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 的小说名字是 美食博主穿越后 , 种田摆摊杀疯了 ,这是一本非常精彩的古代言情书籍,由作者佚名编写,这本书引人入胜,扣人心弦,赵宁的精彩概述是:第1章立秋这天,是赵宁穿越过来的第三天,也是原身自尽后的第三天。原身是跳河没淹死又闹上吊,前两天不仅高烧不退,喉咙也受了伤,肿得说不出话,呼吸也困难。这会儿,赵宁觉得身上退了烧,身上清爽了,嗓子也能发出点声音了。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主屋传来的争吵。
《美食博主穿越后,种田摆摊杀疯了》精彩章节试读
第1章
立秋这天,是赵宁穿越过来的第三天,也是原身自尽后的第三天。
原身是跳河没淹死又闹上吊,前两天不仅高烧不退,喉咙也受了伤,肿得说不出话,呼吸也困难。
这会儿,赵宁觉得身上退了烧,身上清爽了,嗓子也能发出点声音了。
但还来不及高兴,就听到了主屋传来的争吵。
先是原身的嫂嫂陈氏连声咳嗽,在咳嗽的间隙里苦劝:“别、这不能......不能卖......我没关系的。”
然后便是原身的哥哥赵政坚定的声音。
“你爹娘就留给你那么一件东西,我是定然给你赎回来的。旁的事你别担心,我必会养活这个家,断不让你娘俩挨饿!”
“娘俩”。
这指的是陈氏与他们四岁的女儿赵妙意,并不包括赵宁穿越的这个原身。
不过......
赵宁闭了闭眼,心里暗叹:她不配。
三日来,她已通过原身的记忆了解了许多过往。
原身十四岁,和她一样叫赵宁。父母双亡,和兄嫂一起住。
坦言说,兄嫂都是实在人,对原身颇为照顾,没有极品亲友。
因为,原身就是那个极品。
原身就像互联网上说的那种“天生坏种”,在村子里无恶不作,和陈氏的姑嫂关系也极为恶劣,有事没事儿就闹一场。
这次原身闹自杀,便是她偷偷溜去陈氏房里,把陈氏的一支银钗拿去当了二两银子。
那可是陈氏唯一的陪嫁,也是陈氏故去的父母留给她唯一的念想。
因此,陈氏得知此事之后气得旧疾复发,当场咳血晕厥。
哥哥赵政气得给了原身一嘴巴。
原身第一次挨了她哥的打,闹得更凶。
她先是说赵政对不住父母的在天之灵,又说陈氏恶毒,逼着他们和离。
见兄嫂不搭理她,她就去跳了村头的河,被好心村民救上来,扭头就又跑回家上了吊。
也就是在上吊昏迷之后,这具身体换了芯子。
再睁开眼的时候,已经是21世纪加班猝死的赵宁了。
赵宁的思绪一时飘得很远,直到院子里的老黄牛“哞——”地叫了一声,才把她的思绪拖了回来。
不好!
赵宁一掀被子,翻身下床,光着脚就冲了出去。
到了屋门口抬眼一看,果然是赵政正牵着家里的老黄牛往外走。
刚才从原身兄嫂的对话里,她隐约听见赵政说要去卖什么,陈氏不同意,没想到居然是这老黄牛!
但想想也是,那是这个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了。
“哥!”
赵宁将心一横,顾不得大病初愈的身体直接冲了出去。
还差两步的时候,她腿脚一软就往下栽。
眼看赵政还在往外走,赵宁只好顺势抱住他的腿,“哥......这牛还要耕地,不能卖!”
她沙哑的嗓音,就像用最粗的砂纸磨在锈迹斑斑的铁板上,虽然难听之至,但也莫名镀上了一层可怜。
赵政本不想理她,但被这声音一搅,还是下意识地停了脚步。
可他没看赵宁,只冷漠地吐了一个字:“滚。”
赵宁紧紧拽着他:“不行......”
她的执着是有道理的。
赵家是农户,家里有几亩薄田要种,犁地全靠这头老黄牛,如果换成人来犁地,效率和产量都必然大幅降低。
以赵家现在岌岌可危的经济状况来看,再减产,搞不好就要饿出病来。
且这老黄牛还是赵政和赵宁故去的爹娘留下来的,可以说在养活赵家人这件事上,老黄牛居功至伟,赵政和陈氏说笑时还会尊它一声“牛伯”。
所以,不论是出于求生欲还是出于感情,把老黄牛卖了都是件很残忍的事。
赵宁活动了一下嗓中的不适,低下头,代替原身认错。
“哥,我错了。”
她自问这句道歉虽然是替人背锅,却还算真心实意。
但赵政已经听烦了原身在犯错之后耍无赖似的道歉,想着屋里被气到咳血的妻子,顿时怒火冲脑,一脚踢过来:“滚!”
赵宁身子一歪,跌倒在地。
赵政不做理会,牵着牛继续往外走。
这一脚其实也没多用力,但架不住赵宁身子正虚,等她费力地再撑起来的时候,赵政已经打开院门了。
“哥!!!”
她不管不顾地再度冲过去,拦在赵政身前,不等赵政做任何反应,拽住她的胳膊就道:“哥,我想法子赚钱,必定把嫂嫂的钗子赎回来!”
赵政闻言,一贯忠厚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的刻薄讥讽,嗓中一声蔑笑,显然是觉得赵宁又想故技重施。
赵宁定神一想,立刻举起三指对天发誓:“我发誓!不去赌、不去偷、不去抢,不然我出门让马车撞死!”
这话当然不足以抹平赵政的怒火。
但他看出了赵宁眼中那几许认真,总算勉强稳住心神,跟她好好说话了。
“二两银子......”
他吐出这个数的时候,咬牙切齿,“你当了二两银子,还就要还三两!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你如何去赚!”
“我......”
赵宁心里原已有了初步的打算,此时却不敢说。
因为那种打算说出来,就和原身反差太大了。
她只能低着头道:“我......走一步看一步吧!”
赵政眉心一跳,露出一脸“我就知道”的冷淡,又要拉着牛走。
“别......哥!”
赵宁又一次拦住他,快语如珠地说,“哥,那钗子我当了三个月,利息一两,文书就是这么写的。卡着日子去还利息不会更高,你提前去还利息也不会低。何不、何不给我个机会呢?”
这话很有效,赵政的神情一下就松动了。
钗子被当了多少钱他是从赵宁口中逼问出来的,并未看过当铺的文书。
但若赵宁没骗他,这番说法就有点道理。
既然早还晚还利息都一样,那不如等等?
赵宁及时捕捉到赵政眼中的犹豫,趁机就把他手里牵牛的绳子抢了过来。
“......我先把它送回去!这可是牛伯!咱的长辈,咱供着他都来不及哩!”
语毕,她生怕赵政伸手来抢,牵着牛加快了脚步。
赵政侧首看着妹妹的背影,心情极为复杂。
过往的经历让赵政觉得这个日日祸害家里的妹妹,已经不值得给她任何机会了。
可或许是想到在天灾中故去的父母,又或许只是不舍得牛伯,他最终没再坚持,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院中,赵宁把老黄牛牵回牛棚拴好,又给它添了些草料,就回了屋。
第2章
赵家的院子是寻常百姓住的三合院。
院子坐北朝南,一人高的土墙围了一圈,总共有三幢房子。
对着院门是最长的一幢,三分为堂屋、东厢和西厢。东厢房是主屋,是哥嫂的房间,原身的小侄女赵妙意也住在那里。
两侧的两幢是对称的,东房是厨房,西房就是赵宁单独的小屋。
原身本是住和哥嫂对面的西厢房的,但她觉得出门经常碰到陈氏,非要挪走单独一间。
赵宁进屋后关上门。
她凭借原身的记忆,挪开那个破旧得几乎散架的木柜子,果然看到木柜下有个凹陷的土坑。
土坑里,放着一只同样破旧的木盒。
赵宁把木盒打开,映入眼帘的东西让她心里暗骂:这个混蛋!
原身当了嫂嫂的钗子就去赌,回来时陈氏已经发现钗子丢了。
可原身看到嫂嫂气得吐血,第一反应就是把赌剩下的钱藏起来。
现下,盒子里躺着几块碎银还有几十文钱。
几块碎银加起来大概有一两。
除此之外,还有一张纸。
赵宁没动铜钱,抓起碎银和那张纸出了门。
她要去主屋找陈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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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屋由一道帘子隔开了两方小空间,外面是梳妆台,里面是卧房。
卧房里,赵政正坐在床边安慰妻子。
“回头我跟她把那当铺的契约要来看看,若真有三个月为期,就先缓缓。但你放心,钗子我一定给你赎回来,只是有这三个月的期限,正好能忙完秋收。”
陈氏脸色苍白,虚弱地摇摇头,撑起一抹笑:“算了,我都说了不要了,况且还有李家那事,迟早都要当的。你且打理好家里的地、照顾好孩子,我尽快养好病,起来帮你。”
刚说到这儿,赵宁就在外头敲响了木门。
“嫂嫂!”
夫妻两个诧异地相视一望。
农家日子过得糙,也没什么“进别人的房间前要先敲门”的规矩,赵宁的这一举动在他们看来挺稀奇。
但想到赵宁估计是刚犯了错心虚,夫妻俩便也觉得正常。
陈氏冷了心看向墙壁不作回应。
赵政一喟:“有事?”
赵宁这才进了屋。
她一脸乖巧地回身关上门,走上前,先将手里的那张纸递给赵政。
“哥,这就是当铺的文书,你收着吧!”
