来叉腰骂道:“吃不起就别吃,你跟我逼逼赖赖什么呢?”
刘峰眯了眯眼睛,这大娘一看就是城里人,她哪里来的鸡蛋?
供销社的鸡蛋价格,有时候是五分,有时候是六分,但外头一毛钱一个。
这利润十分可观。
想到这里,他压低声音:“好你个投机倒把的,薅社会主义羊毛是不是?你这些鸡蛋是哪里来的?”
那大娘突然听到刘峰说她薅社会主义羊毛,顿时紧张了起来。
“你怎么说话的呢?”
“呵,我现在就去举报你。”刘峰说着转身就走。
那大娘一把拉住他低声哀求道:“小同志,小同志,你不是要买鸡蛋吗?我便宜卖给你,便宜卖给你,九分九分,我九分钱卖给你。”
刘峰不为所动,大娘又降价说:“八分。”
最后敲定了七分。
买了大娘的鸡蛋之后,刘峰得了便宜还卖乖说:“也不是我说你,薅社会主义羊毛这种事千万要不得,希望你以后别再投机倒把了,你走吧。”
那大娘赶紧提着自己的篮子走了,心有余悸地走了。
刘峰看着放在自己筐子里的鸡蛋,嘴角勾起了一个令他满意的弧度。
他才不会真去举报她,毕竟鸡蛋在供销社,他也买不到。
还不如这大娘把实惠让给他呢。
他买了鸡蛋之后,又去供销社买了宝塔糖。
宝塔糖有黄色的,也有粉色的,形状跟宝塔差不多,闻着有一股香甜味,很受小朋友们喜欢,曾经是国家大力推广的驱虫药。
家里的人个个都瘦的皮包骨头,脸上还有虫斑,买点药回去驱虫。
宝塔糖不需要票,两毛一包,一包十颗,够他们全家驱虫一次了。
想起前世驱虫的时候,拉出来那长长的虫,有白色,还有红的,也有扁的,刘峰感觉有些恶心。
买了宝塔糖之后,他又看向了牛奶和麦乳精。
那些都要票,他也只能看看。
他一路打听着去了汽车站,得坐汽车回去。
到家时太阳还挂在半空中,家里没人,但地上倒了两大堆荠菜。
他把东西放下,掀开锅盖,看到小娟给他留的饭。
大海碗放在篦子上,篦子下面烧了热水。
饭还温着。
今天的饭里加了一些小蒜,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小蒜就是薤白。
这东西也长的到处都是,一窝一窝的。
他几口把饭给扒拉下肚,就去西边地里找人。
篮子不在家,小铲子也不在家,肯定是小勇他们又去挖荠菜了。
果然,他出了村,就看到小勇在西边的麦地里。
一起挖野菜的还有同村其他一些小孩。
“大哥,大哥。”刘勇看到刘峰,立刻起身吆喝了一声。
刘勇快步走了过去,刘娟也在。
刘娟弯了弯眉眼说:“大哥,饭吃了吗?”
“嗯,吃了。”刘峰笑着说道。
“今天上午我们挖了很多小蒜。”
“嗯,我吃了,很好吃。”刘峰应了一声,也蹲下来帮忙挖野菜。
“菜......”刘勇凑到刘峰跟前想悄悄问他才卖掉了没?
刘峰已经知道他想问什么了,立刻对着他“嘘”了一声。
刘勇立刻狗狗碎碎地伸出食指也嘘了一声,眼珠子乱瞟。
他懂,他什么都懂,爷爷已经提前叮嘱了他们。
大哥进城去卖菜的事,绝对不能说出去。
要是说出去的话,全村的人都会进城去卖菜,大哥的菜就卖不出去了。
所以他都懂。
要保密,必须要保密。
爷爷还说事以密成,还有什么败什么的,他记不住了,反正这件事要保密就对了。
他刚刚已经压低了声音,偷偷摸摸地想问大哥。
大哥不让他在外头说,那就不说了。
他看了自己组织起来的那些小孩们说:“你们今天挖的菜太小了,我不收,明天挖一些大的我再收。”
那些小孩看着刘勇,大狗蛋红了脸,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说:“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会给我们钱。”
刘峰意识到了什么转头问刘勇:“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刘勇说:“我让他们来挖野菜,挖好了卖给我。”
刘峰对刘勇有些刮目相看了,这个棒槌弟弟还是个生意精,竟然能想得起来贩卖。
这才是正儿八经的投机倒把。
“那你既然答应他们了,不能说话不算数,让他们把野菜给摘干净,我们买。”
“真买?”刘勇立刻瞪大了眼睛。
“嗯。”
刘勇立刻挺起了胸脯,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说:“那你们赶紧把菜给摘干净吧。”
小孩们也不忙着去挖菜了,赶紧忙着摘菜,当场就摘。
刘峰说:“你们别着急,摘干净了送到我家去,我不会不给钱的。”
孩子们听刘峰这么说了,都高兴了起来。
刘峰安抚好了孩子们,转头想招呼小娟,却看到三岁的小杰,屁股都快撅到天上了,双手还在努力的拔野菜,累的吭哧吭哧的。
刘峰走过来说:“走,我们先回家。”
他说着就把大袋子扛了起来往家里走。
这一大袋不到三十斤的样子。
小娟他们都跟了上来,小勇还不忘跟大狗蛋他们说:“把你们的菜摘干净送过来哦。”
第9章
刘峰走了几步问:“小娟,你们上午在哪里挖的小蒜?多不多?”
