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许仙小说免费阅读无弹窗_(许仙)小说最新章节目录(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

抖音热文 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 是佚名精心打磨的一本悬疑书籍,它的内容妙不可言,文风幽默,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的主角是 许仙 ,本书主要讲述的是:第1章我妈快临盆时,我爹突然变得疯疯癫癫。天天嚷嚷着家藏了条蛇想整死他,非得把那条蛇找出来。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院墙拆了、屋顶上的瓦都挨个翻了一遍,可别说蛇臭虫都没翻出来一条。眼看我爹越疯越厉害,家里就商量着隔天把他送去医院。谁想到当天晚上,我爹半夜偷偷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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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山道士:娶蛇妻,镇百诡》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我妈快临盆时,我爹突然变得疯疯癫癫。

天天嚷嚷着家藏了条蛇想整死他,非得把那条蛇找出来。

他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

院墙拆了、屋顶上的瓦都挨个翻了一遍,可别说蛇臭虫都没翻出来一条。

眼看我爹越疯越厉害,家里就商量着隔天把他送去医院。

谁想到当天晚上,我爹半夜偷偷跑了出去。

等找到时,他已经吊死在了树上,诡异的是旁边还吊着一条死蛇,死状和我爹一模一样。

忍着伤痛替我爹操办完丧事,家里也觉得这事邪乎。

就弄来很多雄黄粉、生石灰围着家撒了好几圈。

还从村里买来十多只大白鹅养在外头。

反正农村能驱蛇的办法都给用上了。

同时也请了神婆到家里来看,结果没等看出个子丑寅卯。

我妈在隔壁屋先尖叫了起来。

等爷爷奶奶闻声跑过去,我妈已经从床上摔了下来,羊水摔破了,血流了一地。

一条不知何时藏到房梁上的蛇掉到了床上,人来了也不跑,昂着头吐着蛇信冷冷盯着人。

神婆已经从爷爷口中知晓了我爹和一条蛇一块吊死的事,这会再一看床上的蛇。

当场吓得不停冲那条蛇磕头,还一个劲说。

“我就是个骗子,蛇仙大人这事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磕完头求完饶,吃饭的家伙都不敢拿,拔腿就跑。

红了眼的爷爷,转身拿了锄头进屋就要打死那条蛇。

那条蛇一点不怕爷爷手里的锄头,反而是张着嘴想咬人。

爷爷说他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凶的蛇。

打死了蛇,爷爷慌忙推来板车,想送我妈去医院。

刚出家门口,原本晴空万里的天,突然间乌云密布、狂风大作。

跟着就下起瓢泼大雨,板车根本没法往前走。

爷爷只能把我妈又抱回了家,叮嘱奶奶照顾我妈后。

他匆匆出门去请村里帮人接过生的李婆婆。

好不容易顶着狂风暴雨到了李婆婆家敲开门,不等爷爷开口,李婆婆先一脸惊恐的怪叫起来。

哆哆嗦嗦指着爷爷身后一个劲喊:“蛇!蛇!”

爷爷回头一看,不知何时身后冒出来十多条蛇。

黑的、白的、青的…

就横在路中央,昂起头挡着路。

那架势怎么看都像是不想让爷爷请李婆婆回去。

我爹和一条蛇一块在树上吊死的事,在村里早传遍了。

眼下又是这般古怪,李婆婆也吓的不轻,抬手想要关门,爷爷眼疾手快伸手把着门,扑通跪了下去。

“大妹子,我家媳妇儿羊水破了,你不去今天铁定一尸两命,老许家得绝后啊!”

“老哥求你帮帮忙!”

那年头人都朴实,见我爷爷头都磕破了,李婆婆终归不忍心再拒绝。

就在李婆婆开口应下的同时,挡在路上的十多条蛇,像是迁怒李婆婆多管闲事。

竟然齐刷刷扑了过来,想咬李婆婆。

爷爷彻底被激怒,抄起放在门口的锄头就去砸。

十多条蛇被砸成肉泥,蛇血溅了爷爷一脸。

“大妹子,你跟我后头,今天这些畜生真铁了心要跟我家过不去,让我死前头!”

爷爷提着锄头,一脸血、红着眼在前头带路,李婆婆壮着胆子跟在后头。

回到家门口时,爷爷他们却看到了更怪异离奇的一幕。

距离我家门口不过百来米的河边上。

一颗白杨树上爬满了蛇,连枝叶都看不到,树底下还有很多蛇争先恐后往上爬。

轰隆一声。

在我爷爷和李婆婆亲眼目睹下,那棵白杨树硬生生被群蛇给压的倒了下去。

就堵在了河道中央。

树倒了,蛇群也不跑,缠在白杨树上,用身体筑起来一道水坝,迫使河水朝我家门口暴涨。

这一幕引来了很多村民冒雨围观。

大家伙都说我家这是得罪了蛇精,今天那蛇精带着蛇子蛇孙来算账,要我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

爷爷当时快疯了,轮着手里的锄头,一边砸一边骂。

“老子管你是蛇精蛇妖!想让老许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先整死老子!”

终归是女人家心思细腻,李婆婆先冷静了下来。

“你家强子跟一条蛇一块上了吊,媳妇又被蛇吓得早产,眼下这些蛇还堵了河想涨水淹你们家。”

“这事太怪了,一般人管不了更帮不了。”

“我听人说门头沟有个张老道很灵验,你赶紧去请他来看看到底咋回事?能不能给想个辙。”

爷爷一听赶忙点头,跪下又给李婆婆磕了三个响头,央求她先帮忙照看我妈,他自己匆忙赶去请张老道。

刚跑到村口,爷爷迎面和一个同样飞奔赶路的中年男人撞了个满怀。

中年男人鞋子都摔飞了出去,爬起身也不去捡鞋子,反而一把揪住我爷爷的衣领口,一脸急切的说。

“你是许老梆子吧,快带我去你家!快!”

见对方开口就要去我家,还认识自己,爷爷是一头雾水。

“你谁啊?去我家做啥?”

“我是张老道,赶紧带路。”

一听对方就是张老道,爷爷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张老道真神了,竟然知道我家出了怪事。

喜的自然是半道上就把人请回去了。

等爷爷带着张老道赶到我家,河水已经淹到门口,马上就要淹进院子。

雄黄粉、生石灰,大白鹅也都被水冲走了。

没了天敌,上百条蛇随着暴涨的河水,往我家院子里爬。

一看这情况,铁骨铮铮的爷爷也忍不住捶胸顿足的哭嚎起来。

“老天爷啊!我们老许家到底造了啥孽?这些畜生非得要我们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啊!”

张老道也是脸色凝重,他没有回答我爷爷的话,只是踹了我爷爷一脚。

“嚎个屁!”

“赶紧找人帮忙,去村头古桥底下,把挂着的剑给我取回来!”

缓过劲的爷爷虽然不知道张老道要那东西做什么用?

但张老道的未卜先知,已经让爷爷完全把他当成救命稻草。

等从爷爷手中接过把那柄不知在古桥底下挂了多少年头,已经锈到快断裂的古剑。

张老道急忙双手持剑念了几句谁也听不懂的咒语,随即将古剑挂在里屋门头上。

说来也怪,古剑一挂上去,已经灌进院子的洪水,像是被一堵无形的堤坝挡住了,只是不停翻起浪花,没在继续上涨。

顺着河水爬进我家的蛇,也纷纷从台阶上退了下去。

屋外情况刚一好转,李婆婆却满脸惊慌的跑了出来。

“许老哥你家媳妇好像被啥东西缠住了!”

眼看要一尸两命,爷爷抓着张老道的手就跪了下去。

“张先生,我刚出村就能碰上您,您就是未卜先知的活神仙,您一定有办法,求求您帮帮忙!”

“我给您当牛做马!”

张老道眉头已经拧成了一根绳,他搀起爷爷说了句让我爷爷和李婆婆大吃一惊的话。

“赶快起来,你家这事我有很大的责任。”

“断不会置身事外!”

第2章

在此之前我们家和张老道从无交际。

甚至李婆婆不提,爷爷他们都不知道张老道这号人。

张老道却说,这事他有责任。

爷爷当时都怀疑莫不是这张老道背后施了什么邪术妖法,引来那些蛇祸害我家。

仔细一想,又前后矛盾。

若真是张老道背后使坏,他又何必来帮忙?

为了钱?

当时不止我家,村里大部分人家都穷的叮当响,不可能榨出油水。

张老道也看出我爷爷眼神里的猜忌,他叹了口气说道。

“先让我进屋看看,个中因果以后我会给你个交代。”

等进屋一看,张老道也是脸色大变。

我妈在床上抖个不停,眼睛瞪得像铜铃。一双手不停朝空气撕扯。

一会咯咯笑、一会又嚎啕大哭。

旁人一靠近,她立马跟蛇似的直直昂起头死死瞪着。

冷冰冰的眼神让人一对视心里头就打哆嗦。

完全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张神仙求您赶紧给想个法子吧!”

张老道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爷爷,从怀里拿了一串兽牙编织的项链递给李婆婆。

“我不便靠近,劳烦你给她戴上。”

看到那兽牙项链,我妈冰冷似蛇的眼神,竟然流露出一丝忌惮。

项链戴到脖子上后,我妈慢慢安静了下来。

一看管用爷爷奶奶、李婆婆都是心头一喜,赶忙准备给我妈接生。

张老道却拦住了他们。

“先别忙活,她不罢休,这孩子生不下来。”

这话听的爷爷他们后背发凉。

当时屋里除了他们和我妈之外,那有张老道口中说的那个她。

张老道也不解释,只是让爷爷赶紧找三炷香、三张黄纸。

“你们踏实在屋里待着,不管听到啥都不许往外看,更不许出门!”

拿上香纸张老道出了屋。

屋外雨越下越大,天黑的像是要塌下来。

爷爷他们谨记着张老道的交代,不敢往外看一眼,只是听到外面张老道在大喊。

“许家小子毁你法体不假,他的命你已经拿去,一报还一报。”

“你还在此兴风作浪,非要许家断子绝孙、家破人亡才肯罢休?”

张老道刚喊完,院子里莫名其妙刮起大风。

门窗被吹得砰砰作响,从门缝灌进来的风,带着很大一股腥味。

呼呼的风声里头像是有野兽咆哮、又像是很多人在嘶吼,隐约还有打斗声。

过了一会打斗声没了,爷爷他们听到张老道在跟什么人交谈。

诡异的是爷爷他们当时并没有听到第二个声音。

渐渐地风停了。

张老道推门跌跌撞撞走了进来,嘴角还带着血。

他抬手打断想开口询问的爷爷,神色复杂的看向我妈。

“许老哥我输了,你儿媳临盆在即,再拖恐怕真要一尸两命。”

“眼下想保住他们母子只有答应她的条件。”

“她…她是谁啊?啥条件?是不是还想要我家一条命,那就拿我的命给她!”

张老道告诉爷爷找上我家的是一条渡劫失败的蛟蛇,现在那蛟蛇没了躯壳,只剩下妖灵。

而那蛟蛇得条件便是嫁给还未出娘胎的我,与我同用肉身,助它重修道行。

但山精野怪心性不定,蛟蛇的妖灵刚刚附在我妈身上,折腾我妈,就是想找机会夺我肉身。

一旦应下,蛟蛇不守承诺。

那我生出来是人是妖就很难说了。

即便我生下来是人,妖灵入体,也马上会引来很多想食我血肉夺蛟蛇妖灵的山精鬼怪。

届时依旧是生死难料。

“许老哥,你要愿意冒险一搏我尽力护持,你若拒绝,那今天......”

最后一句话张老道没说出口,但言外之意爷爷也听懂了。

不答应,那今天就得家破人亡、断子绝孙。

沉默许久后,连猜拳都不会的爷爷,这辈子第一次下了赌注。

赌他孙子生出来是人,不是妖。

在爷爷开口应下的同时,我妈撕心裂肺的痛叫起来。

我顺利生了下来。

只是等看到我的模样后,爷爷他们慌了神。

刚出生的婴儿,眼神应该很纯粹,我的眼神却透着冰冷,像蛇一样,前胸后背还长着一层白鳞甲。

“张神仙你看这?”

张老道一言不发,走上前拿左手逗着我,右手紧紧握着古剑。

见我一直不哭,张老道眼睛眯了起来,手中古剑不着痕迹往上一提。

气氛紧张万分之际,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张老道持剑的右手立马垂了下去。

“这孩子会哭,是活生生的人,这模样倒也无伤大雅。”

“体藏妖灵,日后这孩子也必然会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无需惊慌。”

爷爷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抱着我拉着奶奶就给张老道和李婆婆跪下磕头。

至于张老道和这事有何干系?他又是怎么未卜先知,提早匆匆赶来帮忙。

沉浸在喜悦中的爷爷早抛到了脑后。

李婆婆帮着我奶奶烧了热水,替我洗了澡裹上被子。

外头雨也停了、堵住河道的蛇群不见了踪影,暴涨的河水很快退了下去。

叮嘱李婆婆回去以后不要透露今天的事否则会对她不利后,张老道就让爷爷送李婆婆先回去。

已经把张老道当成神仙的爷爷,也就打消留李婆婆吃饭的念头,准备过些天准备礼物登门致谢。

等爷爷送完李婆婆回来,刚想招呼奶奶杀鸡宰鸭招呼张老道,却被张老道拦了下来。

“饭怕是来不及吃。”

“这孩子体藏妖灵,定会有山精鬼怪来争抢,今日来的匆忙我得赶回去拿些东西。”

爷爷这才想起来,张老道一开始就提过这事,便赶忙追问张老道这如何是好。

张老道交代了爷爷三件事。

第一从今日开始直到他回来,谁敲门都不能应门。”

第二村里无论谁打听今天我家里是不是添了丁,都得闭口不谈。

第三千万不能带我出门见人。

“务必牢记这三点,若犯了忌讳必有大祸,恐怕到时候我也无能为力。”

再三叮嘱后,张老道交给爷爷一道黄符,让贴到院门头上,说可以暂时挡一挡。

张老道一走,爷爷、奶奶开始提心吊胆起来。

炖了鸡汤给我妈喂下,爷爷让奶奶在屋里照顾我们母子。

他自己拿了家里铡猪草的铡刀,搬了把凳子坐在门口守着。

一直守到深更半夜,也没发生啥怪事,稍微放下心的奶奶出来催爷爷回屋休息。

没等爷爷起身,老两口突然听到有人敲门。

“爹娘我快饿死了。”

“快让我进屋!”

听清楚门外的喊声后,爷爷身子一颤铡刀都掉在了地上,奶奶更是如遭雷击,恍恍惚惚念叨。

“强子!是强子回来了!”

奶奶念叨着就要去开门,爷爷缓过神赶忙一把拽住奶奶,带着哭腔指着堂屋里吼。

“你回头看看屋里头挂的啥?”

奶奶颤颤巍巍回头朝堂屋里一看,墙上挂着我爹的遗像。

可院门外,我爹一直在叫门。

第3章

看到我爹的遗像,一时被蛊惑了心智的奶奶,也反应过来。

我爹早已经下葬半月有余。

丧子之痛再次袭上心头,奶奶跌坐在地嚎啕痛哭。

屋里早已在妈妈怀里安然入睡的我,也像是感觉到某种危险,哇哇大哭起来。

听到我的哭声,门外我爹的喊声变得急促起来,或者说是兴奋,狼嗅到血腥味的那种兴奋。

院门也被拍的嘎嘎直响。

爷爷眼睛通红强忍着没哭,提起铡刀冲门外骂。

“我儿子早死了!”

“老子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想打我孙子的注意没门!”

这一骂门外还真慢慢安静了下来。

爷爷奶奶也没在回屋休息,一来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危,二来丧子之痛又被勾起那睡得着。

老两口在门口守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太阳高升,爷爷才提着大铡刀拉开了院门。

门上布满了带血带泥的掌印,门头上张老道留下的黄符。

也掉在了地上,变得焦黑,像是火烧过似的。

洪水昨天傍晚刚退去,门外是一地泥泞。

泥地上一片脚印清晰可见,爷爷一眼认出来那些脚印都没有鞋底纹。

我们那儿给死人穿的寿鞋鞋底都是用棉布做的,没有鞋底纹。

奶奶出来看到那些脚印,眼睛当时就红了。

“老头子,这…这会不会真是强子回来了啊?要不你去看一眼?”

安慰了我奶奶几句后,爷爷提着铡刀就往山上跑。

等到我爹坟头一看,也傻了眼。

坟真被刨开了,棺材横在外头。

地上有一串和我家门口一样的脚印,还有很多不知道啥动物的脚印。

更诡异的是,掉在一旁的棺盖内面,竟然有好几个清晰可见的掌印。

像是我爹自己从里面推开棺材,从坟里跑了出来。

几个跟来看热闹的村民,一看那掌印,吓得连滚带爬就往山下跑。

很快我爹诈尸的消息传遍了全村。

平日要从我家门口路过的,都开始绕着走,我爹坟头所在的那座山上,就更没人敢靠近半分。

奶奶知道这事后,哭的差点晕死过去。

相比起完全沉浸在丧子之痛里的奶奶,爷爷更担心我们母子的安全,担心诈尸的儿子今晚会不会再来?