赵政有些意外,一边伸手接过去,一边不住地打量她。
赵宁又把那几块碎银递向陈氏:“嫂嫂,这是......剩下的钱,大概有一两,先还你。剩下的二两,我会想办法赚的。”
陈氏仍旧冷脸望着墙,一语不发,就像没听见。
气氛一时冷了场。
赵宁咬了咬嘴唇,将碎银放在床边,低下头:“我出门一趟。”
语毕不再耽搁,转身就走。
但出门时,依旧没忘了关好房门。
房里。
陈氏听到房门关阖才重新回过脸,满目的讶然已压不住。
再扫见放在床沿上的碎银,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
她费解地看着丈夫。
要知道,赵宁是个混世魔王,一贯是自己作天作地,却不容别人对她摆脸的性子。
刚才她冷着脸不理赵宁,是因为心真的累了,一个字也不想说。
可当时她自己心里却也发怵,觉得自己这样必会让赵宁再闹起来,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可她居然......真就这样走了?
而且是放下钱走的?
陈氏恍惚一阵,继而想到一个可怕的结果!
她一把抓住赵政的手:“她别是想不开,要把自己卖了吧!”
-
赵宁拖着病体出门,是想要尽快验证心中的一个想法。
她搜刮原身记忆的时候,想到了一种树。
那树,是被村里人极为嫌弃的树。
然而,对于来自21世纪的她而言,会是“宝树”。
如果她猜得没错的话,一旦证实了她心中所想,就能赚到第一桶金,那么她就有做生意的资金了。
赵宁的心里不免有些紧张,于是脚步也加快了起来。
这个时候已是巳时过半,村路上有扛着锄头从田里回来的,也有半大孩子玩耍的,但无一和赵宁搭话,甚至有小不点孩子看见了她就跑。
赵宁也没急着去攀谈。
原身在这里当了七八年的混世魔王,是个小孩都怕,混球起来长辈都敢骂,不是一时半刻能转变过来的。
她刻意忽略那些探寻的目光,一直往东走。
赵家落在村的西头,赵宁要找的地方在村东头。
走了片刻,赵宁踏上了一条较宽的官路,看到了小李村的全貌。
小李村,隶属于青阳郡正阳镇。
主要由李、杨两大姓的户家组成,另有少量像赵家、陈家一样的散户外姓,共计四十多户,近百口人。
因小李村最临近正阳镇,来往人流较多,就有了一条能驾车的官路。
这条官路恰巧把小李村分为了东、西两个村头。
赵宁四下一望:
有背着包裹行走的人,还有零星几个赶车的,皆是匆匆忙忙往正阳镇去。
她拐上前去村东头的路。
走到村东尽头,入目便是一片葱郁而又杂乱的树林。
这片树林是废地,绵延大概有一里地,杂草丛生,树木错落无序。
但就是这么一处地方,长着她要找的宝树,还有原身最喜欢的梨树。
现在梨还没成熟,林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赵宁为了防虫蛇防恶狗,出门的时候抄了原身惯用的棍子。
此时看到和她膝盖齐平的杂草,这棍子正好派上用场,每走一步都用长棍先拨开杂草。
片刻后,赵宁鼻尖嗅到浓烈却好闻的香味。
她精神一振,心知快要找到了。
她往前走了几步,几棵一两米高的树木出现在她的眼前。
茂盛的绿叶间缀满了小巧红艳的豆子,此时的太阳势头正烈,阳光洒在枝头的小豆子上,红艳欲滴非常好看。
“找到了!”赵宁大喜,急忙上前看。
果然是花椒树!
花椒树便是她寻找的“宝树”。
村里人说它是“毒果”。
因为曾经有人尝过这些果子,扔进嘴里才发现味道很难吃,不仅干干涩涩的,还有些麻舌头。
这定然是中毒了!
虽然症状消散得很快,并不致死,但也没人敢再去吃了。
所以,这种小红果子就此被冠上了“毒果”的名头,村民们对它避之不及。
小李村如此,外面的世界也差不多。
赵宁通过原身的记忆,她确定这个朝代是一个陌生的时代,并且尚未发现花椒的用途,甚至连名字都没给它起。
花椒的用处很多,各种菜系里都有它的用处。
赵宁在21世纪最喜欢在做肉菜时用上它,对于肉的味道会有质的提升。
再配着其他大料,更能把一道菜的色、香、味完美展现出来。
赵家一年都没有吃肉几次,想用花椒做菜说服夫妻俩有些困难。
她思索了一会儿,想起不远处的一条河。
那里有鱼!
赵宁折了几处颜色变暗的花椒,然后迫不及待地往小河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3章
小李村与东边的村子间,有一条三米宽的河。
那是附近村民们争相捞鱼的好地方。
她到地方时,下游处也有人在捞鱼。
没有污染的河水清可见底,站在河边就能看到河底的鹅卵石。
作为美食博主,赵宁做菜经常会从原材料开始就自己动手,对下河捉鱼却没经验,好在原身经验丰富。
赵宁脱掉鞋袜卷起裤脚,赤脚踩进了水里。
她顶着大太阳走了那么久,身上都是汗,清凉河水一激,全身都舒爽了许多。
赵宁根据脑海中的记忆,摆起了姿势。
阳光下的波光粼粼,水声潺潺,只片刻工夫,两条巴掌大的鱼就摆着尾巴悠闲地晃悠过来了。
虽有原身记忆加持,赵宁抓鱼的技巧并不熟练,虽然抓到了鱼却摔到了河里,浑身衣衫都湿透了。
她也不抱怨,索性用外层的衣摆兜好两条鱼,顾不上擦擦脸上的水就往家赶。
院中静悄悄的。
赵宁正要将鱼放进厨房,赵政沉着脸从院外回来了。
他看向赵宁,脸色瞬间变了:“你去哪儿了?怎么浑身都湿了?”
还没等发火,赵宁抓紧衣摆凑到了眼前。
只见粗布的衣摆里,两条半大的黑亮鲫鱼嘴巴一张一合,正在挣扎。
她竟然去抓鱼了!
赵宁看向赵政。
看他额上微微有些汗水,显然出去了好一会儿。
他......不会去找她了吧?
赵宁刚想要说什么,浑身一寒,猝不及防打了一个喷嚏。
赵政想要责怪她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先换了衣服再说!”
赵宁将鱼放进厨房,进房换衣服,走了一半还不忘回头道:“哥,帮我把鱼杀了,我们做鱼吃!”
赵政被气的不轻。
她这么一通胡闹,让陈氏为她担心,现在回来衣裳都湿了,还要支使他杀鱼?
没门!
赵宁换好干净衣裳,穿上鞋子出来,便看到赵政闷着头杀鱼。
地上一层刮下的鱼鳞,鱼被开膛破肚,看架势正准备处理内脏。
赵政闻声抬头,看到赵宁出来,手中的动作停了。
他没说话。
赵宁笑眯眯凑前,道:“谢谢哥。”
赵政一怔。
他之前帮着赵宁做这么多事儿,可从没听过一句谢。
赵宁这是怎么了?
“哥,你杀好鱼先别动,等下我来做。”
赵政嗤笑:“你能会做什么?”
赵宁气人有一手,可从没见过她做饭。
赵宁撸起袖口打水。
“我要做一个不一样的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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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做出不一样的鱼汤,就需要用到花椒。
然而花椒味道略有辛辣,不适合直接用。
赵宁第一步的想法,是把花椒配制成比较中和的料酒。
料酒在现代哪个小超市小卖部都有,烹制菜肴使用广泛。能去除肉类中的腥气,使肉质更加鲜美。
她在参加美食大赛时,研究过料酒的配料表,自己也做过几款不一样的料酒,这种对她来说很简单。
就是目前配料太少,味道会有些欠缺。
赵宁心里估量了比例,先在小锅里添了一瓢水,然后打眼一看桌案后,就开始着手准备配料。
花椒、姜、葱。
赵宁守在锅边,边想边加料:
“再多加些生姜......”
她舀出来了小半瓢水。
“啧......有点辣了。”
她又加了一勺水。
过了会,她舀起一勺品:“花椒还是不够味儿,葱少放些......”
赵宁嘀嘀咕咕,一边调料酒,一边手忙脚乱地烧火。
赵政弄好了鱼,进来厨房就看到赵宁慌乱把柴火塞进灶炉的身影,明显是不会做饭。
他把洗好的鱼放在盆里,然后站一旁看,没打算帮忙。
“你别把屋子点着了。”
赵宁闷头烧火,“怎么会,哥你等着看吧。”
第一锅料酒被舀出盛在盆里,赵宁又重新添水。
赵政看了半晌,没看明白这是要做什么饭。
不是做鱼吗?
但看赵宁眉头轻皱的认真模样,他也就没出口问,再等等看能做出个什么。
水沸后,赵宁把剩下的半把花椒全放了进去,然后依次加入葱、姜。
刚刚废了的一锅也没有倒掉,她把汤料添到锅里,又加了些许水。
赵宁自言自语:“该大火了。”
一直大火熬制烧了有两刻钟,清淡的香味不断自锅盖底下溢出。
赵政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探头又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这么香?”
赵宁道:“我的独门秘方,等下你就知道了。”
赵政:???
赵宁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掀开盖子,舀起一勺抿了抿。
这个味道还是有些淡,应该还能再升级。
不过材料已经用完,就先这样吧。
她想了想升级计划:“也算做成了!”
家里没有多余的罐子,赵宁就把茶壶洗洗,用来装刚做出的料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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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原身的记忆里,这里炖鱼汤很简单。
把鱼洗干净后直接放清水里炖,加些盐、葱段,一锅鱼汤就炖好了。
这样炖出来的汤有多腥可想而知。
赵宁摇摇头,重新站定在桌案边,打眼一溜长长的桌案。
除了青菜、野菜,米面油调料和几块红薯之外,菜兜里只有两穗玉米。
赵宁捡了个小的剥了,须也择的非常干净。
她将玉米咔咔咔地剁成小段,堆在一旁小筐子里。
然后,她开始着手准备配料。
一根葱切了小段,几根野菜切了碎末,又切了几片姜,算是弄齐了配料。
她按着习惯,把所有配料全都按下锅顺序摆成了一排。
最后,从盆里拿出鱼。
赵政一直抱臂看她如何去做,没想到做的像模像样的。
他打算看她到底闹什么,没想到赵宁理直气壮地说:“哥,帮我生个火。”
赵政:......