“老坟院里,那里很多小蒜,一大片一大片的,长的跟茅草样的。”
刘峰加快脚步,一边走一边说:“我们把这些东西送回家,挖小蒜去。”
刘娟一听大哥说要挖小蒜,脚步也加快了。
小蒜比荠菜更好挖,长的一小撮一小撮的,根部还有球,更加压秤。
小蒜也比较好绑,绑成一把一把的,不需要再过秤。
这东西跟蒜苗、小葱似的,一般炒菜不会用太多,当个佐料。
尤其是跟咸肉配搭起来,那真是绝配。
他已经想好要怎么卖小蒜了。
提前把小蒜绑成一把一把的,明天直接卖一分钱一把,或者两分钱一把,应该好卖。
现在的小蒜很嫩,正是最好吃的时候。
尤其是才过了年,年前腌制的咸肉应该还没吃完。
小蒜配咸肉,就像孜然配羊肉一样,是绝配。
他们回家的时候,太阳都已经落在树梢上了,再过半个小时天就黑了。
小娟还想跟着一起去,刘峰却说:“小娟,你带着小燕和小杰在家,我和小勇去。”
“好勒。”小勇很高兴。
“多一个人,不是多一份力吗?”
“但是家里也少不了人,一会儿还有小孩来卖荠菜,你用两手掐,一掐一分钱。”刘峰说着给她掏了两毛钱的洋各子。
小娟没说什么,把洋各子给收好了,招呼小燕和小杰一起帮忙摘菜。
刘峰把家里的篮子和筐子全都拿上了。
小蒜这东西可不能放在布袋里揉坏了。
出门的时候,他又将马灯给提上。
马灯也是一种煤油灯,外头带着玻璃罩,玻璃罩外面还有铁丝网住,可以拿棍子挑起来。
提着就像挑着灯笼一样,外出走夜路就可以提着马灯照明。
小勇兴冲冲地带着刘峰来到了老坟院,这里小蒜真多,一窝一窝的。
天还没黑,兄弟两人就开始动手挖了起来。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小勇抬头看到太阳下山了,才想起来这是老坟院,顿时有些害怕了起来。
“大哥,我们回家吧。”
“把这一筐也给挖满我们就回去。”
小勇没吭声,但他却朝刘峰靠了过来。
刘峰意识到小勇有些不对劲,抬头看向他问:“你怎么了?”
“没事。”小勇说着眼睛去朝四周瞟。
刘峰突然问:“你不会怕鬼吧?”
“我才不怕呢。”小勇说的很大声。
刘峰笑着说:“确实不需要怕,毕竟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再说了,这里埋着的都是别人的爷爷奶奶爸爸妈妈,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见也见不到的人。”
不管他怎么说,小勇还是有些害怕的。
“那我们赶紧挖满了这一筐子就回去。”
小勇点了马灯,挂在一个小树枝上,刘峰眼尖地看到它对着身后的坟头拜了拜,然后开始在坟前挖小蒜。
他的动作很快,很显然是想要赶紧挖完赶紧回家。
刘峰见他真的很害怕,也不勉强了,招手让他来到自己跟前,让他后背贴着自己的后背,这样就不用挖一下就朝身后看一眼了。
难为这个弟弟了,他是真不知道这个家伙怕鬼啊。
最终,刘峰心疼弟弟,没有勉强挖满一大筐子,就带着弟弟回家去了。
家里人都已经回来了,小娟已经做好了晚饭,带着弟弟妹妹正在摘野菜。
爷爷和爸爸也在摘野菜。
奶奶和妈妈都忙着做针线。
他们都在等刘峰和刘勇回来。
刘老汉回来一眼就看到了放在小桌子上的鸡蛋,还有那一袋宝塔糖,心里就明白野菜应该全都卖完了。
“大哥回来了,可以吃饭了。”小娟听到外头的脚步声,立刻伸头看了看,见是刘峰和刘勇回来,立刻招呼了一声。
家人都起来准备吃饭,大家都干了一天活,确实又累又饿。
晚上依旧是面疙瘩汤,这个做起来简单。
刘娟还想着赶紧做好饭,别耽误摘菜。
下午几个小孩都过来卖荠菜了,她照着大哥的话用双手去掐,一掐给了一分钱。
有的小孩拿到了两分。
刘老汉端着碗呼噜了一声问:“小峰,今天卖菜卖的怎么样?好卖吗?”