越想越不安的爷爷,索性跑去村口等张老道。

等了一天,也没见张老道回来。

眼看天已经撒黑,爷爷只好匆忙折返往家赶。

没走出去几步,身后就有人喊了爷爷一声。

“许老哥。”

爷爷回头一看,见是但着水的李婆婆,立马转身小跑着迎了过去,顺手就去接水桶。

“大妹子天都黑了,你还出来担水,我给你送家里去。”

李婆婆也没拒绝,笑呵呵把水桶递给爷爷。

“听说你家昨天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不?”

“我最稀罕小孩儿。”

一点防备心都没有的爷爷,顺嘴就想回答,突然他想起来。

昨天李婆婆一直在,她能不知道我妈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张老道临走前的交代也涌上了脑海,爷爷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憋了回去。

目光从水桶里扫过时,爷爷头皮都快吓炸了。

明亮的夜色下,水桶里爷爷的倒影清晰可见。

站在爷爷身旁的李婆婆,却没有倒影。

“许老哥你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李婆婆又重复问了一遍,有些飘忽的声音,迫切又透着兴奋。

爷爷咬着牙鼓足勇气猛地抬头一看。

夜色下,李婆婆的脸白的跟纸片一样。

脸上的笑,也极其不自然,像是拿笔在纸上随手一画。

哐啷一声,水桶扔到地上。

爷爷连滚带爬往后跑。

“许老哥你家昨天是不是生了个小子?能带我去看看?”

李婆婆追着我爷爷,嘴里反复追问我家是不是生了个小子。

这时爷爷也彻底看清楚了,眼前那里是李婆婆,分明是个纸人。

眼见那纸人越追越近,再一想到孙子,爷爷索性不跑了,攥着拳头就想跟那纸人一决雌雄。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响起。

“滚!”

这一声吼,瞬间让那纸人如同失去动力,停在原地不会动了。

“没事吧许老哥?”

“没事,还好我反应过来了,差点说漏嘴害了孙子。”

看清来人正是苦等多时的张老道,爷爷瞬间心安了下来。

“张神仙这纸人咋还会说话会动?”

“有个野鬼附在这纸人身上。”

一听刚刚真是撞了鬼,爷爷忍不住直哆嗦。

安慰了爷爷几句,张老道顺势追问起昨晚有没有发生啥怪事?

爷爷赶忙把我爹诈尸,昨晚回家叫门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果真不出我所料。”

“今日天黑了我们赶紧先回去,等明天我在想办法解决这事。”

爷爷刚说完,张老道就催着回我家。

千恩万谢都来不及,爷爷自然也没多想什么,领着张老道匆匆往家里赶。

快到家门口时,刚好碰见隔壁邻居正在教训天黑也不知道回家的熊孩子。

和往常一样,爷爷开口打了声招呼。

邻居却抱起孩子撒丫子就跑。

因为我爹诈尸的事,爷爷也没多想,只当人家怕沾染晦气。

“爹,他走路扭屁股!比我妈扭的好看!”

爷爷远远听到邻居家小孩说了这么句话。

他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心想自己一个大男人走路扭啥屁股?

那不成娘娘腔了?

“许大哥,今晚肯定还会有脏东西上门对孩子不利。”

“我们还是抓紧回去为好。”

张老道这一催,走路扭屁股这事爷爷就没往心里放。

一心只想着赶紧把张老道请回家,确保我们母子平安。

到了家门口,怕吓到奶奶,爷爷抬手拍了拍门,扯开嗓子先喊了一句。

“我把张神仙请回来了,钥匙我带着呢,你别开门。”

开了门,见爷爷真把张老道一块带回来了,奶奶也是喜出望外。

“张神仙您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您弄点?”

“哎呀,你照顾好他们娘两就行,晚饭我去弄。”

说着爷爷抬腿进了院子,等他走出去几步后,才发现张老道没有跟进来,还在门外站着。

“张神仙您咋不进屋?是不是有啥脏东西?”

女人家心思细腻容易联想,见张老道还站在门外。

奶奶立马害怕起来,慌忙把我紧紧护在怀里。

“没有没有!许老哥、许大嫂我能进屋?”

张老道连连摆手说没事,询问爷爷奶奶能不能让他进屋。

爷爷、奶奶也有些纳闷张老道咋突然这么客气?

纳闷归纳闷,客人客气,主人得更热情客气,这是农村习惯的待客之道。

何况张老道还是我家救命恩人。

奶奶抱着我,赶忙朝门口走过去,准备请张老道进屋。

第4章

奶奶抱着我走到门口,隔着门槛我一看到张老道。

立马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还冲着门外的张老道张牙舞爪。

表现的异常厌恶、憎恨。

奶奶也慌了,一边哄着我一边想请张老道进屋给看看。

“这孩子咋突然哭这么凶,张神仙您快......”

“等等!”

察觉到有点不对的爷爷大喊一声,吓得奶奶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死老头子你干啥?”

“张神仙,你咋不自己进屋?”

面对爷爷的质问,张老道脸上和煦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我是来帮你们家忙的,你们不该请我进屋?”

爷爷听出来张老道语气里透着凶狠,眼睛还一直盯着奶奶怀里的我。

毕竟张老道是我家救命恩人,爷爷不敢就凭一点不对劲,就确定门口的张老道有问题。

便壮着胆子又说了句。

“张神仙您要进就自己进,非要怪罪我们不请你进屋的话,回头我背着藤条去您家磕头赔礼。”

这话一出,张老道神情骤然变得无比狰狞,伸手就去抢奶奶怀里的我。

但他的手还没碰到我立马又缩了回去。

以门槛为界线,像是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的手。

爷爷急忙抬手护着奶奶往后退。

门外,张老道贪婪又凶狠的盯着奶奶怀里的我。

伸出舌头舔着嘴唇,咯咯咯笑着,笑声又尖又细。

“滚!快滚!”

“谁都别想打我孙子主意!”

爷爷奋力挥舞着胳膊,破口大骂。

盯着我看一眼后,张老道转身扭着屁股走了。

爷爷这才明白过来,刚刚邻居家孩子说走路扭屁股。

不是说他,而是眼前这个张老道。

虽说有惊无险,奶奶还是吓得够呛。

“老头子,这…这都两回了,张神仙还没回来,再来几次咱咋办啊?”

见奶奶哭的六神无主,爷爷就没敢把路上还碰到纸人装成李婆婆的事说出来。

昨晚我爹诈尸半夜叫门、今晚先是纸人装成李婆婆,随后又是不知道啥东西装成了张老道。

别说我爷爷、奶奶两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就是学识渊博的人,一个不小心也会着了道。

“你带孙子回屋,照顾好他娘两。”

“咱不出门,我在外头守着,谁敢进来老子砍死他!”

爷爷一咬牙,决定在家死守。

然而终究还是低估了那些山精鬼怪为夺妖灵、食我血肉会折腾出多大的乱子。

爷爷在屋外又守了一夜,那一夜倒是相安无事。

可第二天太阳刚升起来,我家门外就吵翻了天。

“许老梆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还我媳妇命来!”

听到这怒骂,奶奶慌了神,毕竟人命关天。

“这咋还扯出人命来了?”

“你们呆屋里,我出去看看。”

等爷爷出去,同村的杨四已经领着一帮亲朋,把我家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块床板上,停着杨四媳妇的尸体。

看到尸体,爷爷也被吓了一跳。

不仅是因为真出了人命。

更因为杨四媳妇的死状,实在是过于恐怖渗人。

脸上、身上血淋淋的一片。

双眼瞪大到眼角都崩裂了,嘴巴也是大张着,一双手蜷缩成了爪状,像是在拼命挣扎。

“这......这咋回事啊?”

“咋回事?你家死鬼儿子徐强诈尸,把我媳妇咬死了,你说老子是不是该来找你们家赔命!”

“小树,杨小树!你个兔崽子快说说,昨晚你看到啥了!”

说着,杨四从人群里把儿子杨小树拽了出来。

只有七八岁的杨小树,脸色惨白、哆哆嗦嗦。

显然是刚受到惊吓,在杨四不断威逼下,半天才开口说了昨晚发生的事。

昨天晚上,杨四跑去和狐朋狗友赌钱,他媳妇带着孩子睡觉。

睡到半夜,感觉有人在床底一下一下推床板。

他媳妇就趴到床边,探头往床底看。

我爹就在床底下,仰面往上看。

隔着床板和一个死人四目相对,那场景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等杨四早上回来,他媳妇已经死在了床底下。

“这布鞋不就是许强下葬穿的?老子在床底下找到的!”

人证、物证俱全。

尽管凶手是死了快一个月的儿子,爷爷也没法反驳。

不放心跟出来的奶奶,听完来龙去脉,也是面如死灰坐在地上,哭都哭不出来。

“这是老许家造的孽,我给你媳妇抵命。”

“老头子你胡咧咧啥,要抵命也是我来,强子死了我早不想活了。”

爷爷、奶奶争着要抵命,杨四却不干了,吐了一口唾沫就骂骂咧咧。

“许老梆子你当老子傻?我媳妇多大岁数,你们两老东西多大岁数?”

“抵命老子不亏大了?”

杨四不肯,爷爷奶奶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时,我妈抱着我拿着钱走了出来,一下跪在杨四跟前。

“我男人害了翠芬这事我们认。”

“家里就这些钱,你拿上先替翠芬把后事办了,你容我几天,等孩子满了月我给翠芬抵命!”

看着我妈,人群中不知道谁说了句我爹诈尸当晚就跑回家叫门,一准是舍不得老婆孩子。

真要动了我们娘两,我爹能消停?

杨四媳妇的尸体就在跟前摆着,这话一出谁心里头不发怵。

杨四自己也吓得面色一变,咬了咬牙一把夺过我妈手里的钱说。

“看在这小娃娃份上,今天先这样,但这事不算完!”

“你们老许家,欠我一条命!”

我妈抱着我给杨四重重磕了三个头。

就在我妈抱着我站起身的同时,杨四媳妇的尸体突然也跟着直挺挺站了起来。

瞪着眼角崩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妈。

喉咙一动,竟然开口说话了。

“出家门、见天光,孩子离了家,今晚我再来!”

杨四媳妇的尸体咯咯一笑,又直挺挺倒了下去。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吓到忘了喊叫,只是一个劲发抖,有人更是当场被吓尿裤子。

我爷爷率先回过神来,拍着大腿就冲我妈大喊。

“小凤你咋把孩子带出门了?这下完了!”

“张神仙交代过,他回来之前不能带孩子出家门啊!

第5章

爷爷急的直跺脚,意识到犯了忌讳,我妈也慌了神。

“我…我咋就把这事忘了,光想着带孩子出来,一起给人磕头求情!”

“我死了没啥,可孩子还这么小。”

话没说完,我妈已经哭泣不成声。

奶奶也急的只抹眼泪,可她能有啥主意,只是冲爷爷说:“老头子你到拿个主意啊!”

大字不识,更没见过啥世面的爷爷,又能想到啥办法,只能一跺脚说。

“你们在家等着哪都别去,我现在就去门头沟请张神仙。”

奶奶搀着我妈回了屋,提心吊胆等着爷爷回来。

等到日落时分,爷爷终于回来了。

没见到张老道,奶奶不死心,一个劲探头朝门外张望。

“甭看了张神仙没请来。”

“我到他家就没见到人,他家邻居说张神仙留了句话给咱家。”

我妈和奶奶以为张老道托邻居给我家留了什么应对的办法,急忙追问。

“福祸自招!”

短短四个字,仿佛耗尽了爷爷全部力气。

希望有多大大失望就有多大。

我妈和奶奶遭雷击一般僵在原地。

“是咱自己脑子笨犯了忌讳,人家没说错。”

“就算张神仙不在,今晚那些山精鬼怪想祸害我孙子,我许大棒也不答应。”

爷爷红着眼睛跑去厨房拿了把菜刀,递给奶奶。

“老婆子咱两这把岁数也够本了,今晚要死,我死前头你死我后头,让他们娘两在最后。”

杀鸡都不敢的奶奶,没有迟疑一把接过菜刀。

爷爷找来木板,把家里门窗都钉了起来。

他自己拿着铡刀守在屋外,奶奶在屋里头守着我们母子。

渐渐地天彻底黑了下来,周围变得异常安静,往常整夜不停地虫鸣声都没有。

不知过了多久,邻居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很快狂吠就变成了低沉的呜呜呜叫,像是被啥东西吓到了。

我家四周开始莫名刮起大风。

风中时而响起咯咯的怪笑、时而又响起嘶吼、哭声,最后变成了嚎叫。

“爹,娘我回来了!”

院门外,突然响起了我爹阴沉沉的声音。

“给老子滚!”

爷爷刚骂完,呼的一下,院门直接被一股怪风给吹了开来。

我爹歪着脑袋,一脚高一脚低、膝盖也不弯,直挺挺走了进来。

长满尸斑的浮肿大脸上,不时还有蛆虫从脸颊的烂洞里钻出来。

“不应门?我这不是进来了?”

一张嘴说话,蛆虫就从他嘴里往外掉。

走投无路的爷爷,彻底被逼急了。

“兔崽子,以为诈了尸,我就不是你老子了?”

“还想翻了天?看老子不剁了你!”

爷爷提着铡刀冲了上去,我爹也不躲依旧是歪着头瞪着灰白的眼睛看着爷爷。

铡刀砍在我爹肩头上,卡在了骨头里。

他咯咯笑着,胳膊棍子一样直直扫在了爷爷胸口。

年近古稀的爷爷,挨了这一下,半天爬不起来。

就在我爹肩头上扛着铡刀,一脚高一脚低很僵硬的迈着台阶,朝着我妈那屋走去时。

突然从我家屋顶上窜下来一道黑影,一下就把我爹给撞飞出去。

爷爷大喜,以为是张老道于心不忍赶来帮忙。

等他看清楚那黑影后,却险些吓破了胆。

黑影根本不是张老道,而是一只体型比狼狗还大上几圈,屁股后头拖着两条尾巴的狐狸。

而我爹明显十分惧怕那只老狐狸,直挺挺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

凭着对孙子、儿媳的牵挂,爷爷强撑着站起来,提着铡刀冲过去想砍死那只大狐狸。

他拼尽全力的一刀,狐狸毛都没碰到,反倒是被那狐狸一下扑到在地。

“昨天费尽口舌你也不请奶奶我进屋,现在奶奶不照样进来了?”

“奶奶先掏你心肝,在进屋吃你孙子。”

爷爷这才明白过来,他昨晚差点请进家门的不是张老道。

是眼前这只会说人话的老狐狸。

眼看那只老狐狸一爪子要把爷爷开膛破肚。

砰的一声。

我妈那屋的屋门,竟然从里头被一股风生生吹了开来。

那只老狐狸昂着头,幽绿的眼睛满是贪婪盯着空无一人前方。

“这老头纵子行凶毁你肉体,你还护着他,活该你沦为我口中食。”

院子里又一次凭空掀起带着腥味的大风。

隐约爷爷听到风中有个很轻灵的女声呵斥道。

“他家既应下条件,娶我进门助我重修,我岂能不护。”

“老狐狸你想吞我妖灵、食我夫君血肉,且来试试看。”

“过河的泥菩萨也敢口出狂言!”

那只老狐狸将身子慢慢匍匐下去,两条尾巴竖了起来,直勾勾盯着我妈那屋。

院子里那带着腥味的大风也吹得更急了。

大战一触即发,突然嗖的一声。

一把青铜剑从天而降,插在了我妈那屋门口。

看到青铜剑,那只老狐狸脸上竟然浮现出像人一样惊恐的表情,纵身一跃就往外跑。

满天星辰的晴朗夜空,凭空劈下一道闪电,瞬间将那只狐狸从半空劈了下来。

跟着一个穿着中山装约莫五十岁出头,满脸严肃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张老道这时也从门外走了进来。

“许老哥,实在对不住让你受罪了,我也有难言之隐,望你理解。”

扶起爷爷,张老道连连道歉。

老半天爷爷缓过神来摆摆手,忍不住撇头看向那派头十足一脸严肃的中年男人。

“他是我师兄,法名张道一。”

一听是张老道的师兄,爷爷慌忙作揖,张道一没有搭理爷爷,只是冲张老道说。

“师弟你以命拦我,总算没错付,不然今夜我不止杀一头狐狸。”

张老道弯腰冲张道一深深作了个揖。

两人的举动,看得我爷爷一头雾水,只觉得神秘又气派。

“劳驾带我们进屋看看孩子。”

连张老道都对其敬畏有加,爷爷就更加是打心底里把张道一当成了活神仙,赶忙把人往屋里领。

进了屋,爷爷才发现奶奶和妈,躺在地上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还在襁褓里的我,躺在被窝里,正瞪着大眼睛看着他们。

“张神仙,我老伴她两没事吧?”