他今天如果死了,一定是被赵宁气死的。
赵政想要看她到底胡闹什么,到底还是蹲下去给她生火。
与此同时,赵宁拿着刀,开始处理鱼。
处理鱼可是要很细心的,不然还是会腥。
她先用刀在鱼肚的两面刮下了一层黑色的粘液,然后把所有的小鱼鳍切掉。
这都是腥味比较重的地方,去掉后就好很多。
再顺着鱼背把两面改成一字刀,整个鱼就处理好了。
赵宁拿起刚配制好的料酒,在鱼身上淋了两圈。
此刻,赵政已经将小灶台的火重新升起来了。
赵宁之所以让赵政生火,乃是因为这种土灶的点火方式看着挺简单,其实都是门道,她刚才就弄得手忙脚乱的。
她笑眯眯地说:“谢谢哥。”
赵政:......
赵宁从小罐子里挖出一勺猪油,长勺划着猪油快速在热锅底搅拌,小锅里几息间就散开了屡屡肉香。
赵政眼见着一勺猪油进到锅里,心里只觉得赵宁败家。
他们平日里用度上节俭,吃食上也节俭。用猪油做菜的日子那都是掰着手指头算的,哪有这样直接挖一勺的。
不过......也是真香。
看准火候,赵宁把鱼放进锅里。
开煎!
第4章
“滋啦!”
油煎声中,赵政的眉头皱的更紧。
他只见过烤鱼、炖鱼,这是什么做法?
一会儿工夫,鱼的两面已经微微泛黄,焦香味四散。
赵宁往锅里加了几勺清水,又将切好的姜片和玉米段一起倒入锅里,盖上锅盖,顺手收拾了案板:“再焖会儿就好!”
大火加持下水很快沸腾,咕嘟咕嘟冒着水泡声,鱼汤味也飘散开来。
赵政靠着墙站了半天,本来等着看赵宁的笑话,然而一种从没闻到的香味闯入了他的鼻尖。
那种香味......
香味随着热气铺满整个屋子,浓郁的令人垂涎欲滴。
这是什么美味?是鱼汤吗?
不,鱼汤都是带着腥味,即使大酒楼里也是加了辣之后也掩不了腥味,闻着便不是这个味道。
这种味道,根本不可能是鱼汤。
赵政的身体不自觉地站直了,他的眼睛往锅里探去。
......就是鱼汤。
香味化成丝线,勾着食欲,肚子里立即传来咕咕叫声,越来越急切。
赵政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这就是你做的不一样的鱼汤?你用了什么秘方?”
他的魂都要被勾住了,忍不住抬手探向汤勺,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一尝。
赵宁按住了赵政的手:“哥,还没好,再等等。”
两刻钟后,赵宁舀了勺汤尝了尝:“味道正好。”
鱼汤盛出来后,赵宁把切碎的野菜叶和小葱段洒在最上面,拍拍手上碎末:“完工!”
满院飘香。
-
西厢房中,赵妙意正在陈氏旁边玩石子。
三岁的小姑娘娇娇小小一团,头上扎着两个小揪揪,随着她抛石子的动作一翘一翘的。
黑亮的大眼睛忽闪,小巧红润的嘴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
忽而,她猛地吸了口气,激动地手舞足蹈,“香!”
“好吃的!”
陈氏病殃殃地靠在榻上,亦是闻到了这股香味。
谁做饭了?是赵政?
可是赵政的做饭水平她知晓,绝不能做出来这种美味。
赵妙意被香味勾动,小身子挪到坐在床边:“阿娘快穿鞋!囡囡要去吃!”
陈氏苦笑,“阿娘有些累,怕是站不起来。”
赵妙意小小的身体里,此刻却迸发出来极大的力气,她站起身来拉着陈氏:“阿娘使劲!我们去吃好吃的!”
陈氏竟被她拉动几分,她借着力道站起身来,与赵妙意一同出了西厢房。
堂屋里,四方的木桌正中间摆着一盆汤,露出微翘的鱼尾。
赵妙意蹦跳地跑到鱼汤前狠狠闻了一下,扭头冲着陈氏道:“阿娘,好香!”
离得近了,香味更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陈氏借着赵政扶她的力道坐在椅子上,讶异看向赵政:“你做的?”
赵政脸色古怪,摇了摇头。
陈氏觉察到了不太对。
若不是赵政做的,那就是赵宁做的?
......这怎么可能?!
赵宁从厨房出来,进堂屋后瞅见陈氏莞尔一笑:“嫂嫂出来了,我还想着给你盛一碗端进去呢。”
她利索的把手里的碗筷一一摆好,“快尝尝鱼汤怎么样。”
陈氏有些懵了。
赵宁的语气和态度太令人捉摸不透了。
还有那鱼汤......
只一眼,她就看出来鱼汤的不一样。
比起普通的鱼汤,赵宁做出来的明显颜色更浓。
上层飘着一些青绿的小葱和菜叶、暗红色的小豆子和灿黄的玉米段,映衬着白色的汤水,让人看了就胃口大开!
陈氏这些天都没有什么胃口,饭也吃不下,然而现在嗅到鱼汤的香味,竟然觉着口中生津。
赵宁已经手脚麻利地盛好了鱼汤。
她恭恭敬敬地放在陈氏面前一碗鱼汤,一脸的乖巧模样。
陈氏心中狐疑,却被这鲜美的、从未闻到的味道勾引住。
她端起碗,浅浅地尝了一小口。
本是只想品个味道,却不想汤汁入口,唇舌中润滑鲜嫩,异常鲜美,引得她猛地喝了一大口!
鼻尖的香味不断交织,令人身心舒畅。
陈氏干脆的捧起来碗,埋头喝了大半碗。
热腾腾的鱼汤下肚,身体暖和起来,周身的疲惫都消弭大半,精神一振。
赵宁道:“嫂嫂,这是我用独门秘方做的鱼汤,你若是喜欢,我以后还做给你吃。”
陈氏回过神来,放下来碗,探寻地看向赵宁。
她现在觉着哪儿哪儿都不太对了。
赵宁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她这个小姑子一向野性,现在不仅做出了这种不一样的美味,还说要给她做饭!
真是奇怪了......
赵政喂着赵妙意喝鱼汤。
赵妙意咕嘟咕嘟地一口气把一小碗喝完了,小脸一扬:“姑姑做的好喝,还喝!”
赵政终于忍不住,“你的秘方到底是什么?”
赵宁卖关子卖到现在,也是时候揭晓了。
她将一旁的茶壶推到夫妻二人面前。
“秘方就是它。”
她重新摆上一个空碗,再从茶壶里倒出半碗料酒。
那颜色看起来极淡,像水一样。
很淡的味道,只有一点清香。
赵宁道:“这东西我取了个名字,叫料酒。”
这个时代只有黄酒,还没有料酒。
接着,赵宁掏兜,手心朝桌上一盖:
桌面上,几颗红艳艳的小果子跃然眼前,晃晃悠悠。
陈氏心头一紧,脸上惊恐之色骤起,身体猛然前倾,终于开口说话:“这小红果有毒!不能吃的!”
赵政也愣了。
他没想到赵宁卖关子的谜底,竟然是有毒的小红果!
赵宁早就料到他们的反应,所以才卖关子到现在。
花椒无毒的事口说无凭,只能用事实来证明。
赵宁道:“哥哥嫂嫂,这东西无毒的,只是我们之前不知道如何去用,这才以讹传讹,说它是毒果。如今,经过处理之后做了料酒,料酒又做了鱼汤,与以往腥臭的鱼汤完全不同了。哥,嫂嫂,可明白它的妙用了?”
陈氏一怔。
她的思绪转了几转,明白了,握紧的手指骤然一松。
她黯淡的眼眸有些亮起来:“秘方,这就是你的秘方!”
赵宁点头,她坐端正了些,指指鱼汤:
“哥,嫂嫂,我想用这些红果子做成刚刚那种料酒,那样便能赚到钱了!”
赵宁清醒过来后就想好了,她要在这里做吃食生意。
但赵家的情况根本没有多余钱,更何况陈氏的钗子需要赎回,还有一件更棘手的事还没处理,赵政更不可能把仅剩的钱拿来给她做生意。
她必须拿出能赚到钱的真本事,才可能得到二人的支持。
料酒就是第一步。
第5章
赵政和陈氏都没接话。
屋子里只有赵妙意喝汤时吧唧嘴的声音。
赵宁继续道:“我做的这种料酒不用太多成本,在其他地方应该是没有的,我们卖给镇里大一点的酒楼,那样来钱会更快。”
听完赵宁的计划,陈氏与赵政对视了一眼。
这话如果放在今早说,她是绝不会信的。
可如今,屋子里鱼汤的香味还萦绕在鼻尖,唇舌间还留有鲜美的味道,都在证实小姑子说的确实可行,令人心动。
赵宁把桌面上的花椒捏起,放到了赵政和陈氏面前,说出最后一步:
“哥,我们要将东头小树林里那些花椒树都买下来。”
要想将花椒树买下来,就要让赵政出面。
赵政:......
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差点信了她。
“变着法子去花钱?现在可没钱给你霍霍了,不买!”
赵宁忙解释:“哥,嫂嫂,料酒要卖给酒楼,以后必定会做出更多的料酒,那么花椒必不可少。”
一次两次去摘还好,量大了后需求就更大。花椒制作的料酒问世之后,花椒树一定会被熟知,到时候免不了麻烦。
赵宁有理有据,继续劝道:“哥,嫂嫂,你们亲自尝过了,知道我不是瞎说的。那树长在荒野,根本没人要,最多几个铜板就能买下来。要想以后省心些,我们就要将花椒树先买下来。”
“总而言之,这是唯一的赚钱机会,不如试试?”