刘峰说:“先吃饭,吃完饭再说,我肚子都饿扁了。”
刘老汉就没多问了。
刘老太却让小娟给刘峰盛点稠的,可哪里有稠的?
刘峰一连灌进去三大碗汤胃里才没那么空。
面疙瘩汤啊,现在吃的再饱,两泡尿一尿肚子就空了。
“小娟,怎么不把鸡蛋给煮了?”
刘老太说:“这些鸡蛋可以拿来孵小鸡,你要煮来吃?”
“孵小鸡我们又没地方喂,你看小杰小燕他们都太瘦了,得把身体给养好一些。
养好了身体就不容易生病,不生病就不用额外花钱,不去看病就等于省钱了。
又省钱又能吃上好的,干嘛不呢?”
奶奶被他这一番的理论给说的哑口无言。
爷爷突然就笑了说:“煮,等一会儿就煮了。”
陈招娣听说他们要一下子把10个鸡蛋全都煮了,正想开口说话,刘老太拍了她一下。
她看向刘老太,后者对着她摇了摇头。
陈招娣心里生闷气,却没说话。
今天去上工的时候,婆婆已经找她谈过话了。
婆婆让她不要寒了自己孩子的心,还说小峰向来都是个孝顺的,之前他对舅舅家也没什么意见,这次肯定是被舅舅家给伤着心了。
他病的这么重,舅舅家一个人都没来看他,换成谁心里都不舒服。
陈招娣心里不高兴,但又不敢忤逆婆婆,要是传出不孝的名声,脊梁骨都要被人给戳断了。
所以她答应了婆婆,不会跟小峰置气,可她心里到底很不痛快。
这会儿婆婆让她不要说话,她不说就是了。
其实刘老太对陈招娣不是没意见,只是之前没有说过什么。
在她看来陈招娣是他们家的大功臣,到他们家给他们家生了这么多孩子。
而且她生的孩子都这么好,因此对陈招娣也格外宽容。
在婆婆拿捏媳妇的年代中,她从来就没想过拿捏她。
她觉得这个媳妇娶得很值,而且自己儿子又那么喜欢,她何必让儿子夹在中间难做人?
第10章
陈招娣看着刘峰,发现刘峰没有给自己一个眼神,心里越想越多,越来越不高兴,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说什么被他舅舅给伤了心?
舅舅是长辈,哪里有长辈来看晚辈的理?
她觉得自己弟弟没做错,不就是病了一场吗?
又不是住院了,动手术了,有什么好看的?他一个男孩子,什么时候这么矫情了?
陈招娣虽然沉默不语,但心里却一刻也没停下来。
她纳鞋底的时候,扯线的时候故意拉扯出很大的声音,希望能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除了刘和平之外,没人注意到她,就连平时喜欢在她跟前叽叽喳喳的孩子们也不围着她转了,都围着小峰去了。
她更生气了,几个孩子在她跟前转的时候,她嫌烦,不来吵她了,她又感觉到失落。
再看看刘峰,他还是不肯理她,她又生气又伤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她心疼弟弟,想让弟弟过得好是真的。
可她也想让儿子过得好啊,儿子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怎么可能不心疼?
小峰怎么就不能理解她呢?
他不知道自己的难处吗?不知道长姐如母吗?
陈招娣叹了一口气,也不等着吃鸡蛋了,针线也做不下去了,转身去里屋里躺下了。
他们要煮就煮吧,她不吃。
不吃还不行吗?
刘和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看到了自家老爹的脸色,干脆闭了嘴。
他要是敢说一句,今天肯定不好收场,干脆不作声,说不定一会儿就不吵了。
他心疼媳妇又害怕爹,他虽然是家中独子,却是从小被打到大的。
小时候他爹教他学算盘,他怎么学也学不会,被他爹打的很惨,所以对心里有阴影。
这也就造成了他逆来顺受的性子,他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让他往南他不敢往北。
尽管他也觉得媳妇儿有时候确实不太妥当,可是换个角度想想,那是她亲弟弟,她身为大姐多照顾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吗?