“无妨只是晕了,很快就会醒过来。”

一晚上又是我爹诈尸、又是会说人话的狐狸,连看不见摸不着的孙媳妇都出来了。

明明留下一句福祸自招,不肯露面帮忙的张老道突然又带着师兄张道一赶来救场。

再加上之前,张老道亲口说过我家这事他有很大的责任。

一辈子最远就只到过县城的爷爷,觉得脑子有些不跟趟了,忍不住作了个揖冲张老道师兄弟二人问。

“两位张神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6章

面对爷爷的询问,张道一看了一眼张老道。

张老道没有迟疑,扑通一下跪在了我爷爷跟前。

这一举动都给我爷爷吓懵了,慌忙就去搀扶,张道一却拦住了他开口说。

“让他跪着,这事是他失职造成,有因岂能无果。”

云山雾绕的话,让我爷爷更手足无措起来。

张老道随即也说出了前因后果。

一切得从我父亲偷偷进老坟山采药说起。

老坟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山。

山上飞禽走兽、奇珍草药很多,但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山里头有山妖,就出不来。

这可不单单是传闻,几年前我奶奶他们村就有一伙采药不信邪结伴进山。

结果十个人就回来一个,至今还是疯疯癫癫,逢人就说老坟山里有妖怪。

那之后不久距离老坟山最近的村子门头沟,就建了个靶场,有一支中队常年驻守。

附近也给用铁丝网围住,就更没人进老坟山了。

我爹第三次从老坟山回来后没多久,就变得疯疯癫癫,念叨家里藏着蛇要害死他。

其实就是我爹第三次进老坟山时,恰恰碰到白蛇渡劫。

没抗住煌煌天威的白蛇,逃到我爹躲雨的山崖下,开口求助。

我爹当时吓坏了,惊慌中举起柴刀砍了一刀。

“许老哥,其实许强第一次偷进老坟山我就碰到了,怪我贪杯喝了他一壶米酒,想着让他去山脚采药不会有危险,便默许了。”

“这事终究是我失职造成。”

至于张老道为何会说,这是他失职造成,这跟张老道的真实身份有关。

不过这些他没跟我爷爷细说。

包括张老道躲着不见我爷爷,也和他的身份有关。

并非是张老道避而不见,是张道一得知我家这事后上门问罪。

按张道一的想法,今晚山精鬼怪前来我家,白蛇势必乘机夺我肉身,届时他便会乘白蛇虚弱出手诛杀。

我自然也会跟着一命呜呼。

是张老道以命相劝,才让张道一等到最后一刻。

这也是张道一斩杀那只狐妖后,为何会说总算没错付,不然今夜他不止杀一头狐狸。

“许老哥这便是你家此劫的因果,终归是我失职。”

跪在爷爷跟的张老道低着头,一脸自责。

没等爷爷去扶张老道起身,张道一便开口道。

“许先生,还有一事得向你说明。”

“这孩子妖灵在体,日后注定三年一灾、九年一劫,且会受妖灵影响,难免会有些异于常人之处。”

“如今我师兄弟二人,想收他为徒,带他入玄门修行,一来能护他周全,二来能引他走上正道,不至于被妖灵影响,行差踏错。”

在爷爷眼中,即便我不会受三灾九难所累,张老道师兄弟那也是妥妥的活神仙。

不管给他们谁做徒弟,都是福分。

爷爷应下后,张道一便让爷爷选择他师兄弟其中一人做我师傅。

这下让爷爷犯了难。

要说气派、手段,张道一明显比张老道强得多,可张老道对我家有救命之恩。

总之爷爷是谁也不想得罪。

见爷爷左右为难,张道一想了想说:“既然如此,师弟你且起身,让孩子自己选择。”

听到这话,爷爷也赶忙将张老道扶了起来。

随后张老道、张道一一同走到床边,站在我跟前。

当时还在襁褓中的我,也不怕生,瞪着滴溜溜的大眼睛来回看着两人,最后我看向了张老道。

见此一幕,张老道大喜,张道一则是一脸苦笑。

“到底是山精野怪,还真记仇。”

其实当时不是我选了张老道,是我体内的白蛇妖灵选了张老道。

“师弟那孩子便交托与你,务必好生教导,今夜我虽斩了那狐妖,但此间之事并未了结,你切记妥善处理。”

“此外你种下的因,这果理当你自行承担。”

留下这一句格外意味深长的话后,张道一便离开了我家。

我也正式成了张老道的徒弟,爷爷说我还没取名字,让张老道给我取个名字。

张老道冥思苦想半天,一拍大腿说这孩子娶了白蛇,你家又姓许,不用想了就叫许仙。

就在爷爷他们以为总算雨过天晴,一切都要好起来时。

麻烦却接踵而至。

先是不少村民来我家讨要说法,说我爹诈了尸,搅的村里不得安生。

咬死不少家禽不说,早晚会像咬死杨四媳妇那样,咬死他们。

爷爷刚赔完钱,送走那些家禽被我爹咬死的村民。

杨四就红着眼睛提着菜刀冲进了我家,二话不说见人就砍。

要不是张老道眼疾手快、身手了得,一脚踢掉菜刀。

我妈当时脑袋就没了。

等张老道把杨四制服在地后,我妈这才缓过神来,她哭着说。

“翠芬被强子害死这事我们家认,你今天非要带条命回去,我也无话可说。”

“但是我求你能不能等我孩子满月。”

爷爷、奶奶听到动静也忙跑了过来,一看地上菜刀,老两口也是一个劲叹气抹眼泪。

农村人都朴实,尽管我爹死了一个多月,爷爷他们还是觉得杨四媳妇的死,是我们家的责任。

就在我爷爷他们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收场时。

张老道却松开了杨四,开口就问。

“是你媳妇让你来报仇的吧?”

这话听得我爷爷他们忍不住一哆嗦。

杨四媳妇已经死了一天一夜,如果是她让杨四来我家砍人,那岂不是冤魂不息?

然而杨四接下来的反应,更让人细思极恐。

五大三粗的杨四,被张老道这一问,竟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还直哆嗦,满脸惊恐。

再三追问下,杨四终于开口说出了缘由。

昨天早上杨四带着亲戚朋友抬着尸体到我家讨要说法。

尸体突然起尸,把所有人都快吓破了胆。

杨四好说歹说亲戚朋友帮着把尸体送回去后,也没人敢留下帮忙。

到今天为止,尸体还在门板上停着,灵堂都没扎。

就在昨天晚上杨四梦到了他媳妇,梦里他媳妇一直说自己死得惨、死的冤,要杨四给她报仇。

如果杨四不给她报仇,就拉杨四下去陪她。

早上杨四被这噩梦吓醒,睁开眼就看到他媳妇的尸体站床头,瞪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杨四当时吓得尿了裤子。

我爹诈了尸,他不敢去找,最后就提着刀冲来我家,想着随便砍死一个,也算报仇了。

“梆子叔,我…我是吃喝烂赌,但我哪敢杀人呐!”

“我没办法!没办法!我要不来,翠芬她…她就要拉我下去陪葬啊!”

第7章

杨四瘫坐在地上抱头嚎哭,脸色白得吓人,显然已经快被吓破了胆。

“杨四你也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许老梆子是啥人你该知道,这事终究是因我家而起。”

“我徐老梆子求你看在娃儿还小的份上,别找他娘两的麻烦,我跟你回去,给翠芬偿命。”

爷爷虽然大字不识,可骨子里就恩怨分明。

他搀起杨四,就要跟杨四回去偿命。

这时候张老道抬手拦下了爷爷和杨四。

“许老哥就算你去一命抵一命,只怕这事也没法善了。”

一听张老道说就算我家赔条命这事都没法善了,爷爷也彻底没了方寸。

“赔条命还不够?难道要我老许家在多赔几条命?”

“许老哥,这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随后张老道告诉我爷爷他们,其实我爹并非是诈尸。

是山里一只成了气候的黄皮子想夺妖灵、食我血肉,便占了我爹的尸身作怪。

万物有灵,狐鼠之辈活到一定寿数便能开启灵智成精成怪,但狐鼠之辈难有化人之术。

狐狸想化作人形,便带头颅拜月,黄鼠狼则是钻入尸体腹腔,占据尸身操控行动。

听完张老道这番话,爷爷也立马想起来,我爹诈尸回来叫门那天,他去坟地看过。

坟地周围的确有很多动物留下的脚印,现在一想,那些脚印不就是黄鼠狼的?

“此事的确因许家而起,许家的事又是我失职所致,说责任大家都有。”

“但要说该偿命的,却是那只黄鼠狼。”

就连提着菜刀来我家砍人,杨四都是迫于惊吓,不然就冲我爹诈尸这事,他也不敢闹这么大。

现在让他去找一只成精的黄鼠狼报仇,他更不敢。

没有多想,扑通一下就给张老道跪了下去。

“张老道不…张神仙,我知道您是能通晓阴阳的能人,求您救救我啊!”

“要是不报仇,翠芬她…她一定会怨我,非得拉我陪葬啊。”

“起来吧我说了这事大家都有责任,我岂会不管,除掉那只黄鼠狼不难。”

“但你媳妇无辜横死,本就带着怨气,你们抬着尸身到许家讨要说法时,尸身又被狐狸抬了一下,若处理不善,恐怕头七一到,会惹出大乱子。”

杨四媳妇的尸体,那天是在很多人面前突然起尸。

当时大家伙都以为是杨四媳妇死的冤心头憋着气。

谁想到,是被狐狸给串了气。

民间有种说法,尸体停放时最忌讳猫狗这类动物,因为很容易诈尸。

有的管这种现象叫串了气,有的则说成尸体被某某东西抬了一下。

“张神仙,那这事咋整啊?”

所有人都把张老道当成了救命稻草。

张老道略微沉思后开口说:“我收拾下东西,你们多准备些香烛纸钱,等会一块去给死者上香。”

“至于那只黄鼠狼,今夜我便设法除掉它!”

收拾好东西后,便有杨四带着我们全家和张老道一块去吊唁。

其实一开始张老道是不打算让我妈带我去的,不过他想了想后又改了主意。

其中有何缘由,他没说。

到了家门口,杨四说啥也不敢进屋,最后还是张老道带头进了屋。

还未搭设灵堂,尸体就在堂屋门板上停着。

明明是大白天日头高照,杨四家堂屋里却明显要比外头温度低,阴冷阴冷的。

屋子里还返着潮,气氛压抑中透着诡异。

找来烧纸用的火盆后,张老道便让杨四带头祭拜。

杨四吞了吞口水,畏手畏脚跪在地上,划了几次好不容易把火柴点着,结果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别说把香烛点着,就连那一点就着黄纸钱,都点不着。

火柴一碰到,呼一下就灭了。

像是有人站在旁边,把火柴给吹灭了。

杨四当时就吓得把火柴、纸钱扔到地上,连滚带爬往张老道身旁躲。

“你......你们看到了吧?我没给翠芬报仇,她…她不肯啊!”

我爷爷咬了咬牙说:“我来试试,她有怨气,就让她冲我来。”

爷爷刚走上前,尸体一下直挺挺坐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他。

这下,除了张老道之外,谁都快吓破了胆,当然还有尚在襁褓里的我,一点反应没有,反而睁着眼睛,很好奇的打量着。

“杨四你老实说,你跟你媳妇是不是关系挺僵,你对人家不好?”

张老道突然问了这么一个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杨四却被这问题吓得扑通一下又跪了下去,冲着尸体就磕头。

“翠芬啊,我混蛋!我该死!我好吃懒做耍钱喝多了还打你!”

“我给你磕头了,你别吓我了成吗?”

“你啊你,怪不得人家逼你去报仇,不去就要拉你陪葬,但凡对人家好点,人家也会念及夫妻之情。”

张老道恨铁不成钢的训了杨四一顿。

香烛纸钱都点不着,明摆着死者怨念太大,不肯受人祭拜。

我爷爷想了想试探着问张老道,可不可以让杨小树来带头祭拜,没准看在孩子的份上,死者能接受祭拜。

张老道不仅一口否决了这提议,还再三警告在事情没妥善处理好之前,绝对不能让杨小树来祭拜。

最好先送孩子去亲戚家住几天。

张老道给出的解释是,亡灵鬼魂这类阴物作恶,大都是心存执念。

杨四媳妇本就是横死心存怨念,偏偏杨四又是个不顾家的混账,这么些年杨小树是母亲一个人拉扯大的。

死者心里头那能放下孩子,只是这会被怨恨蒙蔽了这份牵挂,一旦让死者看到孩子,激起那份牵挂,势必执念更深。

按习俗,给死者烧的第一炷香、第一张纸钱,必须跟死者有莫大关系才行,不然死者收不到。

杨小树不能露面,杨四烧死者不接受,我爷爷他们一靠前,尸体就起身怒目圆瞪。

场面一度陷入僵局。

最后张老道叹了口气扭头看向我妈说。

“死者不受祭拜,现在只能你带着孩子试试。”

我妈当时也吓得够呛,可她还是一口应了下来。

因为在我妈看来,这事我家必须负起该负的那份责任。

随后我妈便按张老道教的,跪在火盆前,说了前因后果诚诚恳恳磕了三个头,在开始烧香烧纸。

一开始也点不着,但在我哇一声哭出来后,香纸蹭一下就点着了。

“张神仙,着了、点着了,翠芬肯受祭拜了!”

我妈喜出望外,张老道却依旧是忧心忡忡。

不过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我爷爷他们挨个烧了香纸。

祭拜完,张老道给了杨四一万块钱嘱咐他抓紧请人操办后事。

若亲戚朋友不敢帮忙就花钱请,一定得大操大办。

我爷爷他们也惊了一下,没想到张老道穿的破破烂烂,竟然这么有钱,出手就是一万。

在当时,一万块可真不是小数目。

“张神仙这咋能让你出钱,这钱得我们家出啊,砸锅卖铁我也凑够。”

“许老哥,娃娃是我徒弟,这钱谁出都一样,你真想帮忙的话,今晚还真有件很危险的事,得你来。”

第8章

“张神仙,您说的是除掉那只黄鼠狼?”

张老道点了点头。

一听真是这事,我爷爷眼睛眯了起来,攥着拳头咬牙切齿道:“那畜生祸祸我家,害死翠芬,只要能除掉那畜生,就是豁出命我许老梆子也去!”

“张神仙,你们去收拾那黄鼠狼,那我这边咋整?万一翠芬她…她在闹脾气。”

已经被彻底吓怕的杨四,一听张老道不帮忙操办后事,立马就慌了。

“死者已经受了祭拜,只要你记住我交代的,头七之前不会出乱子。”

“你要实在怕,那你今晚跟我去帮忙让许老哥帮你操办,但别说我没提醒你,死者生前你就亏待人家,身后事你还躲着,将来在闹出乱子,我可不一定帮得了。”

杨四这人就是典型的色厉内茬,一听这话那还敢在推辞,立马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

“我办,我一定风光大办!”

摇了摇头,张老道便带着我爷爷他们先回了我家。

回到家后,已经是下午时分,张老道也不敢耽搁,立马就开始着手准备除掉黄鼠狼的事。

“今晚就来个夜钓黄鼠。”

“嫂子得麻烦你去田里替我挖一丛茁壮些的秧草回来,许老哥你去找一枚要破壳的鸡蛋。”

爷爷他们虽然不知道张老道这夜钓黄鼠,具体怎么个钓法。

但还是立马按张老道的交代去准备东西。

奶奶拿上锄头去村后头的荒田挖秧草。

秧草是我们那边田间地头的一种野草,从根到头都是圆形,没有叶片,长势茂盛的拔起来能有一米多长。

我们小时候最喜欢拿来编鞭子玩。

爷爷则是跑去找鸡蛋。

我家之前也养的鸡,被我出生时那场大水全给冲跑了。

不多时,奶奶挖回了秧草,爷爷一直到傍晚才拿着鸡蛋满头大汗跑回来。

“张神仙没耽误事吧?最近村里头没啥人家孵小鸡,这鸡蛋我是去隔壁村找的。”

接过鸡蛋,张老道亲自动手用秧草扎了一个草人。

在我老家那边,以前谁受了惊吓,就会请神婆来扎草人叫魂。

如果是不小心从高处摔下去出的事,还得用竹篾扎个梯子放到事发地。

我小时候也经常见到路口摆着草人。

但张老道扎的草人,不太一样。

草人套上我穿过的小衣裳后惟妙惟肖不说,张老道还特地在草人心口位置留了个窟窿。

乍一看,就像是被挖掉心脏的小孩,反正挺吓人。

等张老道在鸡蛋上写下我的生辰八字后,爷爷他们才明白,草人心口的窟窿是用来放那枚鸡蛋的。

不过写完生辰八字,张老道并没有立马把鸡蛋放进去。

而是征得我妈同意,用针刺破我手指,在鸡蛋上点了一滴我的血后,才把鸡蛋放进去。

这一系列举动,看的我爷爷他们也很好奇,忍不住就多问了一嘴。

张老道倒也没卖关子,他告诉爷爷他们。

在阴邪秽物、山精鬼怪眼里活物、死物最大的区别就是一口生气。

那只黄鼠狼成了气候,要钓它出来,最好的诱饵就是我。

但又不可能真拿我当诱饵,只能用草人代替。

一般的草人骗不过那只黄鼠狼,非得让这草人有生气才行。

所以得用即将破壳的鸡蛋,鸡蛋即将破壳,里头的鸡仔已经有了生命。

在加上我的八字和指尖血。

这枚鸡蛋,就相当于给这草人装了一颗怦怦跳的心脏,让草人有了生气。

小心翼翼把草人裹在襁褓里后,张老道便交代爷爷。

“狐鼠之辈狡诈记仇,想骗过它们不容易,而且一旦失手恐怕非得纠缠你三代人不可。”

“为求万无一失,我先回门头沟,等子夜时分,小凤你把孩子交给许老哥,就说是孩子又出事了,得连夜去找我帮忙。”

“如此那黄鼠狼定会半路下手。”

张老道又给了爷爷一道六丁六甲护身符。

叮嘱爷爷贴身藏好,若真有始料未及的危险,这道符能替他挡一挡。

等把张老道送到村口折返回家后,爷爷他们晚饭都没胃口吃,既紧张又担心。

等待的时间总会显得格外难熬,提心吊胆等到十一点多。

爷爷他们便按照张老道的交代,给那只黄鼠狼演了一场戏。

先把我藏到床底,跟着我妈抱着草人送爷爷出门,在门口把草人亲手交给爷爷。

小心翼翼接过草人,爷爷匆匆往门头沟方向走。

子夜时分的村子,虽然安静,但也不至于一点动静没有。

但爷爷说那天晚上村里格外安静,跟死绝了一样,狗都不叫唤。

刚一出村子,爷爷就感觉身后有人跟着。

回头却什么也看不到,越往前走,那种感觉越强烈。

虽说知道今晚会遇到这种事,但爷爷当时也是真吓得不轻。

紧紧抱着草人就低头往前跑。

等他跑到远离村子的一处山坳时,远远的一个人一瘸一拐走了过来。

没到近前,一股尸臭先扑了过来,看清楚后,爷爷头皮都炸了。

那人不就是我爹?准确来说是我爹的尸体。

尸体已经高度腐烂、一张脸肿的像是发泡馒头,半边身子都烂透了,一团团肉蛆往外掉。

眼睛也烂没了,就剩两窟窿。

“孩子,孩子给我!”