赵政和陈氏思虑半晌,神情松动许多。
赵宁看准时机,抬手在桌子上放下了五个铜板,声音都低下去了。
“......这是我的私房钱,就用来买树!”
赵政气极反笑。
这个诡计多端的妹妹,竟然还藏着钱!
然而,赵家的情况,确实很需要钱......
-
次日傍晚。
赵政和陈氏商量了一天,最终决定试试。
但他从没做过这类事情,心里紧张,在村长家门口迟疑半晌才进去。
厅堂里。
村长坐于上首宽椅,赵政侧边落座后便说明了来意。
村长惊讶道:“赵政啊,你确定要的是那些毒树?”
他五六十岁了,第一次见到有人掏钱买那些有毒的树,稀奇得很。
“是,村长。”赵政点头。
村长询问:“那树我们皆知有毒,你家要那做什么?”
赵政叹了口气:“唉——不瞒您说,双亲亡故后,我遇到过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家‘院中空荡缺木,聚不住灵气,日后将有祸端,以木调运方可避免。’”
“我一直是不信的,以为胡说八道。可小妹自那些年后日渐浑噩,现如今我家闹成这样......”
言语间的意思虽没有明说,但村长已经知道他所说何事。
赵家那个赵宁说来也怪,打小还算听话,自六七岁双亲去了后就突然变了大样,在村子里胡作非为:
打架偷鸡、欺凌同龄、辱骂长辈等等,什么都干过,前些日子那件事更是整个村子人尽皆知。
若真如算命先生所说的,赵家的情况确实可以种几棵树......
赵政瞅着村长脸色:“我和娘子商量后,就想着挪些树回家。但山果树总不好往家里挪,寻思了半晌才选了这种树。”
他脸上窘迫,顿了顿才接着道:“只是家中......就剩了五文钱,想着既是这种树无人要,就想着跟您厚着面皮讨个便宜价钱。”
赵家的情况村长是知晓的,有意松口:“那些树又不是谁家的,荒地里胡乱长的野苗子。既是你家有些用处,你们刨了去就行,用不着掏钱。”
赵政心里高兴。
既是村长都说了不用掏钱,乡亲们若真有异议,自不必他来说服。
但他记着赵宁反复念叨的话。
花椒树是用来做生意的,为了以后不必要的麻烦,必须给钱。
赵政连忙表示:“要的要的!村长,这钱一定要给的。尽管是野苗子,但也是我们村的,给我家用了去,就是私用了,总得给乡亲们一个说法。”
他也不能拂了村长的好意,说罢连忙起身躬身道:“晚辈谢谢您的厚爱。”
村长看他如此恭敬:“那......那便三个铜板吧。就那几棵树,不值得多少。”
赵政大喜,对着村长又是一躬身道谢。
事情商定好,村长请村里的教书先生过来,写了个简单的契约。
二人按了手印,手续就算成了。
赵政拿着契约赶回家时,天色已经黑了。但赵宁和陈氏双双在院中等他,见他拿着一张纸回来,都会意一笑。
接下来就是将树挪回家了。
这个时候正值七月初,也就相当于现代阳历的八月,日头炙热的很。
为了避免中暑,赵政挑着早晚两个时段去挪树,忙活了两天才把树全部移到了院中栽好。
夜色袭来,赵家院中添了灯。
赵政累的不行,坐在石凳上,边捶胳膊边看向院中。
赵家院子里,原本只有开出来种菜的两块小菜地,如今七棵一两米高的花椒树一种,顿时觉得满当了。
又过了两日。
树根部浇的水已经干了,种在院中的花椒树没了高树的遮挡,充分承接着阳光的照射,红豆子有了渐红的趋势。
赵宁拿着围着花椒树转。
几圈下来,她剪了不少花椒,又在院中铺好了布单,将花椒全都堆放在上面。
赵妙意小小一只蹲在砍柴的赵政旁边。
“爹爹,姑姑在做什么啊?”
赵政还没说话,那边正在忙活的赵宁反倒是接了话:“姑姑要把这些小果子晒一晒,晒好了就能用来做东西了。等姑姑赚钱了,给囡囡买糖吃,好不好?”
赵妙意瞬间蹦跳起来:“好呀好呀!买糖!姑姑赚钱买糖!”
她也不蹲着了,跟在赵宁身后,赵宁剪下一些花椒,她就伸出小手接下,再哒哒哒地跑到布单那边,规规整整地放下。
小小年纪,干活却干得一板一眼,惹得赵宁和赵政忍俊不禁。
立秋前后,日头强烈。人在外头站上片刻都觉得浑身冒烟,对果实催熟的效果就更不用说了。
赵宁把剪好的花椒摊在院中晒了三天。
花椒刚剪下来时还有些重量,经过暴晒后依然蒸发了全部水份,小小一颗全都裂开了口子,香味也散开来。
赵宁将完全晒干的花椒收了,分一半出来拿着去了厨房。
她按着之前的比例,加大了花椒的量,重新配制了料酒。
半个时辰后,新鲜的料酒出炉。结果果然不出所料,这次料酒中花椒的味道浓厚了。
赵宁把新料酒重新装好,便去了厢房找夫妻俩。
“哥,我要去镇子里找料酒的买家。”
第6章
小李村虽临近正阳镇,但路程也足有十里。
加上天热,走路不现实。
赵政和陈氏就寻思着找辆车。
但若要自己雇车去一趟镇上,还要花一些钱,虽然说不上多贵,但对如今的赵家来说,仍称得上雪上加霜。
无奈之下,赵政只能赊着脸面去找李家哥。
李壮比赵政稍大两岁,因自己在镇上做工,每日都要往来镇上一趟。
因着两家平日里的交集并不多,自己又拿不出钱,赵政原本对这事没抱太多希望。
没想到,李壮听完赵政说的缘由后,直接一口答应了。
这日,天刚蒙蒙亮,兄妹俩就已经在进城的大路口蹲好了。
片刻后,远处响起了“哞——”的牛叫声。
等牛车近前,李壮跳下车来。
双方简单地寒暄了几句,便上车赶路。
牛车在官道上缓缓前进。
-
天色明亮时,正阳镇终于近在眼前。
五六米高的门楼正中,悬了一面牌匾,草书大字——正阳镇。
三四米高的围墙蜿蜒,巨大厚重的木质大门敞开在两边,来往匆匆的行人和缓慢行进的车马互相交织。
古朴但却灵动,仿若画卷。
进了城,赵宁拉着赵政直奔城中的主街。
原身有钱时会来镇上窜着玩,买些小东西和零嘴,对于镇上大部分街道已经不能再熟了。
但原身关注的都是些吃喝玩乐,和赵宁的目标不同。
赵宁和赵政沿着主街道走走停停。
随着时间推移,气温越来越热。
赵政第六回抬起衣袖擦汗的时候,他们总算走到了整条街的尽头。
赵政有些头大,问赵宁:“要卖给哪家?”
赵宁看着熙攘人群,脑海中回忆着各个店的位置和信息。
一条主街道,光是做吃食的就一二十家。
这条街上近十家是以做小面居多的小饭馆,两家半大的客栈,还有三家大铺面的酒楼。
赵宁道:“先去那家最豪气的。”
两人往回走。
-
正阳酒楼,是正阳镇规模最大的酒楼。
店面宽阔,铺了三级台阶。一共两层,都是雕梁画栋的,很是精致,客流量也很可观。
而且,赵宁还注意到,出入这里的食客大多衣着体面,看着就是不差钱的主。
赵宁记位置比较清晰,先赵政一步在前。
临近酒楼,她一脚刚踏上台阶,就被突然横过来的一条手臂挡住了路。
“哎哎——你这小丫头,干什么的?”
赵宁顺着声音转脸看去。
拦路的矮瘦男人肩膀上搭着布巾,小鼻子小眼的。
是店小二。
“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你就进!”
赵宁眉梢一挑,把刚踏上台阶的脚收了回来。
“这不是酒楼?我不能进?”
店小二一甩布巾,斜着眉眼:“对啊,是酒楼。但你这穷叫花子可进不起。”
赵宁眼底一冷。
但还没等说话,耳边怒气声突喝。
“你说谁叫花子?!”
赵政背着陶罐,怒目跨前了一步,侧身挡住了赵宁。
店小二呦呵一声,上下打量了一通。
“穷叫花子一来就一双,也不看看来我们这的食客都是什么身份,你们吃得起吗?”
他说完随即抬手一招:“赶紧走,再不走别怪我把你们扔出去!”
赵宁瞥见屋檐下走出两个壮汉。
她看了看酒楼里豪华的装潢,抬了抬手里的包裹,“若我说,我是来和你们掌柜的谈生意的呢?”
小二斜眼瞥了布包裹一眼,嗤笑道:“就你?不大点的小叫花子还谈生意?”
这不外乎说赵宁小了。
在旁人眼里,赵宁满身补丁衣服,身材娇小、干瘦,脸色泛黄,明显一副吃不好、穿不好、长不高的模样。
这么会儿功夫,门口已然围了一圈人。
指指点点中,就数门口接待的两个店小二笑声大。
“哈哈哈哈小叫花子做梦呢!”
“快滚快滚......别耽误我们做生意。”
赵政握着拳头就踏上台阶,还没等话说出口,迎面撞上两堵墙。
到底是没打过架的,再健壮也有些虚,被两个壮汉一推搡就摔到了地上,还滚了半圈。
赵政拿不稳怀里的包裹,一声闷响后,淡色的液体顺着麻布包流到身上又滴落到地上,引来一阵嘲笑,“不会是吓尿了吧哈哈哈哈”
“你、你们......”
赵政站起身,气得脸都憋红了,捏着拳头还要上前,被赵宁按住胳膊。
他们势单力薄,不适合硬扛。
但也不能这么算了!