他虽然心已经跑到屋里,人却还乖乖地坐着摘菜,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刘峰见老爸没有随着老妈到屋里去,略微有些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他爸就是妈妈的影子,妈妈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妈妈明显生气了,故意一个人到屋里去,扫大家的兴。
爸怎么没跟着进去?转性了?
他不敢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爸就是一个活脱脱的恋爱脑,根本就没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城里野菜好卖不好卖?”刘老汉又问了一句。
刘峰不想让他那个扶弟魔妈妈知道卖菜的具体情况,也不想让恋爱脑的老爸知道,就转移了话题说:“爷,一会儿你也吃个鸡蛋,那个卖鸡蛋的婶子说是新鲜的,她家养的鸡多,下蛋也多。”
刘老汉两次提起卖菜都被刘峰转移了话题,也就识趣的没再问。
能往家里买东西,菜肯定是卖掉了,但价格能不能卖上去就是另外一说了。
等到所有的菜都摘完了,小娟把鸡蛋给捞出来分给大家。
一共十个鸡蛋,家里只有九口人,多出来的那个鸡蛋刘老太想让刘峰吃。
因为刘峰刚病了一场,病的很重,她很心疼。
刘峰却让给了妈妈。
他厌恶妈妈是个扶弟魔是真的,可是心疼她也是真的。
她是个孕妇,每天要跟着去生产队干活,比起后世的那些孕妇来说,确实够辛苦的了。
尽管这个时代的孕妇,大部分人临产前一天还在地里干活,大家都习以为常,也没有怎么特别去照顾一个孕妇,好像孕妇不要太娇气,生孩子的时候就可以少受罪。
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孕妇毕竟是孕妇,是需要关爱和特别照顾。
尤其是见过应该怎么照顾孕妇的刘峰,他觉得像妈妈这样怀孕还不足三个月的,应该在家里好好养着才对。
而且妈妈很瘦,明显就是营养跟不上。
怀孕害喜本来就吃不下饭,还要下地进行劳作,这对孕妇本身来说就是极大的消耗。
好不容易有了鸡蛋,当然要多照顾她一些才是。
他悄悄跟爸爸说:“这个鸡蛋你要看着她吃下去,省得她转过头就给她那个兄弟送过去。”
“我知道了。”刘和平闷闷地说。
被儿子这么一叮嘱,他感觉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搞的好像他是大人,他们两口子不懂事一样。
但他也知道儿子的叮嘱有道理,他媳妇就是有东西第一件事就想起她那个小兄弟。
之前他对小舅子也没什么意见,媳妇喜欢的他都喜欢,可自从昨天晚上儿女都一起指责她的时候,他仔细想想孩子们也没说错。
她就是事事都以她兄弟为先,可他的几个孩子缺衣少食的,也很可怜啊。
可他能说什么呢?一边是媳妇儿,一边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们,他只能沉默不语。
荠菜跟其他野菜已经分开了,小蒜也剥的很干净,分成一小把一小把地捆好了。
但是蒜胡子却没有剪掉,蒜胡子和荠菜根一样,都可以吃。
刘峰留着蒜胡子当然是为了压秤。
刘老汉把地上的垃圾给收拾了,大家都准备睡觉,刘峰才想起宝塔糖来。
他立刻叫住刘老汉说:“爷爷,你跟奶奶一个人吃一颗。”
刘老汉说:“我不吃这个,我都多大年纪了还吃这个?”
刘峰笑着说:“这是驱虫药,不管大人小孩都要吃,是国家推广的药。”
刘老汉听说是国家推广的,也就不推辞了,接过来就填嘴里吃了。
几个小的直接把这个当糖果吃。
刘和平想拿一个给陈招娣,刘峰好心地提醒:“这是药,妈妈是孕妇,不一定能吃。
要么你明天抽空了去卫生院问问,看她能不能吃。
如果能吃的话就吃,不能吃的话就等到生下了孩子再说。”
他说这话明分明是好意,但陈招娣听在耳中,总觉得这个儿子处处与她相对。
她从屋里出来,一脸受伤地看着刘峰说:“小峰,妈妈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刘峰听到陈招娣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知道她刚刚在屋里偷偷哭过了。
他有些烦,她哭什么?
他说什么了吗?
做什么了吗?