到了近前,我爹的尸体说话了,嘴已经烂没了,就剩下嘴唇耷拉着。

一边说,就一边扑上去,想抢爷爷怀里代替我的草人。

已经被吓呆的爷爷,都忘了拔腿跑。

就在我爹的尸体要扑倒爷爷时,突然砰的一声,像是撞上一堵无形墙壁,连连后退。

“孽畜休要伤人!”

这时张老道的怒喝声响了起来,嗖一声一柄贴有黄符的桃木剑从黑暗中激射而来。

洞穿我爹尸身的瞬间,黄符轰一声燃烧起来。

我爹的尸身应声倒地,一只黄鼠狼从肚子里跑出来想往草丛钻。

一张同样贴着黄符的渔网从天而降,立时就把那只黄鼠狼罩在下面。

黄鼠狼疯了一样挣扎,结果越缠越紧,惨叫个不停。

最后那黄鼠狼竟跟人一样双手作揖求起饶来。

“操控尸身害人性命,留你不得!”

等张老道一剑刺死黄鼠狼,我爹的尸身也已焚烧殆尽。

“许老哥你把骨灰收敛起来,回头重新安葬吧。”

爷爷抹了抹眼泪强忍着涌上心头的丧子之痛收敛好骨灰。

“张神仙,这黄鼠狼也除了,这事是不是算完了?”

看着张老道手里头提着的黄鼠狼,爷爷试探着问了句。

谁想到张老道却忧心忡忡的摇了摇头道:“黄鼠狼虽除,但杨四媳妇一事才是刺手。”

“可…可翠芬她不是已经受了祭拜,杨四也在操办后事?”

“许老哥当时我没敢说,孩子体内住着白蛇妖灵,孩子一哭白蛇发怒,她害怕敢不受香火?”

“权宜之计罢了,今夜我就做法招魂与杨四媳妇谈谈,希望看到这黄鼠狼已死大仇已报会有个好结果。”

张老道为处理善后,能想的能算的,都想了算了,却还是逃不过人算不如天算。

两人刚回到村口,迎面就撞见杨四请来操办丧事的亲朋正疯了一样往外跑。

还有人大喊。

“诈…诈尸了!死…死人了!”

第9章

张老道脸色骤变,两条眉头瞬间拧成一根绳。

缓过神后,他拔腿便往杨四家跑,我爷爷咬了咬牙也跟了上去。

等赶到杨四家,大门敞开着,一股阴风裹挟着纸钱呼啦啦往外吹,风中还带着一股血腥味。

灵堂的蜡烛、长明灯已经全部熄灭,只有院里的灯泡忽明忽暗。

隐约间我爷爷看到院子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背对着他们直挺挺站在那儿。

灯泡一闪,院子里亮了一下。

爷爷这才看清楚,那人穿着寿衣,不就是杨四媳妇?

寿衣上全都是血,低着头在咀嚼什么东西。

眼前一幕吓得我爷爷嗷一嗓子叫了出来。

这一嗓子惊动了杨四媳妇,她慢慢转过了头。

肩头身子都没动,只是脖颈硬生生往回转,都能听到脖颈扭断的咔嚓声。

昏暗的灯光下,血水和头发混在一起粘在了杨四媳妇毫无血色的脸上,而她嘴里咀嚼的分明就是一颗血淋淋的心脏。

“孽障!”

张老道怒喝一声提着木剑冲了进去。

杨四媳妇显得很畏惧张老道,木偶一样直挺挺的纵身一跃,跳过墙头消失在了夜色里。

等我爷爷缓过神强忍着恐惧,手脚并用的爬进杨四家,张老道面色阴沉的看着地上。

凑到近前一看,我爷爷险些没吓得尿了裤子,转头哇一声吐了起来。

灵堂已经倒了一大半,棺材掀翻在地。

就在棺材前头,杨四瞪着眼睛一脸惊恐的倒在血泊中,胸膛完全豁开,肠子流了一地。

旁边散落着扑克牌。

杨小树靠在棺材上,脸上有几个通红的巴掌印,双眼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张老道慌忙走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杨小树的鼻息,又摸了摸脉搏。

确认杨小树只是吓晕过去,并没有生命危险,张老道阴沉的脸稍微缓和了几分。

“张…张神仙这咋闹成这样?翠芬她…她不是已经受了祭拜?黄鼠狼我们也除了!”

“准是杨四这混账东西做了啥事,惹了祸。”

“现在杨四媳妇不仅起了尸,看样子冤魂也附在尸身上,已经变成尸鬼!”

“赶紧回去,我担心她会绕道去你家!“

一听这话,我爷爷吓得够呛,那还敢追问,跟着张老道拔腿便往我家跑。

等回到我家,院子里已经是一片狼藉。

院门整个倒了进去,门板上血淋淋的巴掌印触目惊心。

猪圈里几头猪仔全给咬死了,一片血肉模糊,血腥味熏的人忍不住作呕。

“凤儿!老伴!”

爷爷一边无比焦急的喊着、一边往屋里冲。

到了屋里,奶奶搂着我妈、我妈抱着我正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张老道抱着昏迷不醒的杨小树也进了屋。

“老嫂子,刚刚杨四媳妇来了?”

追问下,我奶奶过了好几分钟,才磕磕巴巴说清楚刚刚发生的事。

就在爷爷和张老道折返回来的前后脚,已经变成尸鬼的杨四媳妇就闯进了我家。

不过在她要闯进屋里之际,还在襁褓中的我突然哇一声大哭起来。

屋子里随之掀起一股强风,一下就把杨四媳妇吹了出去。

“张神仙,是白蛇救了凤儿她们?”

听到这我爷爷也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开口试探着问了句。

张老道点了点头。

其实因为我爹的死,我爷爷、奶奶包括我妈,心里头对那条大白蛇是有怨恨的。

可现在算上之前那只狐妖,大白蛇已经救了我爷爷他们两次。

从那一刻开始,我爷爷他们才算放下对白蛇的怨恨。

“许老哥,你家有白蛇护着不会出大事,现在就怕那尸鬼怨恨难消,转头祸害其他人。”

我爷爷他们也慌了,尤其是我爷爷,他赶忙就问:“张神仙,这翠芬不是就对我家、对杨四有怨恨?”

“她咋还要去祸害其他人,这要真闹乱了,我们家这不是坑了全村人?”

张老道苦笑一下,解释道。

冤魂厉鬼这些阴邪之物因执而存在,执念就像是蓄水池里的水,一旦得不到发泄。

就会逐渐失去人性的一面,到那时候可就不单单是找某家人、某个人的麻烦。

这就是为什么影视剧里,那些冤魂厉鬼跟神经病一样见人就祸害,完全不存在冤有头债有主。

“张神仙咱不能眼睁睁看着翠芬祸害乡亲,您给拿个主意。”

张老道告诉爷爷他们,闹到这一步只有两个办法。

第一直接打得杨四媳妇魂飞魄散,在一把火烧了尸体,万事大吉。

第二种办法,就是乘杨四媳妇现在还有一丝理智,想办法解开她的心结,让她放下执念,将其度化。

“人本就是无辜枉死,还打得魂飞魄散,实在过于残忍无情。”

“我先试试能否度化与她,若实在不行,也只能下狠手。”

村里大家伙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爷爷他们也不忍心看杨四媳妇无辜枉死,还要魂飞魄散。

商量妥当后,爷爷问张老道要不要他帮忙。

“许老哥麻烦你明早找几个人帮忙,去村口挖一个大坑,完事用草席盖上。”

“在通知下村里人,明晚别往村口去。”

爷爷虽然不知道张老道要他找人在村口挖个大坑有啥用,但还是牢牢记在了心头。

这时候杨小树也醒了过来,我爷爷他们也从他口中得知了真相。

原本杨四的确老老实实按照张老道交代,拿钱请人来操办后事。

杨小树的舅舅得知后,以为杨四得了我家赔偿,带着孩子就跑了回来。

守灵的杨四心头害怕,找了几个狐朋狗友喝酒壮胆。

喝上头手开始发痒,竟然在灵堂里耍钱。

刚到家的杨小树看到这一幕哭着劝了几句,杨四就动手打了人。

结果翠芬诈尸,生生掏出了杨四的心脏。

“这杨四…咋就不听劝,不知道改一改!”

“可怜了孩子,妈没了爹也没了,舅舅也不是啥靠谱人。”

第二天一大早,杨四媳妇诈尸,挖了杨四心脏的事就传遍了全村。

村里人人自危,大白天都愣是没人敢出门,生怕被挖了心。

这样虽然方便了张老道晚上除掉尸鬼,但爷爷问了一圈,都没人敢帮忙去村口挖坑。

最后没办法,只能我爷爷带着奶奶和我妈,三个人从一大早忙活到撒黑,在村口挖了个大坑。

张老道也没闲着,同样是一大早就出了门。

傍晚才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背包回来,里头从铜钱剑倒香炉、乱七八糟啥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十八根用桃木削的木桩、一捆红绳和一瓶汽油。

那会我们村拖拉机都没有,汽油算是稀罕物。

一切准备就绪后,爷爷问张老道晚上需不需要他去帮忙。

张老道点了点头说:“那尸鬼惧我,我动手未必能把它引来,今晚得麻烦你带着两个孩子陪我一块去。”

“我这徒弟应该有本事把那尸鬼引到村口,杨小树在希望能唤起那尸鬼的理智。”

第10章

要带我去,我妈虽然挺不放心,但也没说什么。

倒是要带杨小树去,我妈有点反对。

她觉得杨小树已经很可怜,今晚在看到变成尸鬼的母亲,岂不是伤口上撒盐。

张老道听完也点了点头打算另想办法。

谁想到当时只有十多岁的杨小树却自己一口应了下来。

他说不能眼睁睁看妈妈变成那样。

杨小树的孝顺,听得张老道都眼圈泛红,我妈和奶奶就更是只抹眼泪。

可该做的,还是得做。

子夜时分刚到。

爷爷怀里抱着我,手上牵着杨小树,紧紧跟在张老道身后去了村口。

到了村口大坑的位置,张老道动手将十八根桃木桩钉了下去,又用红绳绑着木桩围着大坑绕了个圈,最后在面朝村外的方向留了个缺口。

其实钉木桩的位置、红绳绕圈都是有说道。

只是我爷爷不懂这些,当时只觉得神秘莫测。

张老道用往地上铺了一块布,摆上香炉、蜡烛…弄了个简易版法坛。

弄完这一切,张老道冲正在爷爷怀里,瞪着大眼睛好奇打量周围的我说道。

“好徒弟,现在得看你如何把尸鬼引来了。”

说来也怪,听到张老道这么说,我竟然眨巴眨巴眼睛,然后打了个哈欠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走吧许老哥,咱去旁边等着。”

张老道带着我们躲到了暗处静静等待。

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村里的狗突然开始不安的吠叫起来。

一股带着尸臭、血腥味的阴风吹了过来。

夜色下,杨四媳妇手脚不弯,木偶一样蹦了过来。

蹦到大坑前面时,她停了下来,像是不太敢往前。

就在这时候,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吹得村口昏天暗地。

等狂风散尽,杨四媳妇已经被吹到了大坑里。

张老道赶忙冲了出去,拉着事先预留好的绳头一拽,将缺口封死。

大坑里,变成尸鬼的杨四媳妇喉咙里不停发出呼噜呼噜的怪叫,拼命想往外蹦,却怎么也蹦不出来。

爷爷这才明白,大坑是用来困住杨四媳妇。

焚香开坛后,张老道招呼爷爷把我和杨小树带出来。

到了近前,不等张老道吩咐,杨小树就跪下去哭着喊了一声妈。

这一声妈,到真让困在坑里的杨四媳妇不在拼命往外蹦。

见状张老道赶忙让爷爷抱着我跪下,然后又把那只黄鼠狼的尸体扔进了坑里。

“我知你无辜枉死、心头有怨,但冤有头债有主,害死你的并非许家,是这只黄鼠狼。”

“现在黄鼠狼以除,就连生前待你百般不好的杨四也死于你手,你若还要执迷不悟,那便是自断往生之路。”

“今夜你若肯放下执念,我替你超度,孩子我会送去省城替他寻一好人家,保他余生衣食无忧,有一份大好前途。”

说完这些话,张老道便让我爷爷和杨小树磕头。

他则是取了三炷香点燃插到香炉里紧紧盯着。

我爷爷当时按张老道交代,跪在地上磕头,他抬头时无意间就看到三炷香升起的烟。

竟不像平常是向往飘,反而像沉香一样往下坠。

民间焚香祭拜鬼神,就有一种说法,若是它们听到你的祈祷、肯受这份香火,烟便会往上飘。

这一幕看的爷爷一脑门冷汗,可他也无能为力,只能更虔诚的磕头。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阴风,三炷香忽明忽暗,马上要熄灭。

大坑里变成尸鬼的杨四媳妇,发出野兽一样的咆哮,蹦起来两米高,一双手死命往坑边抓。

只是一碰到坑边,立马又跌了下去。

“张神仙,翠芬是不是不肯啊?”

我爷爷壮着胆子问了句,张老道眉头拧着没说话,整个晚上都不哭不闹的我,哇哇哭了起来。

我这哭周围突然狂风大作,坑里杨四媳妇像是受到了威胁,咆哮变成了惨叫。

“先停手!让我再试试!”

张老道冲空气大喊了一声,空气中有个女人冷哼一声说:“虽是枉死,但这般蛮不讲理。”

“有何好谈,待我打到她魂飞魄散,在驱山中蛇虫鼠蚁,叫她尸骨无存!”