稳住赵政后,赵宁转眼看向两人。
“你、你看什么看!”
另一个高个店小二被幽幽的黑眸盯的有些发毛,低声凑近旁边人。
“六爷,这小丫头看着不像叫花子......”
虽然穿着满身补丁,但是那身段怎么有种大家小姐的气质。
六爷就是矮瘦男人,闻言又是一声嗤笑。
“不是叫花子是什么?瞅瞅那破烂洞。小叫花子,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赵宁轻哼一声,勾起唇角一笑:“当真不请我进去?”
他们被拦下已经近一盏茶的时间了,除了越聚越多的人看热闹之外,并没有正阳酒楼里的管事出现。
看来这最气派的酒楼也不过如此。
六爷听得这话先是一愣,随即歪着嘴哈哈哈笑,像是觉得听得了笑话:“请你进去?你算什么东西!识相点赶紧滚!”
赵宁敛起笑容:“听他喊你六爷,看来你很有名了?”
闻言矮瘦男人双手一抱,下巴一抬就要戳到天上去。
旁边那个高瘦小二点头哈腰的:“那是!十里八乡谁不知道我们刘志六爷!”
赵宁依旧不咸不淡的脸色:“不知道,没听过。”
对面人怒目一瞪,刚张开嘴,她也抱臂站定。
“不过......”
围着的所有人皆是一顿,秉着气等下文。
“我只知道,不出一月,你这位六爷就会亲自求我进这个门。”
四面安静片刻后,议论声渐起,几声爆笑接连不断。
刘志笑的腰都弯了。
“你个小叫花子,找死呢!”高个小二说着就要抬手。
刘志笑意不达眼底,抬手一拦。
“你说我求你进这个门?”
“对。”赵宁平静道。
“好,那我们就打个赌。若是你输了......”刘志眼中狠戾神色一闪而过。
“六爷我也不为难你,你个小丫头就亲自上我家赔礼道歉。”
让他亲自求?
到时候,他倒要看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
赵宁压下心底的怒气,应道:“好。但若是你输了......”
她转身,视线划过周围已然裹了两三层的人团,嘴角一勾。
“你就要叫我一声宁爷,并且不能报复我和我的家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敢应吗?”
刘志嘴角抽搐两下,瞥了眼人群里不少的熟人,咬牙应道:“好!我等着!”
赵宁说罢,拉着赵政转身就走。
这家不行那就换,到时候后悔的可不是她。
正阳酒楼斜对面十米开外,就是另一家不相上下的酒楼。
和丰酒楼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不过比着正阳酒楼的阔气稍逊了两成。
这个店门口也有接待的小二。
赵政还带着怒气,看赵宁又要上前,眉头一皱拉住她。
“你又干什么去?!闹一次还不够!”
第7章
赵宁被拉的一趔趄。
稳住身形后叹了口气:“哥,继续找买家呀。做生意就是这样,不试试怎么知道哪家可以合作。”
不等赵政再说,她径自往前走。
和丰酒楼同样的三层台阶。
赵宁缓步踏入门前空地,台阶还没上,店小二热情洋溢的声音就已飘到了耳边。
“二位客官可是累了?快进来歇歇脚!”
赵宁一顿,扭身朝着跟上来的赵政点点头,跟着小二就进了店。
迈进店门的一刹,赵宁的目光在一楼迅速转了一圈。
她很快找到目标。
“小二哥,我们坐那里。”
说罢便拉着赵政,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那是位于一楼大厅中间偏右的一张空桌,他们这般走过去,看起来和寻常食客找地方就餐没什么区别。
但那张空桌的邻桌此时已经坐满了人,桌上正中央的位置,放着的主菜恰是一条鱼。
赵宁在经过那张桌的时候紧皱起眉,用提高了三分的声音埋怨道:“你们做的鱼可够腥的。”
小二被她这话说得一怔。
眼看那桌客人都看过来,生怕引起误会,连忙跟赵宁解释:“姑娘,咱家用的鱼可都是活鱼现杀的,再新鲜不过了!”
赵宁闻言,不急不慌地笑笑。
“小二哥,不瞒你说,我今天就是奔着吃鱼来的。但这腥味怎么这么重?”
小二忙道:“味道这块,不是小的托大,远了咱们不敢比,但在这正阳镇里,你决计找不到第二家比咱家做的更好的!”
赵宁又瞅了两眼,“可我吃着不放心啊,要不,你先带我看看鱼?”
“行啊!”小二爽快地答应了这个要求。
这正中赵宁所料。
她猜到这样的酒楼总会迎来一些讲究的食客,吃河鲜必得亲自瞧一眼才放心。
二人就这样被小二领去了后院。
后院其实就是后厨和库房。
但院中砌了一方矮池子,里头养着活鱼。
小二大大方方地,直接把二人带到池边。
赵宁打眼这么一看,就笑着夸起来。
“你们这鱼养得还真不错,又肥又新鲜!”
小二被夸得得意:“那是!我们掌柜的说了,食材最不能凑合。我家的鱼,必是品质最好的!您就放心吃吧!”
赵宁认可地点点头:“品质是没的说。”
继而她话锋一转,脸上挂着些许愧疚,跟小二说,“这鱼养得好,但刚才桌上那一道也确实是腥,我估摸着,该是厨艺的事了。”
“不是,我们的厨子也......”
小二皱眉,正想解释和丰酒楼的厨子也是一等一的,却被赵宁抓住手,一块碎银直接被塞到了他手里。
趁小二低头怔神的工夫,赵宁压音笑说:
“劳小二哥帮个忙,我实在是馋这口鱼馋了好些日子,就想吃口满意的!你看能不能这样,你卖我们条鱼,再借我们用用后厨,我自己下厨来做。这钱,只当我们买鱼租锅了。”
那是足足一钱银子。
虽是小小一块看着毫不起眼,但放在正阳镇这样的小地方,足够摆一桌简单的席面,对赵家这种村里的穷苦农户而言,更堪称巨款。
现下这笔钱这样拿出来,赵宁也肉疼。
但心里却清楚,这不仅是值得的,也是必须的。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她需要这块敲门砖。
小二人都傻了。
他呆滞两息,困惑地看赵宁:“何苦花这个钱?不如自己回家做?”
赵宁憨笑着挠头:“我们村子里,没有你们这么好的鱼。”
小二又道:“那我卖你们条鱼呢?”
赵宁叹息:“这一路拎回去,便是活鱼现杀也不新鲜了。”
说罢,她又放软声音,“求你了,只当帮帮我吧!为着省这鱼钱出来,我可是一连两个月没碰荤腥。我们穷,比不得那些富贵人家日日大鱼大肉,难得这样咬牙潇洒一次,恐怕这辈子也没下回了!”
她卖惨到位,同样穷人家的小二被说得苦笑。
更要命的是,俗话说“扬手不打笑脸人”,小二这会儿算是被这话给拿捏住了。
他们的要求虽然奇怪,可也说不上过分。
再加上态度忒好,小二在心里措辞了半天,都想不到拒绝的话。
最后,小二叹着气点了头:
“行吧,我去跟后厨说一声!”
说着将那碎银子塞了回去,“这钱就算了,一会儿您付个鱼钱就行!”
言毕,他像是生怕赵宁过意不去非要多付,索性转身就走,上后厨打商量去了。
店小二这一趟商量得很顺利。
虽然赵宁这要求新鲜,但对厨子来说也不是大事。
厨子唯一担心的,是她自己上手做得太慢,耽误他们后头的生意。
便在捞了鱼后,直接喊经验丰富的帮厨,替他们把鱼杀好收拾干净了,让他们上手就能用。
赵宁对于大厨的体贴连声道谢,接着便撸袖子开始干活。
大厨抱臂倚在墙边,看她像模像样的给鱼改刀。
想着小二方才讲的来龙去脉,忍不住语重心长地劝她:“唉,丫头,过日子还是得精打细算,穷人家哪里经得起这样逍遥?”
“您说得对,所以我平日里都俭省得很。”
赵宁手里忙着,头也不抬,但含着笑。
“只是您说什么是过日子呢?我想总也不是一日日地活就要过日子。活这一辈子,总要有那么几桩快乐事供老来回忆才好。”
“所以啊,我咬紧牙关省往日的吃食来尝这条鱼。一则前些日子虽然苦些,但总归也没把自己饿死;二则也还是有钱才花,又没为了享乐去借印子钱;三则也让自己难得地享受了一回......”
“嘿嘿,这条鱼吃完,我记一辈子!”
“哈哈!”大厨大笑了两声,不接腔了。
他不想多管闲事,但并未被赵宁的话说服,心里头还是觉得这小丫头太在意眼下的享受。
再说,凭她说得如何冠冕堂皇......
这也就是条鱼啊!
还真能记一辈子?
这厢,赵宁在几句交谈间,已经利索地给手里的鲈鱼改好了刀,也切好了葱丝姜丝。
鲈鱼嘛,本身就是清蒸好吃,而且清蒸要体现鲈鱼本身的鲜味,不用太多佐料,也正能让料酒成为点睛之笔!
大厨依旧那么无所事事地看着她忙。
眼看她把鲈鱼放进长盘摆进锅里、撒上葱姜调料,他都没觉得有什么特殊。
直到他看到她从包裹里掏出一个小陶罐,掀开盖子,在那鱼上淋了两圈。
第8章
和丰酒楼的大厨,对调料当然是敏感的。
他一眼看出那应该是调料,有些像黄酒,却又觉得颜色有所不同。
大厨露出惑色,但没说什么。
赵宁不经意间瞥见他的惑色,也没说什么。
约莫一刻钟后。
一缕缕鲜香被氤氲热气带着,溢出锅边缝隙。
大厨下意识地深吸了一口,已然发觉居然不见分毫腥味。
再过不多时,鲈鱼全熟。
赵宁揭盖,起锅。
香味霎时铺满整个后厨。
一直懒散地歪在墙上的大厨,后脊顿时挺直,不等赵宁把鱼端出来,他的鼻子已经凑到锅边。
“哦嗬,丫头,有绝活啊!”