不就是昨晚她要给舅舅家送野菜,他没同意吗?
她哭什么?
第11章
刘峰也冷了脸说:“你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你是孕妇,做事也好吃饭也好,总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多考虑考虑。”
明明知道肚子里还有孩子,还哭什么?不伤身吗?
“你说我不为孩子考虑,是在说我不为你们姊妹几个考虑吗?”
刘峰很想说是,但看到妈妈苍白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还是不要刺激她的好。
刘和平心疼坏了,转头就说:“不吃就不吃,不就是打虫药吗?”
他不说话还好些,一说话陈招娣直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宝塔糖说:“这药是打虫的,难不成还能把孩子给打了?”
她说完就一脸不服气地填嘴里吃了。
陈招娣着实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本来物资就缺乏,他们家又极其重男轻女,有什么好东西就要紧着她弟弟吃,根本就轮不到她。
宝塔糖对她来说,也就跟糖一样,很甜很好吃。
她就把它当糖吃了。
刘峰见陈招娣抢了宝塔糖吃,呼吸一滞,差点没被她给气死。
家里有这样一个脑子不清楚的妈,到底要怎么办?
妈妈这分明就是为了跟他赌气,竟然连肚子里的孩子都可以不顾。
所以说妈妈的爱,到底有几分?
刘峰被气的有些头疼,不想跟她说话,说不清楚的。
他转头叮嘱刘和平:“爸,你晚上别睡那么沉,照顾好我妈,她要是有哪里不对劲,你要赶紧送她去医院,不能耽误。”
“你是在咒我是不是?你这孩子怎么回事?生了一场病跟换了一个人一样?我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才甘心?我不活了,我不活了,我生的孩子要逼死我......”陈招娣哭了,哭的很伤心。
刘峰本来已经平息下去的情绪,被她突然来的寻死觅活给重新搅乱,气得浑身发抖,呼吸急促。
是,妈妈说的对,她这辈子截止目前为止,还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但他始终对上辈子的事难以释怀。
妈妈不像董秀兰,董秀兰说到底不过是个外人,他们没有正式结婚,并不是家人。
她要退婚,对他构不成太深的伤害,订婚的男女散媒的多了去,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但妈妈不一样,妈妈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亲人,是他曾经全心全意去依赖去爱护的人。
可有一天,她为了所谓的永生,竟然把亲生的孩子都给抛弃了。
到底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干出抛夫弃子这种有悖人性本能的事来啊?
他重生回来,又看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他发现了妈妈就是典型的扶弟魔。
他做不到心里毫无芥蒂,像前世那样盲目地去爱妈妈。
爱妈妈就要听妈妈的话,听妈妈的话,就要拿他们家的东西去贴补小舅舅。
不想拿东西补贴小舅舅就变成了不听妈妈的话,这种逻辑让他感觉窒息。
他相信妈妈是爱他们的,但不多。
因为她有限的爱,其中有一半分给了小舅舅。
为了跟他置气,肚子里的孩子的安危她可以完全不顾,所以说她的爱到底有几分?
“小峰,你别跟你妈置气,没什么大不了的事,跟你妈赔个不是,这事就过去了。”
奶奶看到刘峰浑身都发抖,生怕把大孙子给气出什么好歹来了,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在她看来,道歉不过是两句话的事,最简单不过了,两片嘴唇一碰的事。
她不能去指责儿媳妇,儿媳妇怀孕了,万一气的哪不好了,大人小孩都要出问题。
可刘峰却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他赤红着双眼问:“你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陈招娣听到婆婆出来打圆场,本来还想着孩子低头,她就算了。
这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原谅他算了。
可没想到她没等到儿子的道歉,反倒是质问。
“我不活了,我不活了......”陈招娣说着就要往外冲。
陈和平死死地抱住她说:“招娣,小心肚子,小心肚子。”
“要这个孽种干什么?生下来就跟老大一样要逼死亲娘,我要他干什么?”陈招娣闹腾的厉害。
村里有人听到他们家的动静,都过来看热闹。
听说是一颗宝塔糖惹出来的祸事,有人说陈招娣,有人说刘峰。
劝说陈招娣的无非就是说孩子都是好心,不过是说话有些难听之类的。
劝说刘峰的,无非就是让他跟陈招娣赔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刘峰坚决不道歉,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
“有错了要道歉,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刘峰对这件事非常执拗。
他永远忘不了小杰躺在病床上气若游丝的样子,他也忘不了小丽为争一口气,争一个城市的户口,是怎样忍受了那憋屈10年。
他更忘不了自己跟工友讨薪无望的时候,三人坐在楼顶上准备以死相逼,那时候他心里有多矛盾和挣扎。
他想死,却有所顾虑。
他活着多少还能帮衬小杰和小丽,他要是死了,就真的再也没有人管他们了。
那种绝望他切身体会过,所以他对爸妈都是有怨念的。
他怨妈妈抛弃他们,怨爸爸脑子里只有妈妈,好像他的人生只有爱情这一件事一样。
他就没想过自己还有子女没有抚养成人,还没有成家立业,上头还有双亲需要奉养,他有责任在肩上,还有应尽的义务没有完成。
可他就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最后变成厌食症,送到医院也没抢救过来,他是活活将自己折腾死了。
一想到这事,刘峰的怨恨就更深了。
他甚至觉得他们根本就不配为人父母。
陈招娣还等着刘峰服软,她觉得这一次要是不让他服软,以后他就再也不会向她低头。
还没娶媳妇就干这样跟她对着干,以后娶了媳妇还得了?