狂风吹得更盛,周围草丛里也不知何时钻出来很多蛇虫鼠蚁,一窝蜂涌进大坑。

大坑里杨四媳妇惨叫连连,张老道叹了一口气,上前抱着杨小树捂住了他眼睛。

等到狂风散尽,坑里也没了动静,爷爷壮着胆子往里一看,当场给吓得一屁股跌了回来。

大坑里爬满了蛇虫鼠蚁,杨四媳妇的尸体已经被啃的只剩下白骨。

张老道拧着眉头忧心忡忡的看了我一眼后,便让爷爷带我和杨小树先回去。

他独自在村口呆了一夜。

次日,他把杨四媳妇的骸骨带了回来。

最后在我爷爷帮忙牵头下,村里替杨四两口子操办了丧事。

之后杨小树的舅舅来闹过两次,张老道赔了他一笔钱。

杨小树则被张老道送去了省城。

杨四一家的事算是有了结果,只是这结果并非张老道所希望。

张老道私底下跟我爷爷说过,杨四媳妇最后魂飞魄散、尸骨无存,算是执迷不悟,但也从侧面证明了一件事。

我身上的大白蛇,虽说千年道行,但始终妖性难消,骨子里还是带着阴狠凶残。

若不严加管教,恐怕日后我除了三年一灾、九年一难外,也会受白蛇阴狠凶残的影响。

张老道在我家长住下来,门头沟那个靶场也在几个月后撤走荒废。

我也渐渐长大起来,外表和寻常孩子没啥区别,但也有很多不同常人之处。

首先我不爱哭,就算把我一个人放在屋里,我也能玩的很开心,就像是有很多我爷爷他们看不到的东西照顾我、陪我玩。

家禽家畜包括野外碰到的动物,都特别怕我。

就是村里见人就咬的大狼狗看到我,也立马夹起尾巴。

等我长到一岁多的时候,家里都没法在院子里养家禽,买回来的家禽是宁死都不肯进我家门。

最后没办法,爷爷只能在另起地基盖了猪圈鸡舍。

不过也有一点好,那就是我家从来不会闹耗子。

家里打下来的粮食就堆在地上,也没耗子敢来碰。

除了这些之外,我的性子真像是张老道说的那样,透着阴狠,好多次跟同龄小孩玩闹,一生气张嘴就咬人,死不撒嘴那种。

为这事,我妈没少给人赔礼道歉。

一晃到了我三岁生日,爷爷他们弄了一桌酒席,过生日之余让我给张老道磕头敬茶叫师父。

完成拜师礼,我们全家都欢天喜地,我师父也欢喜,但他同样显得忧心忡忡。

“许老哥,这孩子逢三有灾,逢九遭劫,如今孩子已满三岁,恐怕这灾厄躲不过去。”

一听这话,爷爷他们也跟着着急上火,忙问我师父会发生什么灾厄。

我师父苦笑着摇了摇头说他也不知道,只是叮嘱我妈最近少带我出门。

我妈也记下了这事,并决定接下来一段时间就带我踏踏实实待在家。

谁曾想第二天传来噩耗,我外婆没了。

作为外孙,我妈只能带我去奔丧。

她想着奔完丧就立马回来,应该不会出事。

的确奔丧期间没出事,可就在我妈带我匆匆赶回家的傍晚,出了事。

第11章

听我妈说,当时她背着我一路紧赶慢赶,可没到村口天就已经黑了。

天一黑,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我妈就老感觉身后有东西跟着,心里头总发毛。

一回头,又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我妈干脆背着我一路朝村口跑。

等跑到村口,看到爷爷正和几个村里人在大榕树下纳凉。

我妈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去一些。

看到我妈,爷爷立马起身迎了上来。

“凤儿,你们娘两没事吧?”

我妈把我从背上放了下来,摇摇头表示没出啥事。

这时候我妈看到爷爷手上提着锄头,还背了竹篓,出于不解我妈就问了句。

“爹这天都黑了,你咋拿着锄头竹篓,这是要去哪啊?”

“这不傍晚出门想去迎你们娘两,到村口碰到长贵了。”

“他这次跑去门头沟那边,可挖到不少值钱的草药,还捡到块狗头金发大财了。”

“长贵答应带我们一块去,我们在这等他呢。”

爷爷说这些的时候,显得格外兴奋迫切,仿佛只要今晚跟着去一趟,一准也能白捡一块狗头金发笔横财。

其实这也不怪我爷爷贪心,自从我爸没了以后,年迈的爷爷就成了家里顶梁柱,他不得不为一家人的生计考虑。

见爷爷要跟着去才草药,我妈不免担心起来,一来我爸就是因为这事没得,二来爷爷口中的长贵。

全名叫刘长贵是我们村出了名的懒汉,平日里也不下地劳作,天天往山上跑,想着靠山吃山发大财。

事实却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没能发财,日子反而比其他人过得紧巴。

“爹,这事有谱没谱?长贵这人啥德行你也知道。”

“哎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你看人长贵这不时来运转了?人家念着乡里乡亲,才愿意带我们一块。”

“就跑一趟,就算没有白捡一块狗头金的狗屎运,能挖点草药也不亏。”

眼见爷爷是铁了心要走这一趟,我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

这时候,刘长贵带着老婆孩子也到了村口。

见刘长贵把老婆孩子都给带上了,爷爷他们几个想跟着一块去碰碰运气的,无疑是更加期待起来。

刘长贵看到我妈,立马主动凑了过来开口打招呼。

“这不是许强媳妇儿?我们这正准备去门头沟那边挖草药发大财,运气好还能捡到狗头金,你家许强呢?”

“乡里乡亲的叫他跟我们一块去啊!”

他前面一句话都很正常,可那后半句话一出口就变得不对味了。

我爹早三年前就去世了,后面被黄鼠狼操控诈尸,闹得村里鸡飞狗跳,谁不知道这些事。

刘长贵就不可能不知道这些事。

没等我爷爷和我妈问刘长贵他这话啥意思,诚心往人伤口上撒盐?

就有人偷偷拽了下刘长贵小声提醒。

“长贵哥,闻着你也没喝酒啊?咋糊涂了许强三年前就死了。”

刘长贵一拍脑门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摆着手就说:“瞧我这记性,本来想着都是乡亲,有发财的机会得拉大家伙一把。”

“哎许强媳妇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去,多个人发财的机会也多一份不是?”

“我看你家娃马上也该上学了,到时候学费就得几百块。”

刘长贵打了个哈哈把我爹的事糊弄过去,还开口邀请我妈也一块去采药发财,还弯下腰伸手想摸我脑袋。

就在他手掌要碰到我头顶的时候,我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拼命往我妈身后躲,嘴里还大喊。

“他…他身上没肉,全是骨头!”

我这一喊,大家伙也被惊了一下,但都没当回事,只是说。

“这孩子就会胡说八道,没肉那不成骨头架子了?”

“这骨头架子还能进山采药?”

别人不当回事,不代表我妈没当回事,在我出生的时候我师父就说过,我会有很多不同常人的地方。

这些年也都一一应验了。

我妈一把将我紧紧护在怀里,往后退了几步,冲刘长贵说:“别碰我孩子,我也不跟你们去采药,想发财自己去。”

“爹,我觉得这事古怪,您最好也别去,发横财咱没那个命!”

爷爷显得有些犹豫,家里虽然谈不上揭不开锅,但也真缺钱。

要不是师父隔三差五不知从哪弄些钱补贴我家,估计我家一年到头荤腥都吃不上几顿。

“我这好心好意想带你们发财,不去就算了,别耽误我们发财。”

我妈那些话,显然触怒了刘长贵,他脸色沉了下去,很不耐烦的嚷嚷起来。

其他几个想跟着去发财的村民,也都帮着他说话。

我躲在我妈怀里越哭越凶,最后更是直接拽着爷爷的袖子不让他去,一直就说刘长贵身上没肉。

最后爷爷架不住我哭闹,再加上我妈一直在劝,也只好咬牙放弃。

为此刘长贵还好一顿冷嘲热讽,临走前更撂下狠话,说以后有这好事,绝对不会带我家一块。

等刘长贵带着老婆孩子、带着几个要一块去采药发财的村民走远后,我还在一个劲哭闹。

“他身上没肉!”

“他们去了会死!”

我当时才三岁,刚能吐字清楚,最多也就能清楚表达饿了、困了或者想吃啥,别的很难表达清楚。

所以当时我那句他们去了会死绝对算是语出惊人。

我妈本就感觉这事不太对,一听这更觉得心里头发毛。

“爹,这事我咋越想越觉得不对,刘长贵这些年一直都在村里,他能不知道强子没了,不知道咱家的事?”

“还有您忘了张神仙说过,这孩子跟常人不一样。”

听完我妈的话,爷爷一琢磨,也是吓出一脑门冷汗,稍微冷静下来后,他急忙就问我:“大孙子,你说长贵身上没肉,谁跟他去了都会死?”

“真不是在胡说?”

三岁的孩子思维逻辑能力其实不强,但我却很笃定的点了点头,末了又说了句让我妈和爷爷无比后怕的话。

“嗯,漂亮姐姐说他不是人,去了会死!”

我口中的漂亮姐姐,就是那条大白蛇。

只不过这事只有我师父和我妈他们知道。

这下我爷爷也起码信了七八分,但他还是有点怀疑。

因为刘长贵把老婆孩子也一块带去了。

他就算已经不是人,要害人,总不能连老婆孩子也一块害吧?

“凤儿这样,你先带孩子回去问问张神仙这咋回事?”

“不管长贵是人是鬼,命可比发财重要,乡里乡亲的总不能不管,我追上去看能不能拦一拦。”

爷爷咬了咬牙提着锄头就去追刘长贵他们。

我妈也不敢耽搁,抱着我一路跑回了家。

等到家门口,我师父早在那等着了。

见我妈带着我平安回来,我师父脸色明显一松。

等我妈把刚刚碰到刘长贵的事一说后,我师父却是脸色骤变,跳着脚就骂:“这些财迷心窍的玩意!这不找死?”

第12章

见我师父急的都跳脚了,我妈也吓得不轻,忙问咋回事?

“回头再说,你赶紧带孩子回屋,今晚就别出门。”

“我去追许老哥。”

说完,我师父拔腿就朝村口方向狂奔而去。

我妈抱着我进了屋,和奶奶提心吊胆的等着。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我师父和爷爷回来了。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和几个想跟着去采药发财的邻居,也一块跟着来了我家。

除了我师父之外,其他人全都是脸色煞白,腿肚子抖的跟筛糠一样,连凳子都坐不稳。

我妈就偷偷问爷爷到底发生啥事了?

爷爷告诉我妈,他追上刘长贵一伙人把人给拦了下来,苦口婆心不对劲的地方说了,结果压根没人信不说。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还借题发挥,想打发其他人走。

明摆着就是巴不得其他人别去,就他们家发财。

爷爷自然成了众矢之的,幸亏关键时刻我师父赶到。

原本能走能说,要带他们去采药发财的刘长贵,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变成了一具骨头架子。

听完我妈也是吓出了一脑门冷汗,心头一阵后怕。

要不是我哭闹,今晚恐怕我爷爷也跟着去了。

把茶水递给我师父后,见我师父一言不发,神情凝重,我妈就问了句。

“张神仙大家伙都回来,我看没事了吧?”

我师父接过茶喝了一口,狠狠瞪了刘长贵的老婆孩子他们一眼骂道。

“得亏我这徒弟发现不对,许老哥心肠好追上去了,不然你们这些财迷心窍的玩意全得喂老虎。”

面对我师父的痛骂,没人敢还嘴,

“现在我徒弟等于坏了那伥鬼的好事,肯定要被伥鬼记恨上。”

“现在伥鬼逃回去,回头就把老虎引过来,全村都得跟着遭殃。”

一听不仅我会被那所谓的伥鬼记恨上,弄不好全村都得遭殃。

我妈也慌了,忙问我师父到底咋回事?

我师父叹了口气说:”进山被老虎吃了的人,不小心就会变成伥鬼。”

伥鬼不仅会给老虎带路,引老虎去吃人,还会用金银财宝哄骗财迷心窍的人进山给老虎吃。

它们往往最先哄骗的,就是不设防备的家里人。

老虎可不是念咒贴符就能赶走的山精鬼怪。

而且伥鬼引来的老虎大都是成群出没。

成群出没的老虎有多可怕?只能说真要进了村,整个村从家畜到人,恐怕不会剩几个活口。

别觉得这是在吹牛,五六十年代年很多地方都闹过虎患。

为此还成立过打虎队。

我师父正说着,突然响起的几声虎啸打破了村里宁静。

跟着就是家畜的惨叫,还有人的惨叫。

村里瞬间炸开了锅。

更可怕的是,虎啸声明显是冲着我家的方向一路奔袭过来。

前后也就几十秒钟的功夫。

砰的一声。

我家的院门倒了,三头花斑猛虎带着一股腥风冲进了院子,变成伥鬼的刘长贵像旧时候的汉奸一样,蹑手蹑脚从老虎屁股后头走了出来。

他半个脸没有血肉,只剩下森白的骨头。

一双眼睛在夜色下泛着诡异的黄色亮光。

“就是他们家坏了事,先吃了他们家几口人。”

变成伥鬼的刘长贵冲三头花斑猛虎说着话。

三头老虎也像是能听得懂他说的话,一声虎啸,纵身一跃就往屋里冲。

木头门在三头老虎面前,就跟纸糊的一样。

刘长贵的老婆孩子和几个想发横财的村民,屁滚尿流的四处躲。

别说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就是在野外,人那能跑得过老虎。

这一跑还更引起了老虎的兴趣。

比猫捉老鼠还血腥的场景在我家上演。

咬死几个人后,三头老虎调转回头,泛着猩红的眼睛死死盯住我们家人。

爷爷反应过来,抄起凳子想砸。

可他不是武松,一下子就被老虎扑翻在地,一口咬住了脑袋。

“许老哥!”

“老头子!”

奶奶和我师父同时大喊一声,想去救我爷爷。

没等他们迈开步子,就被另外两头老虎扑到了地上。

我妈抱着我跌坐在地上,已经吓得不会动弹。

眼看我家要血流成河,十多个人要尽数葬身虎口时。

屋子里突然掀起一阵狂风,只有三岁的我双手撑着地慢慢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在昏暗中闪着幽绿色,手臂上大片大片白色的蛇鳞往外冒,一张嘴,嘴里牙齿变成了獠牙。

冲那三头老虎就喊。

“滚!”

那声音也不是我的。

这一喊,屋里的风吹的更厉害了。

窗户砰砰直响,屋顶的瓦片都掀飞了。

三头老虎随即像是感觉到了莫大危险,也不再攻击人,匍匐着身子直勾勾盯着我。

完全变成半人半蛇的我,迎着三头老虎就走了过去。

我走一步,三头老虎就往后退一步。

最后三头老虎嗷一嗓子,被我吓的转身夹着尾巴就跑了。

老虎跑了,我却没有消停慢慢转过身,伸着舌头舔着嘴唇,朝着我妈他们就扑过去,一副要吃人喝血的样子。

我师父从地上爬起来,跑过来一把将我按在地上。

但他一个成年男性,当时竟然差点按不住年仅三岁的我。

我妈也缓过神来哭着问我咋了?

“白蛇占了孩子身体,快把我屋里的红绳拿来!”

“快啊!”

虽然不知道我被白蛇占了身体,会有啥后果,但我们全家都把师父的话当圣旨。

等我妈拿来红绳,帮着师父把我捆起来后。

我变得更像是一条蛇,手脚并拢紧紧贴在身上,蛇一样在地上扭来扭去。

见此,师父急忙咬破手指,在我额头上画了一道符,食指中指做剑诀的姿势,紧紧点在那道符上。

过了一会,我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我师父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样瘫坐在地上。

我妈跌坐在一旁,哭个不停,完全手足无措。

老虎被我,或者说被白蛇吓跑了,变成伥鬼的刘长贵也跑了。

我爷爷、刘长贵的老婆还有好几个村民,都葬身虎口。

但这事却并没有结束,第二天我就发起了高烧。

胳膊上、前胸后背白色蛇鳞,越长越多。

一双眼睛的瞳仁,也变得像是蛇一样竖了起来,还泛着幽绿。

第13章

老虎夜袭村子的事,也很快被报了上去。

上面派了人下来调查、统计伤亡情况,村里闹得人心惶惶。

但老虎是变成伥鬼的刘长贵引来的这事,知情者并不多。

加上葬身虎口的几人,全都是死在我家里头。

村里人都觉得,是我们家,是我这出生就害了好几条人命的妖胎,惹出的祸。

不仅是村里人,就连上面下来的调查组,也怀疑我家。

爷爷都还没入殓,就来了几波人到我家讨要说法。

最后我师父不知道使了啥关系,总算把调查组打发走了,但村里人不一样。

他们压根不信,一口咬定是我这妖胎惹出的祸。

尤其是死人的几家,带着亲戚朋友轮班堵在我家门口。

我妈气的不轻,明明就不是我惹的祸,相反要不是我说刘长贵身上没肉,说跟他去了会死。

不是爷爷及时追上去,不是我师父关键时刻赶到。

当时财迷心窍被刘长贵骗去的人,包括他老婆孩子,这会早成了老虎的腹中食。

刘长贵也必定会故技重施,到时候死的人绝对要比现在多。

我家那会的处境,大概能说是做了好事却没好报。

家里受委屈我妈和奶奶也咬牙忍了。

棘手的是,随着到我家讨要说法的村民越来越多。

我变得越来越狂躁,越来越不像一个人。

嘴里长出了毒蛇一样的尖牙。

听到外头有村民来讨要说法,就扭着身子、呲着牙,眼神凶狠的像是要吃人。

最后连我妈、奶奶和师父,我都不认,张嘴就想咬。

我妈眼泪都快流干了,这种情况下又不敢带我出门。

一旦给村民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这事就彻底说不清楚了。

师父说这是白蛇在作怪。

一开始是情况危急,白蛇若不强占我肉身,恐怕所有人都得葬身虎口。

可小孩子魂魄不稳,最容易丢魂。

白蛇这一强占肉身,我的魂魄险些被强行挤出体外。

我师父让我妈拿红绳,捆的不单单是白蛇,更是我的三魂七魄。

原本只需要想办法将白蛇的妖灵从我体内请走,这事也就能解决。

但现在白蛇让村子免遭虎灾救了人,村里人却这样对我家。

无疑是彻底激怒了白蛇。

白蛇现在占着我的肉身不放,她要让村里忘恩负义的人,都付出代价。

很快我师父的话就得到了应验。

虎灾的事都没彻底处理完,村里就像我出生时那样,闹起了蛇灾。

有的正吃着饭,突然就从房梁上掉下来一条蛇,张口就咬人。

有的去下地的路上,被窜出的蛇咬了腿。

家禽家畜,更是被咬死咬伤无数。

眼见蛇灾越闹越凶,村里开始组织村民捕蛇。

我师父去劝过,说这样做只会让事情越闹越大。

结果非但没人听,大家伙还说我师父是同伙,是他背后施了妖术邪法。

最后没办法,我师父又一次动用关系,请了一支医疗队带了很多蛇毒血清驻扎到村里。

还联系了好几个懂得医治蛇伤的朋友到村里帮忙。

若非这样,恐怕那几天之内,村里得被蛇咬死、毒死一大半人。

几天奔波下来,我师父瘦了一大圈,我的情况也是越来越严重。

红绳也已经绑不住我,只能拿栓牲口的大麻绳。

对于师父以怨报德的种种行迹,我妈和奶奶很不理解,尤其是我妈。

“张神仙,咱管那些人死活干啥?我们家救了人,我爹命搭了进去,孩子也变成这样,他们就该死!”