他诧异地笑道,心底突然全盘接受了赵宁方才的说法。
他深深吸气,“你这鱼,我也记一辈子!”
赵宁闻言便知今日之事已成功大半,脸上还是那副天真无邪的笑容,主动拿了双干净的筷子:“那您要尝尝吗?”
大厨转过脸,直勾勾地盯着她:“我能全端走吗?”
“啊?”
赵宁露出错愕和不舍,“我这......我花了钱的!”
“等我,等我!”
大厨匆匆用围裙擦了擦手,不由分说地握住蒸屉的木柄,直接连屉带盘一起端走,“放心吧丫头!我保准不让你吃亏!”
他一路小跑着离开,声未尽人已远,留下一屋子手下风中凌乱。
“哎不是......”
赵宁看似想喊住他,但在他走远后,忍不住地露出了笑意。
-
这大厨叫老林头,跟和丰酒楼的秦掌柜不仅是掌柜和伙计,更是多年的老友。
所以,当午睡的秦掌柜被破门而入的老林头直接从床上拎起来,说要让他尝个菜的时候,秦掌柜直接暴躁地骂了起来。
“不是,老林头!你有病吧!!!”
老林头根本不理他的起床气。
他跑回桌边,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又跑回床边,直接把鱼肉塞进了秦掌柜嘴里。
然后,他便眼看着秦掌柜脸上的愤怒和无语,在一息间迅速变为享受,又在下一息化作震惊。
“你做的?!”
“那倒不是,但我估摸着我以后能做。”
老林头边说边在他身边坐下,抑扬顿挫地把刚才的经过给他讲了一遍,就跟说书似的。
最后,他直接替秦掌柜画了重点:
“我瞧着,她别的做法都没什么稀奇,就是怀里掏出的那瓶酒是好东西。你说,咱有没有可能给买下来?”
秦掌柜对此当然垂涎,但又难免迟疑。
“这要是个独家秘技,人家肯卖?”
老林头一拍大腿:“她自己说了,她家穷,所以我估摸着她没拿这个赚过钱。咱们呢......也不坑她,不问她秘方的事,就让她供成品,给咱们供货,你看成不成?”
“这样,咱能出好菜,她也能赚钱致富,怎么也算互惠互利吧!”
秦掌柜和他一拍即合:“这么说还真不错!”
就这样,秦掌柜亲自出山和赵宁赵政谈了合作。
赵宁为了人设不崩,摆出了一副惊讶的样子,爽快地答应了合作。
她留下了此次专门带来的两罐子料酒,收了五十文和下次供货的一百文定金。
谈判顺利,秦掌柜高兴坏了。
双方都无比愉快。
-
从和丰酒楼出来时,已过午时。
早晨熙攘的人群散去了大半,灿烂的阳光照耀了大半日,空气燥热的很,一出门就有些发汗。
赵宁二人顺着街边阴凉处,拐进了一个胡同歇脚。
胡同里阳光照不进,温度瞬间降了一截。
二人在一处过风口直接席地而坐,啃着早晨带的干饼子。
歇了约莫两刻钟,赵宁觉得身上的汗散了不少。
她对赵政道:“哥,我们去药铺看看吧。”
“去药铺?”
赵政一怔,侧头看向赵宁,心中想到了些什么,但又不大确定。
赵宁这个没良心的,竟然记挂着陈氏?
赵宁点点头:“嫂嫂本来就有旧疾,这次被我气吐血,身子太虚了。今日嫂嫂没跟着来,我们就先抓点药带回去,熬上喝几日,等嫂嫂能下地走动了咱们再带嫂嫂亲自来看诊。”
她说着,晃了晃手里的布袋。
“我们现在钱虽然不多,但抓几日药应该是够用了!”
赵政绷着一张脸,随赵宁站起了身。
二人在街口凉茶摊问了附近药铺的位置,便立即前去。
-
济升药铺离得不远,三五分钟的脚程。
不愧是药材铺,十步开外就有药材特有的清香味道扑面而来。
步入药铺,赵政左右看了看。
不解的问柜台后的男子:“请问这位小郎,周朗正今日没坐诊吗?”
当下的医者,从入门的学徒称为小郎,经郎中、朗正、至最有经验的医首,要跨越四个等级。
正阳镇有两个朗正。
方才问路的时候,凉茶摊的人说今日经验丰富的周朗正坐诊,他们原本觉得甚好,才紧赶慢赶的到了这里,却连个人都没见。
小郎回道:“周朗正午饭后被请去看诊了,若愿等,可在内室稍坐。”
这种上门看诊的,也不知到什么时辰了。
赵政怕耽误回去的时间,就摆摆手说道:“不等了,劳烦这位小郎帮我们抓些药吧。”
小郎应声问:“请问您二位是谁有疾?”
赵政回:“是家中内人,今日没来。”
“是何疾症?”
“一直是咳疾,天凉时咳嗽不断,前几日被气吐血......哦对了,我记着药单呢,可否对着抓?”赵政道。
小郎点头一笑:“那就方便了!”
说罢,他铺纸研墨,提笔记录赵政口述的药方。
赵宁闲得没事,在旁边左顾右盼地瞎转悠。
这是她头一次身临古典的药铺之中,感觉多少有点新奇。
四个黑棕色的两米高大柜子,倚着墙壁整了一排,每个柜子都开了十排格子,每排格子又有四个抽屉,整个背景入眼,有种说不清的古拙庄重感。
赵宁扫视着抽屉上一排排的手写药名,视线突然一顿。
她抬脚往那处柜子走去,趴在柜台上伸长脖子向某处细瞅了瞅。
八角?!
她还以为这个朝代没有这东西,原来是先入药了。
这下好了,她很期待料酒后续的进展了。
第9章
赵宁满心激动。
她本想喊人,转脸看到赵政和那小郎两个人一个说一个做,找药、抓药、称药正忙的很,便按捺住心里的激动等在一旁。
一盏茶后。
小郎从前到后一一把药包好,剪了细绳系好后赵宁才开口。
“小郎,可否将那味八角拿来我看看?”
小郎顺着手指方向看去,应了一声后便麻利的上前寻找八角。
他爬上架子打开抽屉,取出一小撮放在了台面上。
赵宁拿起一个,放在鼻尖处闻了又闻。
脸上平平淡淡,其实心里早已炸开了烟花。
形状一样,味道浓厚。
就是八角了!
小郎瞅着赵宁闻来闻去,好奇问道:“姑娘,何以单独要看这八角?”
赵宁收敛情绪,抿了抿唇角:“没事,就是有些好奇。”
她心里盘算着银两用处,再次开口,“多谢小郎,将这药放回去吧。”
小郎见她不愿详说,便就不再追问。
他把七大包药往柜台上一拢,一番噼里啪啦打算盘:“一共是三十......三十七文钱。”
赵宁付了钱,二人往回赶。
在赶去城门的路上,路过果子铺她又挑挑拣拣地买了包蜜饯。
回到小李村时,西边还有些日头。
赵宁一下车,就把包裹里没用的上的那瓶料酒塞给了李壮。
“李大哥,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调料,李姐不吃肉汤,可能是因为怀着孕,感觉饭食味道太腥了。这个你拿回去,做汤的时候用上,说不定李姐能多吃些饭。”
“哎......不用,不用!”
李壮不好意思收,赵宁努力了几番总算强塞给了他。
李壮挠着头道:“若是能让她多吃两口饭,你可真是我的大恩人了!”
踏着夕阳余晖,兄妹两个满载而归。
-
赵宁伸手推开院门。
吱呀轻响中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姑姑!”
赵妙意正在院子里玩石子,一溜烟地跑过来迎接,小短腿窜得挺快。
她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歪着小脑袋找东西。
“糖!糖!”
赵妙意抱着大腿不走了,她还记得赵宁说回来后要给她买糖吃。
陈氏听到动静,披着衣裳,扶着门框出了主屋,视线与赵政正好对上。
赵政走上前来,给她看手里提的东西。
陈氏明白了,这事儿成了!
进得屋,赵政把包裹一一放在桌面上。
“买了药,还有糖。”
他将剩下的铜板放在陈氏手中,灌了口凉茶说起了今日之行。
与此同时,赵宁蹲下身来,手中展开了一个小纸包。
“囡囡,你看这是什么。”
赵妙意黑葡萄似的眼睛骤然一亮。
“糖!”
赵宁买的糖是各种果子做成的果干,寻常人家逢年过节会买上些许,但赵家一年不一定能吃上一回。
“说好的糖,给你。”赵宁笑着递过去。
赵妙意开心的直蹦。
她捏起两个蜜饯,转身跑向赵政与陈氏。
“阿娘,阿爹!”
赵妙意张着两只手臂,一边递了一个:“吃糖!甜!”
陈氏数着真切拿到的铜板,嘴里含着甜到心里的蜜饯,又想到刚买来的药,心情颇有些复杂。
赵妙意跑回来,又捏起一块蜜饯踮脚要喂给赵宁。
“姑姑吃、吃糖。”
赵宁倾了身,咬住蜜饯眯起眼,将剩下的包裹住往面前的小手里塞。
“囡囡也吃吧,这些都是你的。”
赵妙意开心地捧着蜜饯。
“真甜!”