她不允许自己生的孩子忤逆自己,不听自己的话。
于是,她又开始寻死觅活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往外冲:
“我不活了,我养了个什么不孝子啊,我现在还能动,他就这样忤逆我,以后我还能指望他养老送终吗?我不活了我。”
“刘峰,我打死你这个不孝子!”刘和平暴怒,抄起门口的扁担就要打刘峰。
第12章
“和平你干什么呢?”有人拉住了刘和平,夺下了他手里的扁担。
也有妇人训斥陈招娣说:“招娣,你说你这是干什么?你真想挑唆的他们爷俩打架吗?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闹腾啥?”
那些婶子大娘们可不傻,陈招娣哪里是想寻死觅活,她就是想闹事,想拿捏小峰,想逼着小峰服软。
也有人出言提醒刘老太说:“月娘婶子,你快点把小峰拉走啊。”
刘老太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连忙拽着刘峰,哽咽着说:“乖,我们到西屋去。”
刘峰红着眼睛看着同样赤红着眼睛的刘和平,心里拔凉拔凉的。
刘老汉一直在门外抽旱烟袋。
他不是不想管,只是他要是参与进去,肯定会激化他们母子的矛盾。
他心里对陈招娣的意见很大,说到底今天这场祸事,不就是因为昨天没给陈家那边送野菜吗?
过不去了是吧?
没完没了了是吧?
越来越不像话了。
能过过,不能过赶紧分家,到时候他们带着小峰另过。
他听到刘老太央求刘峰跟她走的话,默不作声先去了趴趴房。
刘峰进去的时候,刘老汉已经给他倒了一杯水。
“小峰啊,你别跟你妈计较,你是大男人,心要放宽点,可别气坏了身体。
你妈是孕妇,孕妇就是小心眼的很,你体谅一些啊。”刘老太好心安抚刘峰。
刘峰的手还是不住颤抖,双目通红。
情绪翻涌的厉害,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方诉说。
前世的种种无法宣之于口,那份委屈只有他一个人受着,憋屈死。
村里的人在那边劝说了陈招娣一会儿,又过来看了看刘峰,象征性地劝说了两句就都回家去了。
他们能说什么?这毕竟是亲母子,哪里会真反目成仇?
别到时候他们说好的,说歹的,最后人家母子情深,他们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谁也不是傻子,谁会这么干?
就算有想不到这一层的,家里人想到了,直接把人给拉走了。
小勇和小娟他们也都悄悄地跟了过来。
小娟和小勇眼睛都红红的,小燕拉着小杰不敢吭声。
小杰什么都不懂,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小勇看到大哥红了眼,悄悄挪到刘峰身边,伸手拽了拽他的袖子,委委屈屈地喊:“大哥。”
刘峰满一把抱住小勇,闷声哭了起来。
小勇也跟着哭,小娟他们都跟着抹眼泪。
刘老太是个软心肠,看到孩子委屈成这样,也连忙抹泪,推了刘老汉一把说:“老头子,你说句话。”
刘老汉吧嗒吧嗒地吸着旱烟袋,吸的太急剧烈咳嗽了起来。
刘峰止住哭,红着眼睛看向刘老汉问:“爷爷,你没事吧?”