好人没好报,换了谁心里头都憋屈。

所以我师父并没有跟我妈说什么大道理,他只是告诉我妈。

现在想要救我,只能靠全村人,若真让白蛇将全村人给害了。

几百条人命,即便这些人全是恩将仇报、是非不分,如此大的杀孽。

我和白蛇就都没了活路,到时候一定会有人来收拾。

至于真到那一步,会是什么人来收拾。

我师父没有提及。

放任不管维持现状,让白蛇继续占着我的肉身不放,就算最后白蛇祸害完全村泄了怒气肯自己走,我也难以魂归躯壳。

届时白蛇必然会完全占据我的肉身,一样会有其他人来收场。

眼见关系到我的生死安危,我妈最终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忍着委屈问我师父该怎么救我。

“现在想救孩子只有一个法子,让孩子做出马弟子!”

我妈并不懂啥叫出马弟子,可她看得出来其实我师父一早就想好了这法子,迟迟没说也必然是因为要办成这事难如登天。

事实也的确如我妈猜测的那样,难如登天。

一般出马弟子,只要熬过仙家考验,领了堂口、供了老仙便算成了。

我的情况却不同,我必须要供白蛇的堂口、领她的马。

但我们这边没有供奉家仙的习俗,所以那白蛇只能算山精野怪,算不得仙家。

更重要的事,现在白蛇铁了心要报复全村,她也不可能答应。

解决的办法便是替白蛇讨封,只要村里人诚心认为白蛇是护佑一方平安的仙家。

那白蛇便等于有了名分,她的怒火也能因此平息。

当时来我家闹事讨要说法的村民,都把我家门槛踩平了,院墙都给扒了。

在他们眼里,我们家就是一切灾祸、不幸的根源。

再加上我那半人半蛇、见人就咬的模样。

真让我妈抱着我满村子挨家挨户去讨封口,可想而知会是什么处境。

这完全就等于是去赌全村人是否能幡然悔悟、是否都心存一丝善念。

所以在我妈看来,这已经不是难如登天的问题,完全就是不可能办成的事。

“张神仙,这…这咋可能办得到嘛?这几天村里人对我们家、对您是啥态度,您也都看在眼里。”

“就没有其他办法?就算拿我这条命去换也成啊!”

面对我妈的苦苦哀求,我师父已经不忍心再开口说话,闭着眼睛摇了摇头。

我妈坐在地上哭成了泪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奶奶抹了抹眼泪站起身说:“不管办不办得到,总是个法子,那怕挨家挨户跪着去求,也得试试。”

第14章

我妈止住哭泣,面如死灰的从地上慢慢站了起来。

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冲我师父深深鞠了个躬。

其实我师父也没想到,我的三岁灾厄,竟然会是一场全村人良知的考验。

“这是安魂香可以暂时让孩子安静下来。”

“切记只有这一炷香的时间,一旦香燃尽,还未讨到封口的话......”

硬生生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后。

师父把通体碧绿的安魂香交给了我妈。

还给了我妈一道护身符。

安魂香对灵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点燃附近的孤魂野鬼便会像饿急了眼的人闻到饭菜香味一样靠拢过来。

“这护身符贴身带好,不管听到、看到什么不对劲的一定要当看不到、听不到。”

“张神仙您不跟我一道去?”

我师父摇了摇头说:“那伥鬼还活着,若不除掉日后定然还会有人遭难。”

“今晚想成事,也必须抓到这伥鬼!”

说到这句话时,我师父眼神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狠色。

“凤儿你抓紧带孩子去。”

说完我师父便拿上东西先一步急匆匆离开了。

我妈拿着安魂香进了屋。

屋里,我被用栓牲口的大麻绳牢牢绑在床上。

一看到有人进来,立马挣扎着昂起头,泛着幽绿的眼睛毒蛇一样直勾勾盯着我妈。

嘴里还不断发出类似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看到我这副模样。

我妈是强忍着把眼泪、委屈都吞进了肚子里,点燃了安魂香。

安魂香有一股很特殊的香味,只不过这种香味活人闻不到。

随着安魂香点燃,我毒蛇一样冰冷的眼神慢慢迷茫起来,闭着眼睛伸着鼻子,露出一脸享受的神情。

我妈也不敢耽搁时间,一把抱起我匆匆出了门。

在踏出院门的时候,安魂香忽然闪了一下,像是有东西在旁边使劲吸了一口。

可当时周围什么都没有,只是让人觉得周围有点阴冷。

到后面,妈只感觉到周围跟着一群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

不时还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声音忽近忽远的,也听不清楚说的什么。

为母则刚,我妈强忍着心头发毛的感觉,敲响了李婆婆家的门。

“谁啊?”

“婆婆是我,凤儿!”

生我的时候李婆婆帮了大忙,这些年我们家也一直念着恩情。

李婆婆丈夫早死,就一个儿子也去了外地打工,平日都是我妈照顾。

听到我妈的声音,李婆婆跑出来开了门。

一开门见我妈跪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七分像蛇三分像人的我,李婆婆也呆住了。

“婆婆,您看这娃子像人还是像神?”

说着我妈把我往李婆婆跟前凑了凑。

我当时的模样绝对能把胆小的人吓尿裤子。

李婆婆也吓得不轻,她也不知道我妈这是要做什么。

但一看我妈的神情,李婆婆还是壮着胆子答。

“像神。”

“婆婆谢谢您,谢谢您!”

我妈抱着我重重给李婆婆磕了三个头。

李婆婆再一次救了我,我家欠她的恩情又重了一分。

这也为了我九年后的劫难,埋下了根由。

我妈先来找李婆婆,其实也是知道李婆婆心肠好,又多少知道些我的事。

想着能开个好头,不至于刚开始就当头一盆冷水。

拜别李婆婆后,我妈抱着我跪在另外一家门口,敲了门。

人家一听是我妈,别说给封口,连门都不肯开。

接连七八家都是这样,好不容易敲开一家,不等我妈开口,看到我那七分像蛇、三分似人的模样后,对方吓得嗷一嗓子,转身就要提锄头砸。

香已经燃了一大半,村子也几乎转了个遍,除了李婆婆之外,一句封口都没讨到。

怀揣着最后一点希望,我妈抱着我敲响了刘长贵家的门。

一直敲了很久很久,终于屋里灯亮了,刘小山很不耐烦的问。

“妈的大晚上的谁啊?”

我妈没应声,只是不停敲着门。

“奶奶的!等老子开了门,你要没事,老子打死你!”

刘小山提着木棒骂骂咧咧开了门。

一看站在门口的是我妈,刘小山脸上怒色更盛。

“妈的原来是灾星!害死我妈、害死这么多人,还敢大晚上叫门......”

我妈也不接话,只是把我凑到了刘小山跟前开口问:“你看像人还是像神?”

不明所以的刘小山看到我的模样后,吓得粗口脱口而出。

“哎哟我凑!”

“老子看你是灾星,今儿个老子就为民除害!”

刘小山举起木棒就要打我。

我妈紧紧把我护在怀里,生生挨了那一下,头打破了,鲜血顺着她脸庞就往下流。

可我妈没哼一声,只是慢慢抬起头一脸血的盯着刘小山吼:“引来老虎咬死人的是你爹刘长贵,要是没我家娃,你也早给老虎吃了。”

刘长贵变成伥鬼这事,刘小山是亲历者。

可他一样把一切推到我家、推到我身上。

离开刘小山家后,我妈抱着我跪在最后一家人门口。

这家人和刘小山一样,也是伥鬼一事的亲历者。

门敲了很久,都没人应门。

安魂香也烧只剩下最后一点点。

眼看香要燃尽,终于我妈承受不住放声嚎哭出来,她一边哭一边破口大骂。

“全都是忘恩负义、是非不分的狗东西,我娃活不了,那我们娘两今晚就吊死在这村口!”

“我倒要睁着眼看看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狗东西,能活多久!能活多久!”

因为安魂香的缘故,那会我妈身后跟着不知道多少游魂野鬼。

她的满腹怨恨,惹得那些游魂野鬼也开始躁动。

周围变得阴风阵阵。

就在我妈脖子已经伸到绳套里时,刘小山他们几个亲历者冲了过来。

“凤儿嫂子,我们错了,我们狼心狗肺!你家孩子像神像神!”

“我们去给村里人说清楚,说清楚!”

我妈并不知道,刘小山他们怎么突然改口了。

可他们当时的样子,绝对不是良心发现,而是活活被吓成那样。

不等反应过来,刘小山他们几个就拉着我妈,折返往村里跑。

带着我妈挨家挨户去敲门,敲不开刘小山就直接砸,等人出来他们就跪下去给人解释。

解释完了,就求着我妈开口讨封。

对方要是不肯开口,刘小山他们就拿刀架人脖子上。

那一晚整个村子折腾的鸡飞狗跳。

等讨完封口,刘小山他们又跪着给我妈磕响头,一个劲求我妈、求我原谅他们。

直到我妈松口,他们才敢起身。

一切都转变的很突然,我妈也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我妈抱着我喜极而泣的跑回家,看到我师父浑身是伤,血淋淋的躺在那后,我妈才知道师父为了帮我度过三岁灾厄,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第15章

为了帮我讨到封口,师父独自一人进山去捉变成伥鬼的刘长贵。

虽然最后成功捉到了伥鬼,但师父也几乎葬身虎口。

之后师父为了让刘小山几个知情者出面澄清、帮着我讨封口。

他做法把伥鬼送到了刘小山几人家里。

这也是刘小山几人,为什么会被吓成那样,会突然改口。

对于常人来说,这么做只能说是对刘小山等人小惩大诫。

可对我师父来说,这属于欺神骗鬼。

代价是损阴德、折寿数。

至于师父到底为此折了几年寿数,他只字不提。

只是等到第二天我醒过来后,连我都明显感觉师父一夜间老了许多。

我算是有惊无险的渡过了三岁灾厄,但这事却并未就此画上句号。

当时家里正忍着悲伤替爷爷操办后事。

几个亲朋替爷爷穿好寿衣,刚要入殓。

我突然跑了进去,指着他们就问。

“你们为啥要把我爷爷装棺材里!棺材是睡死人的!”

几个帮着入殓的亲朋也都听说过我家的事,也是被我那话吓得一愣。

负责照顾我的奶奶,也跟着跑了进来,朝着我屁股就打了一巴掌。

“小祖宗哎,你跑这捣啥乱,等会惹你爷爷不高兴了。”

“爷爷才不会不高兴,不信你问爷爷,他就在那站着呢!”

我抬手指着灵堂,一本正经的说。

全然没注意到因为我说的话,几个帮着入殓的亲朋,已经开始打着哆嗦冒冷汗了。

我奶奶也吓到了,因为当时我爷爷已经按习俗在家里停了三天,就差入殓,等亲戚朋友来吊唁。

“大婶子,你家不会是闹鬼吧?我可听人说这娃子从小就邪乎!”

一个帮着入殓的亲戚一脸冷汗,吞了吞口水,环顾了一圈四周,忍不住试探着就问我奶奶。

我奶奶回过神来,赶忙又给了我屁股一下。

“听他胡说八道,大白天能闹啥鬼。”

其实当时奶奶心里头对我说的话,是笃信不疑的。

可她总不能说,我不是在胡说八道。

真要那样,估计帮忙的人得立马全给吓跑了。

安抚好几个帮忙入殓的亲朋后,我奶奶抱着我就匆忙去找师父。

我在奶奶肩上还冲着灵堂那挥手说:“爷爷再见。”

也得亏帮忙的是亲戚,抹不开面子,不然就算奶奶在怎么解释,恐怕也得因为我的举动全给吓跑。

师父当时伤势还没好,在屋里躺着。

见奶奶一脸不安,还抱着我,师父也感觉到不对,立马坐了起来问:“老嫂子,咋了这是?”

奶奶慌忙把我刚刚在灵堂的举动告诉了师父。

听完师父也是皱着眉头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他摸了摸我脑袋问我:“你真看到爷爷了?”

“嗯,爷爷一直都在那啊!”

那晚老虎闯进我家,爷爷就是在堂屋里葬身虎口,灵堂也是搭在堂屋。

“张神仙这咋回事啊?是不是老头子放不下孙子舍不得走啊?”

师父摇了摇头告诉奶奶,人有三魂七魄。

三魂为天地人、七魄为喜怒哀惧爱恶欲。

人死以后,天魂升天依附在灵位上享子孙香火、地魂入地居以坟墓守尸、人魂则归阴曹。

等到头七阴差押解人魂归来,届三魂归一、七魄重聚,才能称之为鬼魂。

心有执念的则不会三魂散开、七魄离体,执念越深持续的时间越长。

就像杨四媳妇和刘长贵变的伥鬼。

爷爷之前的确因为记挂我的安危,心有所执三魂七魄并没散开离家。

可自从我平安无事后,爷爷的三魂七魄都已经按轮回秩序分散开来。

“这孩子看到的应该是许老哥的天魂。”

奶奶当然听不懂这些,没办法我师父又给奶奶解释。

村里不也经常会有人说,好几个人在某天晚上,分别在不同地方看到了村里某个老人。

第二天老人就没了。

这其实就是他们分别在不同地方,看到了老人的三魂之一。

完整的灵魂和活人一样都是独一份,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不同地方。

听完我师父这一番通俗易懂的解释,奶奶这才恍然大悟。

可她见我师父脸色还是显得很凝重,便也感觉到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急忙追问。

“张神仙,这不会又有啥祸事吧?”

“哎,这孩子妖灵在体,本身就对这些阴邪秽物敏感,不然之前也不会看到刘长贵身上没肉。”

“看现在这情况,估摸着是因为白蛇占据肉身太久,阴差阳错让这孩子彻底开了眼。”

师父这话奶奶听懂了,她也听人说过有的人天生阴阳眼能看到鬼怪。

“张神仙,你的意思这孩子有阴阳眼了?”

我师父摇了摇头说:“若是阴阳眼,我有办法能封住,但这孩子开的是妖眼,白蛇在她体内一天,妖眼便存在一天。”

“那这咋整啊?会不会害了孩子?”

“以后管教更严厉些,应该不会出大问题。”

如果人的眼睛称为人眼的话,那其实所谓妖眼,就是妖的眼睛。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等于是我的双眼已经妖化。

若情况持续下去,那我以后是人是妖,就不好说了。

这也是我师父为什么会说以后对我的管教还得更严厉些。

从那之后,我就经常能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不同的是,大部分时候不是我害怕那些东西,反而是那些东西害怕我,或者说是害怕白蛇。

师父对我的管教也严格到了病态的地步。

就拿撒谎这事来说,我想谁都撒过谎。

但我真的没有。

我一撒谎,师父那是真朝死里揍,我妈和奶奶也不敢拦。

用师父的话来说就是,我可以啥都不行,即便是玄门修行也可以不行。

但一定品行端正,走正道。

只有这样,我才能摆脱白蛇妖灵对我的影响。

师父的本事我其实没学到多少,但在他严苛管教下,我除了性子有些阴沉外,品行绝对没得说。

甚至于因为我品行好,村里人都慢慢忘了我家那些怪事,不再对我家、对我避如蛇蝎,还夸我懂事,是个好孩子。

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但我妈她们却忧心忡忡起来。

算算日子,距离伥鬼那事,已经过去了整整九年。

按我出生时张道一所说三年一灾、九年一劫。

我九年大劫马上就要到了。

在我过完生日后,师父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最近遇到不对劲的事,就马上回家告诉他。

开始几天别说不对劲的事,就连游魂我都没看到一只。

直到那天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我遇上了怪事,九年劫难也随之降临。

第16章

那天晚上月亮很大,照的亮堂堂的。

我和同伴杨发贵刚走到村口,他突然冲我说。

“哎你看那是不是李婆婆?这么晚了她去后山干啥?”

“得了吧!你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打啥注意,不就是我吓了你一次,你想骗我往那边看,乘机吓我一次?”

我翻着白眼,压根就不信这话。

当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别说一把年纪腿脚又不便的李婆婆,村里大多数人都早休息了,谁会大晚上往后山跑。

见我不信杨发贵竟然急了,抬手指着不远处就喊:“就在那你自己看,骗人是小狗!”

“但是我咋觉得李婆婆今晚不太对呢?”