-
翌日。
金灿灿的阳光穿透云层,晨雾随之渐散。
因着和秦掌柜的三日送货之约,赵家吃过早饭之后就开始了忙碌。
小院里铺上了布单,赵政扒拉着各个树枝仔细的挑选花椒。
他挑选的都是颜色明显比较深的,这是赵宁的要求。
赵妙意也找到了自己的事做:
在赵政和院中间的布单子间,来回跑着接花椒、放花椒,跑累了就坐布单子上剥花椒籽,乐此不疲。
厨房里。
赵宁拿起葫芦瓢,心里估量着比例在小灶里加好清水,然后把花椒清洗干净,放盆里准备下锅。
一回生二回熟,不一会儿,新鲜的料酒就出锅了。
赵宁将料酒都盛到了大盆里,放在阴凉处晾着。
下午时,她又把新晾晒的花椒继续做了料酒,然后把腾空的几个罐子都装满了。
她累的满身是汗,脸上却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可以去向秦掌柜交货了!
-
月落日起,又是明媚一天。
因着这两日李壮开工晚,去镇上的时间也晚了些。不过,如此正好给了赵宁和赵政在家吃早饭的时间。
二人吃过早饭后,照旧在村路口等李壮。
几人渐渐熟识了,已能聊上一些,不至于路上太无聊,时间也过得快些。
到了镇中,赵宁二人直奔和丰酒楼。
巳时过半,还不是上客的时段,和丰酒楼门前,店小二已经准备就绪了。
店小二无意间往东边一瞅,顿时一愣。
好熟悉的兄妹俩!
几息间他就反应过来,忙跨下阶梯迎上去:“二位贵客来了!快请进!”
这可是掌柜的嘱咐要好好招待的,可不能怠慢了。
赵宁笑着和他打招呼:“小二哥好早。”
小二微一弯腰,把二人领进了大厅靠里的清静位置。
他给赵宁和赵政各自倒了杯茶,招呼道:“您二位稍坐,我这就去喊掌柜的。”
一杯茶还没尽饮,秦掌柜就从二楼下来了。
他笑意盈盈道:“二位小友,来的甚早啊,还提前了一天。”
赵宁和赵政听到声音,分别站起身。
赵宁也笑道:“前日得掌柜的慧眼,赚了银钱,终于给我嫂嫂买了治病的药,开心得紧。既然有时间,定要早些来,不能耽误了您的生意。”
一番话说得坦诚,半点不见虚伪。
秦掌柜眉眼都舒展了,笑着摆摆手说不打紧,又顺口聊了两句陈氏的病情。
赵宁打开两个包裹:“秦掌柜,这是刚制的料酒,您过过眼。”
赵政看着秦掌柜掀盖子的动作,手心出了薄汗。
虽然上次已经得了秦掌柜认可,但他终究有种不真实感。
他们今天来只拿来了三个罐子,但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五六罐。
如果秦掌柜又看不上眼了......
那这些天岂不是白费了功夫?
第10章
秦掌柜的注意力都在罐子里的东西上。
他低头看了看,乐呵呵道:“这样,我让伙计搬后厨去,让老林头看看,若是不错,这三罐我就都留下。”
赵宁看向秦掌柜:“秦掌柜,上次匆忙忘了和您说了,这料酒用处颇多的,不只可以做鱼,肉类的菜品都可以用上一些,您可以和林大厨说一说。”
“哦?”
秦掌柜讶然道,“既如此,可要让老林头多做俩菜试试味道了。”
小伙计得了话,抱起一罐子往后厨走。
不久后,伙计从后厨回来。
他得林大厨催促,跑的飞快,片刻不敢耽搁。
“掌柜的,林厨刚刚试了小炒肉片,说‘甚是美味!’”
他嘴皮子溜,说的清晰有声色。
“林厨说,‘料酒甚好,三罐子都留下!’,还说,‘按这种用量,没几日就用光了,掌柜的再多要上些!’”
秦掌柜听完这话,就知道老林头很满意料酒。
他转眼瞅着剩下的两罐子。
他原以为料酒只能做鱼,只定了三罐,想着用上一个月足够。
如今倒是出乎意料了。
赵宁等的就是林大厨的反应。
此时见秦掌柜动作,她眉心微蹙,犹豫道:“秦掌柜,不瞒您说,我这次做得多了些,家里还有大小不一的五六罐子。”
“家中清贫不常吃肉,也就用不了那些,为了不浪费,本打算再卖给别处试试,若您需要......”
秦掌柜顿时一喜:“需要!小友也不用卖给别处了,我都要了!”
赵宁不动声色和赵政递了个眼色,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她和赵政应下明日就可以把剩下的料酒送来。
两方正在交谈中,店小二迎进来今日的第一桌食客。
赵宁闻声望去。
此时大厅内人少空间大,那桌人和店小二的对话声音回荡着飘进她耳朵里。
她神色一顿,略微一思索后问道:“秦掌柜,不知您打算如何推销这料酒?”
秦掌柜一怔。
推销料酒?他倒是还没想到这方面。
思考片刻后,秦掌柜道:“不如......让店中小二报菜时主推蒸鱼?正好也是我和丰酒楼的招牌菜。”
赵宁微微一笑:“秦掌柜,我这有一计,您听听如何?”
秦掌柜点点头,抬了抬手示意:“小友请说。”
赵宁唇角一勾,看向外面已然增多的人,这才说出心里想法。
“刚刚来时,我看今日外面人量也颇多,我们何不搞个活动?”
秦掌柜问道:“什么活动?”
赵宁继续道:“以清蒸鲈鱼和三鲜炒肉片为新荐菜,点这两道菜者,就适当做个优惠。”
生意人,她点到为止,怎么个优惠方法她就不细说了。
说到这,秦掌柜已然明白过来。
“对呀!”
他合掌一拍,开怀笑道,“哈哈哈小友好计!就这么办!”
他看了眼天色:“正是饭点,现在准备也不晚。两位不如在楼上歇歇脚,正好看看这活动办的如何?”
赵宁心知秦掌柜是想试验料酒做的新品,能不能换成真金白银的钱,于是她也不推辞,与赵政一同上了二楼。
秦掌柜等兄妹俩上楼后,对一旁伙计一摆手就往后厨走去。
两名伙计各自抱了一罐子,紧跟在他后面。
-
赵宁和赵政被领去了二楼尽头的包厢。
这间厢房地理位置绝佳。
临街,开窗可看到街上熙攘人群,站到门口还能尽收酒楼大厅内大半场景。
二人进到厢房内,引路的店小二就顺势关上了门。
赵宁好奇的在厢房里晃了两圈,想起平日看的小说里的桥段,觉得有趣,走到窗边向外看。
和丰酒楼的二楼也就三米高,但在这里已经是最高的建筑之一了。
视线所及之处,两边的古朴建筑连绵成一条延伸的线,生意人的叫卖声、走走停停的各色车马和人,汇成了一个小城镇的烟火。
不久后,酒楼外响起了敲锣声。
“咚——咚——咚!”
清脆的铜锣音震荡,夹杂着店小二激情澎湃的声音传来:
“各位客官,今日我们和丰酒楼新品菜式尝鲜!走过路过莫错过喽——咚!”
正阳镇平日里热闹,但除了新店开张外鲜少有这种架势。
一时间,凡是听到动静的都在围观张望,还有在二层楼里探头看的。
赵政听到声音,从榻上起身也来了窗边,和赵宁一同倚着扇窗往下看。
“咚!——”
“各位客官看过来喽,今日新品菜式清蒸鲈鱼和三鲜肉片!皆是酒楼所得新品配料烧制,保证味香肉嫩!吃了还想吃!”
“凡一个时辰内参与新品试吃者,皆可减价二成!!走过路过莫错过!”
店小二看着精瘦,劲儿倒是不小,气息稳得传到了百米开外。
接连不断的敲锣声和吆喝声,引来一大批人聚在和丰酒楼门口。
秦掌柜在这堆人里,笑呵呵的。
他走的是接地气的推销模式:
“都是新品,你们绝对没尝过的!”
“鱼也是新品!绝不是往日那种!”
“你们绝对没吃过!试试,保证不亏!”
有热闹都想看,原本就打算找地方吃饭的,不由驻足开始思量:“......什么绝对没吃过的美味?”
已经临近午饭点,正好碰上了。
而且,好久没吃到新菜品了,还能省钱。
要不......去尝尝?
-
二刻钟后。
和丰酒楼大厅里的人渐渐增多,伙计们袖口撸的老高,按着桌号一盘盘的摆上刚烧好的菜。
第一波进店的,正在大快朵颐,来的靠后的,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香味,垂涎欲滴。
“这鱼真不错啊!好吃!一点都不腥!”
一人挑起一块白嫩嫩的鱼肉,沾了汤汁,品了又品。
“不仅不腥了,这汤汁还像是加了什么新调料,鲜得很!”
挑着肉片的邻桌也凑前,“还有这肉片,真嫩了!”
“真的假的?”
一桌狐疑,被让了一筷子肉片尝了,刚嚼两下就扬声喊道:“小二——来个肉片!”
“是换了大厨了吧?怎么突然推新品了?”
“我得赶紧吃完,好回去喊兄弟来尝尝,他一定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半个时辰还没过,大堂里的十几桌已坐满了,只能把人往平日冷清的二楼带。
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嗓子都喊哑了。
“蒸鱼一条——”
“肉片一盘——蒸鱼一条——”
来尝鲜的人来人往,忙的算账先生满头冒汗。
秦掌柜在大厅中嘴都笑僵了。
这可比得上酒楼刚开张时的场面了!
有了料酒这独门秘方,定可保和丰酒楼赚的盆满钵满!
秦掌柜突然一拍脑门,想起来楼上兄妹还在坐冷板凳,连忙招手拦下一个伙计。
“去,快给赵家兄妹上桌菜!把今天的特色菜也端上!”
说罢,他袖子一撸,亲自算起了账。
第11章
和丰酒楼热闹非常,各种声音伴随着香味飘上了二楼。
赵政听着声音如此热闹,心知生意大抵是成了。
与此同时,他的肚子里发出一声声咕噜。
赵宁小口的咬着糕点,将盘子推给赵政。
“哥,先少吃点垫垫吧。”
赵政忍了片刻,还是拿起糕点塞了两口,可肚子还是饿。
赵宁一笑:“哥,别急,我们的饭菜马上就到。”
赵政诧异道:“你点菜了?”