刘老汉摆了摆手,干脆出去咳了。
等他咳过一阵子才进来说:“今晚上什么都不说了,明天再讲。
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就把家给分开吧。
以后你跟着我们老两口单过,他们喜欢闹就随便闹去吧。”
刘峰愣怔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这件事的可行性。
按照他自己的想法,他确实不太想跟爹娘一起过日子。
他已经活过一辈子了,对爹娘的爱已经没那么渴望了,对他们的失望也攒的够够的。
可他的视线扫过几个小的,尤其是小杰,他才三岁,正是懵懂无知的时候,他就有些于心不忍。
前世的小杰过的那么辛苦,看的他真心疼。
他也想过放弃城市的生活,不如回老家种地,但小杰说他们回乡下去种地更没有出路。
他们一旦回去,以后他们的孩子还会再重新走一遍他们走过的路,吃一遍他们吃过的苦。
他们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颜面,更是为了下一代拼搏,希望下一代生活的不会这么辛苦。
想来想去,他觉得还是不能放弃那对不成器的爹娘,哪怕把他们摆在家里当个吉祥物,也给孩子们一个完整的家。
可他们一个扶弟魔,一个恋爱脑,会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供他们吃穿他没意见,但他怕被他们给拖后腿。
所以这件事必须要好好想想,两害相权取其轻。
他跟刘老汉说:“爷爷,这件事以后再说,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能这么干。
眼下我们最重要的是挣钱,把日子给过起来才是正事。
他们再闹了再说。”
说完之后,他又对刘娟说:“小娟,你去把我被子下压的布袋子拿过来。”
刘老汉见刘峰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竟然没被情绪左右,很是欣慰。
这是个能干大事的孩子,可惜没生在好时候,要不然送去上学肯定能成才。
十年风波过去,这孩子错过了上学的好机会。
其实十五还能去上学,但家里小孩太多了,要挣工分吃饭,不得不让他去上工,说到底都是他们连累了这孩子。
小娟不一会儿就拿着布袋子回来了。
刘峰接过布袋子招呼小娟和小勇他们说:“来,我们数钱,数钱能使我们快乐。”
刘老太问:“这都是今天卖菜的钱?”
“还有爷爷给的一块钱也在里面呢。”
小娟跟小勇开始整理钱,这里有洋各子也有票子。
一分钱二分钱也都有纸币,一分钱是黄色的,上头写着一分,旁边还印着一辆解放汽车。
二分钱的纸币是绿色的,上头写着二分,旁边印着一架飞机。
五分钱是蓝色的,上头写着五分,旁边是一艘轮船。
他们先把纸币给分开,两人都不识字,就按照图上的汽车、飞机、轮船来区分。
刘峰则是把洋各子十个十个地放在一起,方便点数。
他们在小趴趴房里数钱,之前紧张的气氛已经没了,都被兴奋和快乐代替了。
陈招娣却在屋里快哭断气了。
她之前那么闹,其实就是想拿捏儿子,想让儿子对她的话言听计从。
她小时候就是这么过来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可她发现她这一套对儿子不管用,而且她真心感觉到儿子跟她不亲了。
她的脑海里都是儿子质问她,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啊,她不过是想让他服个软而已。
谁家孩子不听妈妈的话?
第13章
她怀疑是不是婆婆在背后挑唆?
要不然她好好的儿子,怎么说不听话就不听话了?
刘和平担心她会伤到孩子,耐心劝说她,并且一再保证他会好好教训小峰的。
陈招娣想到刘和平拿起扁担要打刘峰的场景,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场景,谁家爷俩打架的?
这不是让人家看笑话吗?
她又想起村里那些女人的话,说她挑唆他们爷俩打架?
青天爷,真是冤枉的要死。
她什么时候挑唆他们爷俩打架了?
“你别想着打他了,他要是犯浑跟你打起来了,你爷俩不就成了整个生产队的笑话了?”
“他敢!”
“他是个混犊子,什么事干不出来?这事你别管了,我看他能跟我憋几天。”陈招娣叹了一口气。
刘和平也想起了儿子赤红着眼看他的眼神,心里突突跳的厉害,他明明没做错什么,怎么就感觉有些心虚?
隔壁钱已经数完了,除掉爷爷给的一块钱,加上他花出去的钱,一共卖了三块钱。
刘峰忙活了一天卖了三块钱,除掉花出去的,现在只剩下一块七了。
挣钱真难。
他把今天卖菜的经过都说了一遍。
刘老太说:“幸亏今天让小娟也跟着一起去挖菜了,要不然就耽误明天去卖菜了。”
刘峰说:“我想着明天带着小娟一起去卖菜,家里来不及挖就收购,野菜也就这段时间好卖,再过几天野菜都老了,就不好吃了。”
“我看这事行,交给小勇来干。”
刘峰没想到爷爷这么看重小勇,他才10岁,能办好这事吗?