不是杨发贵赌咒发誓让我信了他,而是他后半句话让我猛地想起来。

我们村好几家人的坟地,就在后山。

其中就包括李婆婆他们家。

前些日子,我妈就告诉我李婆婆身体不大好,让我有空多去看看她。

想到这些,我慌忙抬头看了过去。

这一看,顿时心里头一凉。

村口有一个废弃的院子,以前是寺庙,外面有一圈一人多高的围墙。

明亮的月光下,李婆婆扶着那围墙,一步一步慢慢朝着去后山的方向走着。

但我看到的李婆婆不是在走,而是在飘。

我也看不清楚她容貌长相,但第一眼看到,我就能确定那就是李婆婆。

准确来说应该是李婆婆的地魂。

地魂离体,李婆婆死期将至。

“看到没,老子没骗你吧?”

“就是李婆婆大晚上去后山干啥,一把岁数别再摔了,我得问问。”

李婆婆这人心肠特别好,尤其是对小孩子,可以说村里跟我差不多岁数的孩子,不少都是李婆婆帮着带大的。

杨发贵就是其中之一,说完他开口就冲那边喊。

我想阻拦都没来得及。

“李婆婆!”

扯着嗓子一连喊了几声也没得到回应,杨发贵低头挠着脑袋正纳闷咋回事。

等他再度抬头看去时,也是瞪大了眼睛。

“李婆婆呢?咋不见了?”

“杨冬瓜眼花了吧你?我咋没看到李婆婆,你也不动脑子想想,大晚上的李婆婆能去后山?”

并不是我有意要骗他,而是担心把真相说出来吓到他。

至于我一开始想阻拦他开口叫李婆婆,也是为他考虑。

虽说李婆婆的地魂不至于害他,但真要给叫应声了,杨发贵这家伙轻则倒霉几天,重则生一场病。

“不可能眼花,我明明就看到李婆婆了!”

我那句你眼花了,显然没啥说服力。

不过我也没想着能说服他,只要把这事糊弄过去就行。

我故意翻了个白眼,也不再说话当啥事没发生,迈开腿就往村里走。

等我走出去老远,杨发贵还在那挠着头自言自语。

“难道真是眼花了?可我明明看到李婆婆了。”

“哎老许,你等我一下啊!”

见我都走出去老远了,杨发贵也没再往深了琢磨,赶忙追了上来。

可我忘了这家伙是一根筋,最后就因为这事险些丢了小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我两家离得挺远,过了进村第一个岔路口就分开各回各家。

想着李婆婆地魂离体、死期将至,回家的路上我心头五味杂陈,魂不守舍的。

要不是我妈叫住我,我都从家门口走过去了。

“咋了这事?蔫头耷脑的,是不是在学校里惹祸了?”

“妈,我那敢惹祸,师父不得揍死我。”

“没惹祸就好了,你得记着你师父的话......”

“走正道、做正事。”

我不耐烦的打断了唠叨,快步进了屋。

想着把刚刚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的事告诉师父,问问他该怎么办。

谁曾想到屋里一看,师父没在。

“妈,我师父呢?老胳膊老腿的又跑那去了?”

“会不会说话?要没你师父咱家早完了,你也早没了。”

我妈提着扫帚就给了我几下,打完了才告诉师父担心我九年劫难的事,一早就出门了。

说是去找个精通卜算的朋友,看能不能算一算我的九年劫难具体是啥。

此外师父还叮嘱我妈,如果最近我遇到啥不对的事,就请假踏实在家待着等他回来。

随后我妈就问我这两天有没有遇到不对劲的事,我没多想就摇了摇头。

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这事,在我看来没有不对劲。

天地万物都有寿数,死亡是必然。

只是很多人难以接受而已,包括我也是如此。

“没啥事就赶紧睡觉。”

“哎对了,明天你们就放星期了吧?我买了些东西,明晚跟我去看看李婆婆。”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李婆婆了,老感觉心里头不踏实。”

我妈无意间的一番话,听得我心里头一惊。

又是死亡预兆。

除了地魂离体外,人死之前还有很多预兆。

比如关系密切的朋友、亲人,有时候会梦到对方跟自己告别、甚至梦到对方离世。

“妈,我刚在村口看到李婆婆的地魂了,你又梦到她,李婆婆她恐怕马上要走了。”

犹豫了下,我还是没忍住把看到李婆婆地魂离体的事说了出来。

我跟师父修行多年,对我的话,我妈自然笃信不疑。

她听完先是一愣,随即眼睛就红了,显得格外手足无措。

李婆婆对我家有两次大恩,这些年又是我妈照顾她,在我妈心里头李婆婆跟亲娘没啥区别。

好一会我妈才缓过神来,她抓着我的手就问:“李婆婆她…她还有多久日子?”

“就这两天的事,具体我也不清楚。”

说这话的时候,我心里头也很难受,像堵了块石头似的。

我妈就更难受了,只是当着我的面,她强忍着没哭出来而已。

“你赶紧睡,我去李婆婆家看看,她一个人,别出啥意外。”

说完我妈收拾了下东西,就要去守着李婆婆。

我想了想决定跟着一块去。

我妈把李婆婆当亲娘,我何尝不是把李婆婆当亲奶奶。

赶到李婆婆家,敲了很久的门,也不见李婆婆应声。

这让我妈更加慌了神,最后我翻墙进院子开了门。

等我们娘两进了屋,李婆婆已经只剩一口气吊着,嘴里含糊不清念着。

一看这我妈在忍不住哭了出来,稍微缓过一点,她下意识就想叫人帮忙送李婆婆去医院。

“妈来不及的。”

说着我也鼻子一酸哭了出来。

我妈哭的更厉害,一直说:“好好的咋说没就要没了,前天还来我家跟你奶奶聊天,念着孙子明天就回来看她了。”

“这咋说没就要没了!”

我无意间瞥见床头摆着的相片,相片里就是李婆婆和她小孙子。

一下子我明白了,李婆婆嘴里含糊不清念的,就是孙子的名字。

要是见不到孙子,恐怕李婆婆真就要死不瞑目。

想着李婆婆从小拿我当亲孙子,几次帮了我家、想着师父教我要知恩图报、想着我妈和奶奶时常唠叨一定要报答李婆婆。

一个大胆的念头从我心头萌生了出来。

“妈,我有办法能让李婆婆撑到明天,也许能让李婆婆见到孙子最后一面。”

那会我压根没想过阎王要人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更不会想到,我的九岁劫难,会应在李婆婆身上,应在我想报恩上…

第17章

看着马上要咽气的李婆婆,我妈满脸泪水的追问。

“真有办法?”

“李婆婆对咱家是尽全力帮的忙,咱要有本事让她了却心愿,可不能藏着掖着。”

“嗯。”

我点了点头。

从现在医学角度来说,人死亡是生机衰竭耗尽。

但从玄学来说,人一旦魂魄不在或是不全,就等于死死亡。

我没办法让李婆婆体内生机不再衰竭。

只能暂时让李婆婆魂不离体。

不过想做到这一点,也绝非易事,对我而言更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妈你在这照顾李婆婆,我回家取些东西。”

说完我便匆匆往家跑。

进了家门便直奔师父的屋子,一阵翻箱倒柜后,终于翻到了当时我被白蛇强占肉身时,师父用来替我捆住魂魄的红绳。

小心翼翼收好红绳,我又拿了笔墨纸砚。

等我折返回去,我妈正守在床边,抓着李婆婆的手直掉眼泪。

见我回来,我妈立马像是看到了主心骨,忙问我接下来要怎么办?

用红绳捆住李婆婆后,我拿出笔墨纸砚准备画符。

修道者设坛、插杏黄旗窥探天机,需画窥天符。

想让濒死之人魂不离体,也需画符。

画符是一件极其耗费心神的事。

不说要起笔咒这些繁琐步骤,最基本的要求就是静心凝神。

一般人连基本都做不到,那次我也是第一次自己动手画符。

起了笔咒,接连失败了几十次方才勉强画了出来。

不敢多耽搁一秒,我忍着身心疲惫,急忙把符折成三角放到了李婆婆枕头底下。

“这就成了?”

“那这么简单,只能算成了一半。”

随即我告诉我妈,万万不能让村里人知道李婆婆即将离世。

还要想个由头多叫些人到李婆婆家帮忙,让李婆婆家热热闹闹、让所有人觉着李婆婆能长命百岁。

道理跟当初替白蛇讨封一样。

属于众口成烁的力量,或者说是信仰之力。

“再有几天就是李婆婆大寿,大牛明天回来就是准备替李婆婆过寿。”

“明天就说替李婆婆办寿礼。”

我妈这话听得我心头莫名感到一阵悲凉。

李婆婆是必定撑不到过寿,最后只能是寿礼变葬礼。

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就准备满村张罗替李婆婆操办寿礼。

为了让这场戏更逼真,我也请了假帮忙。

起初我和我妈都觉得,以李婆婆在村里的人缘,这事水到渠成。

谁曾想,没等开始张罗,就有人跑来问我妈,是不是李婆婆快不行了?

要不要提前准备后事。

我妈当时也慌了神,不过幸亏从我出生后,家里头大大小小怪事不断,我妈也算有经验了。

缓过神,她立马呸了一口就骂:“大早上胡咧咧啥!李婆婆人那么好肯定长命百岁。”

“我昨晚还去看了她,她老人家让我帮着张罗寿礼。”

挨了我妈一顿骂,那人也不恼,只是挠着头说。

“这事真不赖我,是那杨大喇叭非说他儿子昨晚看到李婆婆的鬼魂,李婆婆怕是要走了。”

杨大喇叭,就是杨富贵他老爹。

大喇叭是我们老家的土话,意思就是说那人跟大喇叭似的,啥事到了他那,指定添油加醋到处宣扬。

我也没想到杨富贵,竟然把昨天晚上在村口看到李婆婆地魂的事告诉了他老爹。

以他老爹大喇叭的德行,只怕这会半个村都知道了。

“大喇叭说的话能信?昨晚我也去看李婆婆了,她老人家还说大牛叔今天也要回来,替她过寿呢。”

“你们要没事,就帮着先张罗。”

事情虽说被我和我妈糊弄了过去。

依旧有不少人觉得李婆婆是真快不行了。

红绳、符咒只是暂保李婆婆魂不离体。

李婆婆能撑多久,关键还是众口成烁这四个字。

帮着张罗的人到李婆婆,没看到李婆婆,也开始怀疑我和我妈在骗他们。

这么一闹,我的法等于给破了,李婆婆眨眼就到了咽气的边缘。

我也彻底没招了,只能不停跟李婆婆说在撑一撑,大牛叔快到家了,马上就能见到孙子。

李婆婆凭着对儿孙的牵挂,硬撑到了中午。

她咽下最后一口气时,大牛叔一家还没回来。

李婆婆最终也没能见上儿孙一面。

李婆婆走了,寿礼变丧礼。

来帮忙的人转过头就开始指责我们娘两。

说我们是诚心不让李婆婆走的安稳。

杨大喇叭像是一个斗胜的公鸡,昂这头就嚷嚷:“看到了吧?老子可没说瞎话,李婆婆她就是不行了。”

“听这娘两的话,咱得被耍的团团转,大家伙可别忘了许老梆子他们家邪性着呢,明明人都不行了,还办寿礼,天知道他们家安什么心。”

这话一出,我和我妈立马成了不安好心的混账。

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死。

我气不过冲上去就给了杨大喇叭一拳。

他反应过来抡起胳膊就要抽我。

我妈一把将我护在了身后,红着眼睛盯着杨大喇叭吼。

“你才是混账玩意,打我儿子一下试试!”

杨大喇叭被我妈那恨不得咬死他的眼神给吓怂了。

骂骂咧咧扔了几句狠话就脚底抹了油。

闹得有些不大愉快时,大牛一家终于回来了。

得知李婆婆走了,大牛一家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悲伤的神色。

只是按照习俗走流程,说了些感谢大家伙帮着操办的场面话。

亲妈死了一点眼泪都没有,大牛一家的反应让我很不理解。

给李婆婆磕头烧香时,我无意间又听到大牛两口子说。

“哎总算死了,省得以后得隔三差五往家跑,浪费时间又浪费钱。”

当时听到这话,我是怒不可遏,香都没烧完就站了起来,指着大牛两口子就骂。

“你们两口子还有没有良心?亏李婆婆临了还挂着你们,撑着一口气想见你们一面!”

“你们不抓紧往家赶就算了,还说这种话,真不怕李婆婆头七找你们?”

我这一骂,引来了注意,帮忙的人个个眼神古怪的看着大牛两口子。

大牛脸色也变了,他不是怕李婆婆头七回魂找他,他是怕脸上挂不住、怕村里人说闲话。

“你个兔崽子胡咧咧啥?说我不孝顺,你咋不说我妈不会做人?自家孙子不帮着带,天天给别人家带孩子。”

“尤其是你家,我妈没少出力吧?你要冲好人,有本事出钱把这后事办了啊!”

还算年幼的我,那说得过大牛,被他几句话呛的不知如何反驳。

周围人也慌忙来劝阻,不过大多是说我没家教,不懂事。

最后闹得不欢而散,我妈也被赶了出去不让留下帮忙。

不过我妈也没为这事骂我,只是回到家后她就躲在屋里哭。

我也气,心里头怨杨大喇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怨大牛两口子不是东西。

就盼着李婆婆头七回魂去找他们算账。

然而没等李婆婆头七找他们算账,麻烦就先找上了我…

第18章

大概是凌晨三点多,我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感觉一阵彻骨的阴冷袭来。

凭借对阴邪之物的敏感。

我立马反应过来这是有脏东西进了屋。

可当我想睁眼起身时,却发现怎么也睁不开眼,更别提爬起身来。

明明大脑是清醒的,却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鬼压床。

这三个字一浮上心头,我也慌了。

不是鬼压床有多可怕。

而是我在家就不可能被鬼压床。

家里贴了师父亲手画的门神,别说游魂野鬼,就是冤魂厉鬼也不见得能闯进来。

何况师父屋里还供着祖师神像。

寄居在我体内的白蛇妖灵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发出示警。

这到底怎么回事?

难不成闯进屋里的是大凶邪祟?

转念一想这绝不可能,就算那邪祟凶到能无视门神、能镇住白蛇妖灵,也绝不可能在祖师神像面前逞凶。

更何况这东西明显是冲我来,它真要凶到那种地步,何必搞鬼压床这种小把戏,直接弄死我不就得了?

除非进屋的不是邪祟。

想到这我愈发惴惴不安起来,这时候迷迷糊糊我就听到有个声音冲我怒吼。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怒吼声落下,一团浓雾朝我滚滚袭来。

浓雾中还有铁链拖地的声音。

两个身高一丈有余的黑影,用铁链拖着另一个人影从浓雾中走了出来。

等我看清楚那被铁链锁住的人,竟然是中午刚过世的李婆婆后。

我猛地想起来师父说过,阴差押魂用的便是勾魂铁链、束魂锁头。

有些地方就有一种习俗。

若是有人死在家中,便会请一个年轻力壮的男性,拿一根带锁头的铁链,在家里拖行一圈。

两个黑影是勾魂阴差。

怪不得门神不拦、祖师神像也没反应。

连白蛇妖灵也没示警。

这是因为阴差不同于一般鬼魂,准确说该称为阴神。

“无知小辈胆敢违反生死天道,强留魂魄归阴,今日吾必押尔下阴司受审!”

不等我反应过来,两个阴差再次冲我怒吼道。

一听这我立马反应过来,感情是因为李婆婆的事惹来了阴差。

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也不例外,何况我没觉得做错了。

帮李婆婆是出于报恩、想替她了却心愿。

李婆婆本人也是一辈子热心肠,十足的好人。

既然是好人,凭什么临死前想见儿孙一面都不行?非得抱憾而终?

想到这些,一股无名怒火就涌上了心头,我冲两个阴差就吼。

“李婆婆是个好人,她就想临死前见儿孙一面,你们却非得让她抱憾而终,错的不是老子,是你们!”

我这一吼也成功激怒了两个阴差。

“狂妄小辈!生死天道岂容尔妄论,速速随吾下阴司受审!”

两个阴差一甩手,勾魂铁链嗖的一下就朝我飞了过来。

我心头想反抗,却压根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我以为这次铁定完蛋时,突然一束明黄色光芒从天而降。

锵的一声!

一柄青铜七星剑直直插在了我面前,将勾魂铁链挡了回去。

“两位阴差大人,我这徒儿阳寿可还未尽,强行勾魂入阴司,这后果两位阴差大人可担得起?”

师父从我身后走了出来,躬身冲两个阴差作了个揖。

看到师父,我立马像是抱住了大腿,心也不慌了。

两个阴差看了看我师父、又看了看那把青铜七星剑,最终没有动手,也朝我师父回了个礼说道。

“七星剑,敢问仙道是何来路?”

师父没说话,只是从腰间掏出一枚令牌。

看到令牌,两个阴差脸上神神情也是微微一变,但随即又看向了我怒吼道。

“即便是仙道是镇妖司之人,今日恐怕也保不住这违反生死天道的无知小辈。”

“两位阴差大人是在说笑不成?我这徒弟头顶有三清祖师罩着,阳寿更是未尽,何来保不住一说!”

“莫非两位阴差大人,真想强勾我这徒弟魂魄不成?”

师父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不卑不亢。

说完,师父更是伸手直接拔起了面前的青铜七星剑,摆出要刀兵相见的架势。

两个阴差最终没有动手,只是冲师父阴恻恻的笑着说。

“纵使今日仙道袒护,这无知小辈违反生死天道必遭天谴。”

“龙门村李氏多留阳世两个时辰,也必下地狱赎罪二十年!”

龙门村李氏就是李婆婆,我替她吊住一口气,让她多活了两个时辰,最终李婆婆也没能见上儿孙一面。

现在两个阴差竟然还要李婆婆下地狱赎罪二十年。

我瞬间怒火中烧,冲两个阴差就吼:“强留魂魄的是我,不是李婆婆,你们凭什么让她下地狱!”

“呵呵无知小辈,等你阳寿一到一样要下阴司受审!”

扔下这句话后,两个阴差拖着李婆婆转身便朝那团浓雾走去。

见状我怒吼着想让他们留下李婆婆,却被师父一把给拦了下来。

浓雾散尽、阴冷的感觉也随之消失,我猛然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来。

师父正皱着眉头一脸凝重的坐在床边看着我。

“师父,他们凭什么让李婆婆下地狱赎罪二十年......”

啪!

我没说完,脸上就挨了师父一巴掌。

“你这劣徒惹出这天大的祸事,老子刚刚要不拦着,你还想跟阴差抢魂不成?”

师父这一骂,我也冷静了下来,可我依旧没觉得做得不对。

或者说我想不明白,我什么地方做错了。

见我捂着脸、一脸不服。

师父忍着怒质问我:“难道你还觉得自己个没做错?是那两个阴差做错了?”

“是!”

从小到大,我在师父面前不说想鹌鹑,但也绝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那是我第一次忤逆师父。

“你......”

师父气的够呛,抬手要抽我,可见我瞪着他不闪也不躲,师父又把手放了下来。

“那你觉得该怎么做才不算错?”

“是,李婆婆与你家有大恩,她也是个好人,可今世之果,乃前世之因所结,这辈子她是好人,上辈子呢?”

“抱憾而终,也许就是对她上辈子的惩罚。”

师父这一番话让我也陷入了沉思。

可想了想后,我依旧不认可。

“师父,不管李婆婆上辈子如何,这辈子她是好人,她也不求大富大贵长命百岁,只想临死见儿孙一面,这点小小的心愿都不能实现?”

我的回答让师父也是一愣,沉默许久他才说道。

“天道本就无情,更非人力所能更改。”

“既然天道无情,要天道作甚?”

我这话一出,吓得师父一下子站了起来,瞪着眼睛看着我,许久后他哈哈笑了起来。

“好一句既然天道无情还要他作甚!”

“今天你既然种下因,他日必然结果,等你尝到苦果,你若还这般认为,那便算为师错了。”

师父也不在与我争辩,忧心忡忡的转身走了。

当时我虽然不知道师父说的苦果是什么,可我理所当然的认为连阴差都没把我魂勾走。

还能有多大的苦果。

可等第二天苦果真的吃到嘴里后,我才知道这苦果有多大、有多让人难以接受…

第19章

第二天,奶奶早早出了门,想亲自去大牛家赔礼道歉。

化解之前因为我当众指责大牛两口子不孝顺闹出的不愉快。

可奶奶这一去,再也没回来。

等村里人发现跑来告知,我们赶到现场,看到奶奶的死状后,我是怎么也没法接受这个事实。

奶奶淹死在了路边水深不到一寸的沟里。

不到一寸深的水是什么概念?

别说成年人,恐怕就是婴儿掉进去,也能自己扑腾出来。

奶奶的身体也一直很硬朗,并没有什么隐性疾病。

师父早些年也亲自给我奶奶算过命,说奶奶她纵使不能长命百岁,也一定是寿终正寝。

可奶奶现在压根就不是寿终正寝。

她的死完全就是超出常理的意外。

所以我是怎么也想不通,师父也皱着眉头,显得格外忧心忡忡。

叫来人帮着把遗体送回家后,我妈忍着悲伤正要去请人来帮忙操办。

却被师父给拦了下来。

“凤儿你先给大嫂换身干净衣裳,不是寿衣就行,后事先不急。”

“我两去趟城里,一切等我们回来再说。”

我妈虽然不太理解师父的做法,可这么多年下来,我们家绝对是无条件信任师父的。

不夸张的说,师父的话在我家就是圣旨。

我妈点头应下后,师父皱着眉头格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便让我跟他进城一趟。

师父的反应让我老觉得,奶奶的事他知道些什么。

一路上我也几次试着问过,可师父都是闭口不谈。

进了城师父找了一辆小货车,直接带我去了一家丧葬用品店。

纸钱元宝香烛纸扎买了整整一小货车。

这让我更纳闷了,这些东西都是烧给死人的。

师父让我妈不急着替奶奶操办后事,只是让我妈给奶奶换一身干净衣裳,还不能是寿衣。

这些纸货,就不大可能是烧给奶奶的。

偏偏师父又不肯跟我解释,只是催着我帮忙把东西往车上装。

等回到家,我妈出门看到堆了半个院子的香烛纸货,也是很意外,急忙就说。

“张神仙这么些年您对我们家已经很好了,这些东西咋还能让您买,还买这么多。”

“这理当我这做儿媳妇的去买啊!”

“凤儿,这些不是给许大嫂的。”

师父这话应证了我心头所想,同样也让我和我妈一头雾水。

现在整个龙门村,除了我奶奶意外身故,也只有明天就要下葬的李婆婆。

“师父,那您买这么多香烛纸货是要明天送去李婆婆家?”

我试探着问了一句,师父却是再度摇头。

他紧跟的一句话更加是让我和我妈震惊不已。

“这些也不是给李婆婆的,许大嫂她还有一线机会能回魂复生。”

震惊过后,我和我妈也是喜出望外。

师父也没多解释什么,只是看着我格外意味深长的说了句:“但这一线机会,恐怕还在我这顽徒身上。”

这话听得我十分不解,在我心中师父是无所不能的,就算能救奶奶回魂复生,那也只有师父有这本事,我绝对没有。

然而不管我怎么追问其中缘由,师父都不肯在多说。

他只是看了看天色又掐着指头算了算,便让我妈去弄一盆火塘灰来。

那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是烧火做饭,灶膛里烧火剩下的灰烬就是火塘灰。

中医上叫百草灰,能入药。

师父用火塘灰在院子东南角撒了两个大大的圆圈。

随后又画了两道符,那符我认识。

是祭奠、头七时经常会用到的引路符。

这符的作用大概有两个,一是头七回魂给亡魂引路,避免亡魂走错家门,其二便是祭奠时写上名讳,能确保亡魂收到烧下去的东西。

火塘灰也是类似的作用。

烧纸祭拜先人时,用火塘灰撒一个圈,在念着先人的名讳,便能防止孤魂野鬼来哄抢纸钱。

师父这又是火塘灰、又是引路符。

搞这么严阵以待,到底是要烧给谁?

直到师父动手在引路符上写下‘起敬阴司…’这几个字眼后。

我瞬间明白过来,这些都是开路钱。

我们那边清明重阳烧纸祭拜先人时,也会先烧开路钱。

这开路钱,就是给阴差的。

至此我就算脑子在不好使,也猜到了个大概,心中一时间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

愤怒、懊悔、紧张…种种情绪一股脑涌上了心头。

“师父!你要烧开路钱,难道奶奶的死不是意外,是因为昨晚的事?”

面对我的追问,师父没在遮掩,轻轻点了点头。

我妈在一旁看的一头雾水,拽了我一下问我昨晚什么事?

我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告诉我妈昨晚因为我想帮李婆婆了却心愿,强留魂魄,昨晚险些被阴差勾魂?

李婆婆最终不仅没能了却心愿,反而因为在阳间多留了两个时辰,要下地狱赎罪二十年?

我低着头不敢说,更不敢去看我妈。

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是报了恩,还是害了李婆婆和奶奶。

见我那副模样,我妈也意识到了些什么,没在追问,只是摸了摸我脑袋说:“张神仙不是说了,还有机会能让你奶奶回魂复生?”

“人无愧于心就好,我相信我儿子不会做愧对良心的事。”

这两句话听得我心神一颤,一时间更加不知如何自处了。

师父拍了拍我肩头,而后便把两道引路符递给了我妈。

“凤儿,你先把这些香烛纸货分成两份,要是有东西不够两份,就留下别分,切记一定得分平均咯。”

“等子时一刻先烧引路符,在烧这些香烛纸钱。”

等我妈按师父交代去忙活着分那些香烛纸钱后,师父把我叫到了屋里。

“苦果已到嘴中,你这顽徒现在可后悔?”

师父这话让我瞬间不知所措。

在一想到昨晚那句既然天道无情、还要他作甚的狂言。

我更加是不知怎么回答。

要问我后不后悔,肯定有,同样如果问我愤不愤怒,也一样有。

师父也没催我做出答复,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思虑许久,我紧握着拳头抬起头看着师父。

“我没觉得李婆婆一事错了,我也不后悔,只恨牵连了奶奶,一人做事一人当,有本事让他们冲我来!”

听完我的豪言壮语,师父哈哈大笑了起来。

“真是年少轻狂啊!”

“既然不后悔,今夜为师便带你去阴阳路走这一遭。”

随后师父告诉我,他之所以说奶奶的一线生机在我身上。

其实就是看我后不后悔,若后悔,那今夜便不用去阴阳路,香烛纸钱就当是我昨晚顶撞阴差,赔礼服软的买路钱。

奶奶的一条命,也就成了我为李婆婆一事所付出的代价。

若我不后悔,便再次违抗生死天道,去阴阳路拦阴差,将奶奶的魂魄抢回来。

收拾好东西后,师父便带着我直奔阴阳路。

拦路抢魂!

第20章

阴阳路并非是某条路的名字,而是魂魄进入阴司的道路。

这条路可能是在村头、村口,在荒郊野外,也可能与某条真实存在的道路重合,甚至可能就在你家中。

很多年以后我碰到过一个很有钱的大老板,一家妻儿老小莫名其妙霉运缠身、大病小病不断,子夜时分还会听到家里有一些奇怪的动静。

究其原因就是因为正好有一条阴阳路,从他家经过。

师父拿着罗盘带着我朝着村子西边走。

一直到了距离村子挺远的一处荒地,方才停了下来。

看了看手中罗盘后,师父说:“这地方,就是龙门村阴阳路所在。”

我天生对阴邪之物敏感,又因白蛇强占肉体,阴差阳错开了妖眼。

环顾一圈,我便发现这荒地阴气很重,不时还有一些游魂野鬼在附近游荡,想通过阴阳路进入阴司。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游魂野鬼始终没法踏上阴阳路。

出于好奇我便问了师父。

师父开了慧眼,自然也能看到那些游魂野鬼,他叹了口气告诉我。

世间万物自有天命定数,不是所有魂魄都能踏上阴阳路、进入阴司。

这些无人祭拜飘荡在阴阳路附近的游魂野鬼,若是运气好碰到肯发慈悲之心的修道之士替它们超度,便有机会踏上阴阳路。

不然便只能一直飘荡,直到彻底失去意识,最终消散以天地之间。

师父说完,我也动了恻隐之心。

“师父既然碰到了,不然咱替它们超度一下?反正举手之劳。”

“小兔崽子总算没枉费老子十年苦心,修道之人心存善意为正,心存恶念那便是邪道了。”

“不过今晚来不及,子夜时分快到了,咱们要做些准备,拦截阴差、半路劫魂可不是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至于这拦截阴差、半路劫魂到底有多难。

我只能说跟古时候劫法场差不多吧。

随后师父以七星剑为阵眼、辅助以雷击枣木,布了一个能借星辰之力的北斗大阵。

为何要布阵,自然是因为一旦真要动手,别说我,就是师父也斗不过两个阴差。

有的人西游记看多了,就觉得阴差很弱,实则不然。

别说黑白无常、牛头马面这四位,就是最低级的阴差,那也是生死天道护持。

往那一站,一般冤魂厉鬼都得屁滚尿流。

北斗大阵刚刚成型,我便感觉到周围阴风阵阵,一团完全由阴气淤积形成的浓雾翻滚而来。

铁链拖地的声音也随即从浓雾中传来。

周围飘荡的游魂野鬼开始躁动,它们想要靠近,却又显得格外惧怕。

去路被阻,浓雾到了我和师父近前就停了下来。

“又是尔等?在此拦路,是想阻挠魂魄归阴不成?真不怕吾将尔等一并勾去阴司问罪?”

“两位阴差大人容禀,我与劣徒在此拦路,绝非是要阻挠魂魄归阴,只是想请两位阴差大人高抬贵手放过龙门村许家王氏之魂。”

“一点买路钱财,还请两位阴差大人笑纳。”

师父抱拳冲那团浓雾客客气气说着。

随着师父话音落下,地上凭空出现了两堆金银财物。

显然我妈已经按师父交代,烧了那些香烛纸钱。

看到金银财宝,两个阴差也从浓雾中现出了真身,因冷冷的笑着看了一眼师父,又眯起眼睛很不善的看了我一眼。

“倒是懂规矩,不过仙道既是镇妖司之人,理应知道这龙门村许家王氏之魂,便是你那无知徒儿违抗生死天道、顶撞阴差要付的代价。”

“今夜看在这金银财宝的份上提醒仙道一句,生死不可逆,天命更不可违!”

眼见两个阴差不肯松口,师父也收起了恭敬的姿态,伸手一握面前的七星剑。

北斗大阵立时启动。

两个阴差感到了不对,顿时浓雾汹涌翻腾,其中铁链声响也透着暴躁,不过那团浓雾始终没法跨过北斗大阵的范围。

“北斗阵!尔等想抢魂不成?”

“呵呵,现在我倒觉得我这劣徒说的不错,既然天道无情还要他作甚!”

“我这劣徒强留李氏之魂,并非发自作恶之心,纵使有错,也该等他阳寿尽时下阴司受罚,许家王氏阳寿未尽、更与此事无关,岂有牵连之理!”

“今日许家王氏之魂,两位不放也得放!”

面对师父强硬的态度,两个被困在北斗大阵中的阴差,却是不屑的阴笑起来。

“尔等蝼蚁,真以为天道可违?”

话音刚落,周围突然刮起了大风。

那不是两个阴差掀起的阵阵阴风,只是天地间常见的大风。

风越吹越大、越吹越急。

我一抬头就看到村里火光冲天。

一股大事不妙的预感,莫名涌上了心头。

我急忙冲师父喊:“师父,你看那边!”

师父也急忙抬起头朝村子的方向看了过去。

看到火光冲天,师父也是脸色一变,急忙抬手掐算。

这一算,师父像是瞬间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困在北斗大阵里那团浓雾又开始肆意翻滚起来,两个阴差阴恻恻的笑着。

在讥讽师父不自量力。

“师父,这咋回事啊?”

我缓过劲忙追问一句,师父挣扎起身,抬手拔出了作为阵眼的七星剑,又对我说:“去把雷击枣木撤掉!”

我愣在了原地,师父这是要撤掉北斗大阵?

没了北斗大阵别说抢魂,两个阴差若想勾我和师父下阴司,也只是顺手的事。

见我不动,师父亲自动手撤掉了那些雷击枣木。

北斗大阵告破,那团浓雾翻腾的更加厉害,两个阴差也笑的更加猖獗阴冷。

“尔等今日拦路抢魂,他日必遭惩处。”

说完,两个阴差拖着我奶奶的魂魄便要归阴。

“把奶奶的魂魄还给我!”

我怒吼一声,想要冲过去阻拦,却被师父一把拽了回来。

仍由我怎么挣扎,师父也不肯松手。

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奶奶被带走。

四周彻底恢复如常,我紧握着拳头看着师父问他这是为什么?

只要不撤北斗大阵,完全可以抢回奶奶的魂魄。

师父一开始也是打算这么做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

师父苦笑了一下,重重叹了一口气说:“天命难违啊!”

“回家看看,你就知道了。”

带着不甘、带着不解回到家,眼前的场景却让我傻了眼。

家门口站满了人,手里头都提着水桶、水盆。

我家已经成了一片浓烟滚滚的废墟。

我妈灰头土脸、惊魂未定的坐在地上。

看到我和师父,我妈像是看到了救星,立马爬了起来。

我也从我妈口中知道了真相。

子时一刻我妈按照师父的交代,烧了香烛纸货。

烧了那么多香烛纸货,我妈也担心失火,还特地在旁边一直守到火灭才走。

可谁想到那些灰烬会死火复燃。

突然掀起的大风,加剧了火势。

在白蛇妖灵保护下,我妈逃了出来。

等邻居帮忙把大火扑灭,奶奶的遗体,已经被这把大火烧成了焦炭。

魂魄随肉体而生,身体健康则魂魄强盛,身体羸弱魂魄也跟着羸弱。

没了肉体,魂魄便也没了寄生之根本,谈何回魂复生。

我僵在原地很久很久,最后还是回头看向了师父,问他:“师父这就是你刚刚说的天命不可违?”

“我真的做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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