不过想想这事还是小勇先想起来的,就点了点头说:“行是行,就是他不识数。”
刘老汉笑着说:“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教他。”
在他看来,小勇有时候倔起来跟头驴一样,但只要绳子栓好了,再倔的驴子也能乖乖拉磨。
刘峰拿了七毛钱出来,剩下的一块钱加上爷爷给的一块钱,全给了爷爷说:“这些钱你放着,奶奶你明天就不要去上工了,在家里看家顺带做饭。”
刘老太有些舍不得公分。
刘峰小声说:“现在我们家有钱了,万一被人给摸去了,要上多少公分才能挣回来?”
刘老太觉得有道理,刘老汉也点头说:“小勇到底还是小了一些,收菜还是得有个大人看着点才行。”
刘老太有些不确定地问:“有钱就能买到粮食吗?不去上工就不会分粮食啊,到时候我们吃什么?”
“能买到,不过没有粮票的话会贵一些。
我今天在供销社随口问了一句,米有一毛一的,也有一毛四的,都需要粮票和购粮证才能买。
外头有卖稻谷的也有卖秫秫的,也有卖小麦的,稻谷七八分钱一斤,小麦六分,秫秫我没问。”
秫秫就是高粱,高粱面不好吃,而且还很黑,刘峰没问。
听说拿钱能买到粮食,刘老太终于放心了一些。
只要有吃的就行,她可是经历过有钱买不到粮食的年代,对钱的渴望远远没有对粮食的渴望来的重。
刘老汉又说:“都说夏收之后就会分地,到时候就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了。”
刘峰点头说:“嗯,听说其他地方都分开了,我们这里算晚的。”
刘老太听说要分地,格外开心,有了土地他们就有了赖以生存的资源。
第二天一早,刘峰又是鸡叫两遍就起床,小娟也跟着起来。
这一次刘峰没有选择步行进城。
虽然国家都在提倡发挥艰苦朴素的精神,可这种以伤害自身健康为代价的艰苦朴素,还是能避免就尽量避免的好。
他昨天挑着担子,走那么远的路,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觉得两条腿没地方放,怎么放都感觉不舒服。
这是昨天走太多路的后遗症,累的很了。
要不是他现在是十八岁的身体,睡眠质量没法说,单凭昨天晚上他妈妈闹的那一出,他高低得一夜睡不着觉。
年轻就是好,睡了一夜,他不仅体力恢复了,心情也好了不少。
他挑着担子走在前头,小娟紧跟着他。
两人到了三岔口等车。
这条路上有去他们市里的车经过,也有去县城的车,还有去省城的车,连去邻市的车都有。
说起来他们这里交通情况还算可以,不像有一些更偏僻的地方,坐车要走很远的路。
有的地方甚至直接没有通车。
他们这里早就通车了,而且隔一天就会有一趟车进城。
进城的车都出发的早,基本上都是五点左右发车,到他们这里五点十几分。
他们站在路口等车,有车经过的时候会自动停下来,售票员开窗询问他们是去哪里的?
这是乡下汽车拉客的统一做法,又没有公交车站,汽车随走随停,招手就停。
售票员问清楚是去县城的,就下来开了后备箱,把筐子给装进后备箱,还不忘问一句:“带了什么东西啊?这么多?”
刘峰笑着说:“给亲戚送的。”
“货太多了,要补两分钱。”
“行。”刘峰爽快答应。
售票员见对方爽快,也就没说什么了。
小娟头一次坐车,很兴奋。
她很喜欢闻汽油的味道。
车子摇摇晃晃走了一个多小时就到县城了。
县城的城门不具备通车条件,所以车子统一停在南门外。
刘峰带着小娟去了上次洗菜的地方。
这地方应该是洗衣服的地方,岸边都铺了青石板,洗衣服洗菜都很方便。
刘娟一脸羡慕地看着铺了青石板的河边说:“我们村的大塘里要是也有青石板就好了,洗衣服就方便了。”
刘峰笑着说:“是啊。”
“这里的水也好,清凌凌的。”
刘娟满心想的都是家里要是也有这样的水就好了,洗衣服洗菜都很方便,水也干净。
刘峰被妹妹这种朴实无华的愿望给整的有些不是个滋味。
他手脚麻利地把菜都放在了水里。
“不搓吗?”
“不用,随便淘淘没有灰就行了,他们买回去还要再洗,用自来水洗。
河水他们都觉得脏。”
刘娟不解地看着清清的河水,不知道这么干净的水,城里人怎么还嫌弃?
他们村里吃水都统一去西边的水田边的水井里去打,附近几个村子都吃这一口井里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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