赵宁摇头:“没有。”
赵政没太明白。
和丰酒楼的美食可不便宜,他这辈子还没吃过大酒楼的饭菜,赵宁为何这么说?
“来了。”赵宁含笑看向门口。
话音落下片刻,包厢的门被敲响了。
厢门应赵宁声音由外向内推开,露出店小二堆满笑意的脸。
他上前两步,微微一躬身:“二位贵客久等了,这是掌柜的专门吩咐后厨做的,全是本店最贵的特色菜!请二位贵客尝尝!”
他手脚麻利的一一摆盘,每道菜还都做了介绍。
直到店小二出去后,赵政还有些不可置信。
这......这就吃上大酒楼最好的菜了?!
赵宁显得镇静多了。
她先给赵政和自己盛了碗汤,才吃了起来。
-
一顿饭吃饱喝足,楼下的声音也渐渐小了。
一阵脚步声快速地由远及近,包厢门随即被推开。
秦掌柜略带歉意笑道:“二位小友久等了,今日人真是太多了!这次耽误了些。这饭菜,吃的可还好?”
赵政享受了一顿大餐,心里还在激动,微一拱手:“吃好了,贵楼的菜很是美味!”
赵宁也一笑,一指桌上光秃秃的盘子:“秦掌柜你看,贵店的特色菜和糕点真是名不虚传!舌头都咬了好几回呢!大厨们真是好手艺!”
秦掌柜听她夸赞,心知赵宁满意他的安排,对接下来要谈的事也有谱了。
他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这是此次的一百文尾款,小友收好。”
赵宁转手把钱袋递给赵政,又听得秦掌柜说道:“小友的料酒甚好,我有意和小友签个长期合作,不知小友意下如何?”
赵宁没急着回答。
她思索片刻后才言道:“半年,我们先签半年合约。半年后若我们两方都有意愿,再续约。”
这种需要掌握主动权的时候,就不用客气。
秦掌柜神色一动,没有反驳,问道:“不知料酒日后可还有其他变动?”
赵宁心思一转。
不愧是商人,头脑就是灵活。
她眉头一蹙,顿了顿才道:“如若有机会,日后会再加入新的配料,届时必定是新款料酒了。”
秦掌柜眉眼难掩惊喜:“小友在配料一途上竟如此有天赋!”
他的心思一息间九转十八弯。
自和赵宁接触,心知眼前的小姑娘日后绝非池中之物。
今日和丰酒楼大出风头,其他酒楼很快就会闻风而动。若是被其他酒楼得到料酒,这赚钱之道,就要被瓜分了。
于是秦掌柜笑眯眯道:“小友,你看这料酒......可否专供本店一家?”
一家?
送货给一家酒楼,和专供一家酒楼,其中的差别可是极大的。
秦掌柜是想垄断料酒,一家独大。
赵宁眉梢一挑:“秦掌柜,那可不是现在的价钱了,新款的用料成本不同,也会有新的价格。而且,即使专供,也是有期限的。”
秦掌柜有些欣赏面前的女娃娃了,小小年纪不卑不亢,也有做生意的头脑。
他两根食指交错,比出一个“十”。
“十两,半年期,一次结清,你看这个价位如何?”
赵政早已倒抽一口凉气。
他几乎不敢相信,这辈子都没有见过一次收入十两!
赵宁迟疑道:“一次结清?”
秦掌柜颔首:“是,十两我一次性支给你们,每月三次供货,每次五坛。若是不够再要货,或者有了新款时,我们也可以以具体情况另外加钱。你看可行?”
赵宁低眉沉思,片刻后抬眸笑道:“可以,半年之期,到时我们再谈续约之事。”
秦掌柜本想提出买断,然而他看赵宁如此宠辱不惊,心知这种手段对她没用,遂作罢。
“好!如此,就依小友所言,先签上半年。”
秦掌柜喊来账房先生,立了三方字据。
字据刚收好,秦掌柜接过小二手里刚准备好的钱袋。
他先是对赵宁和赵政说:“这是十两,是这半年的料酒钱,也是我与小友合作的一番诚意。”
然后,他从一旁的书桌上拿起小称,当着二人的面,把袋子里的碎银倒进称盘里。
银两和铜板不同,是要用称的。
秤杆起起伏伏,最终定格。
秦掌柜抓着秤让二人看了看,然后把碎银重新装回布袋,递给了赵政。
沉甸甸的银两交到赵政手中,他震惊的手指都在微微颤动。
这是真的银两......
赵宁居然谈成了一笔生意?!
这笔生意竟然赚到了十两?!
赵宁看到银两,心中十分满意。
这远远超过了她来时的预期!
赵宁弯了弯眉眼,道:“秦掌柜,合作愉快!”
-
赵宁和赵政从和丰酒楼出来时,已入未时。
二人没想到送货能用这么长时间,距离关城门就只剩一个时辰。
赵宁决定速战速决。
她和赵政穿过一条街,再次来到济升药铺。
赵宁和小郎报了十种名字。
这些都是21世纪最常用的卤料配料。
做卤煮时加上一些大料,会使汤汁更加香郁浓厚。
可周朗正听后直摇头。
十个名字,有三种没听过,三种药铺里没有,需要去大一点的郡城去找,最后只包了四种。
八角、小茴香、丁香、肉桂。
不过,找到四种也很不错了。
赵宁告知小郎,重的称一两,轻的称二两。
等待的空隙,周朗正好奇问道:“这么多药材,是何作用?”
行医二十多年,第一次听说要这么多不相干的药材的。
既不能配成毒药,又没些章法,更甚还有没听过的。
赵宁微微一笑:“只是对草药有些好奇,想拿来研究研究,并无歹意。”
周朗正见她十二三岁,眉眼清丽,身边兄长周正有礼,皆是普通百姓模样,就稍稍放下了些心。
自是言尽于此,便是不想多说,他也不过多追问。
天下奇人怪事甚多,他走南闯北见识过不少,只要不是害人,倒也无妨。
思虑片刻,周朗正拿过柜台上的纸笔摆在一旁的桌案上。
他直言道:“那就烦请二位留个姓名和住址,简略写写缘由,便当作出药的保障了。”
赵宁自是配合。
但原身就上了半个月学堂,毛笔都抓不稳,更别说写字了,她若是一写那可就暴露了。
“我不会写字,可否小郎代写?”赵宁笑问。
小郎写好了字,赵宁和赵政各自按上手印,周朗正最后签了自己的名,一份古代版的证明就此生成。
一切办妥,赵宁和赵政拎着四个包离开了药铺。
第12章
日影渐落。
二人瞅着天色,接连去买了糖、盐、醋和大肉。
赵政每走一处铺子,都心疼不已。
这一天比半年花出去的钱都多。
二人拎着大包小包返身回城门外时,西边出了火烧云,云彩被染得炫彩斑斓,没有了高楼的大地同样被披上了一层彩衣。
赵宁已经许久没见过这等景色,不禁看得痴了。
一行人回到小李村时,天色已暗。
赵家堂屋里烛火摇曳,赵政把所有银两放在了陈氏手里。
钱袋子落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陈氏身子还很虚弱,钱袋子险些掉在了地上。
她深吸口气缓了缓,才去看袋子里的钱。
钱袋子整个底朝上,就哗啦啦倒出了几块碎银和一小堆铜板。
家中掌银两的都对钱数敏感,陈氏打眼一看就猜了个大概。
她惊疑不定:“这、这有......近十两了吧!”
赵宁笑着上前:“嫂嫂说的对,这袋子里就是十两整,还有料酒的一百文。不过我买了些东西花去了一些。”
陈氏听赵政一一说明买的东西后,迅速对上了账。
算上之前的,现在他们手里一共有十两银和一百五十三文钱。
陈氏双手裹着钱袋,手指微微颤抖。
这个时候,普通农家大多依靠农收。两季农收去除赋税,一年下来五两已是可观。
十两,相当于赵家近三年的收入了。
陈氏缓了缓,转脸望去。
之前,家里有几个铜板就会被小姑子惦记,吵闹着要钱。
如今......
只见赵宁说完话后,就转身抱着碗,大口往肚子里灌凉茶。
神情自在,对这些银两毫无想法。
喝完后一抹嘴,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长盒子。
赵宁把木盒子打开,走上前放在桌面上:“嫂嫂,这是和丰酒楼掌柜送的糕点,你和囡囡尝尝,很好吃的。”
赵政也道:“确实好吃,我们在酒楼就吃过了,你们阿娘俩赶紧尝尝。”
赵妙意听到有好吃的,原本正扒拉肉的小手迅速停住,转身跑向陈氏。
“好香!”
赵妙意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看的糕点,她拿起来糕点吃的狼吞虎咽。
陈氏看着赵妙意,温柔地哄着她:“慢慢吃,就着点水,别噎着。”
她自己也尝了半块。
大酒楼的糕点是真的不一样,软糯香甜。
或许是因为软糯的糕点,陈氏看向灯下陪着女儿玩乐的赵宁,心尖也有了一些松软。
过了半刻钟,赵政给陈氏讲完了今日之事。
赵宁想了想,看向赵政和陈氏。
“哥,嫂嫂的钗子可以赎回来了!”
赵宁一开口,空气安静了片刻。
陈氏视线偏移,瞥见桌子上摞在一起的药包,对这个小姑子重新有了估量。
她的脸色有些好转,应了赵宁的话:“明日让你哥跑一趟。”
赵政神色稍缓,先是应道:“是要赎回来。”
但又转脸看向赵宁,“但该是你去,自己闯的祸,自己收拾。”
赵宁没有犹豫,使劲点了点头。
“哥哥嫂嫂放心,我明日一早就去将钗子赎回来!”
*
第二日,赵宁一早就跑出了院门。
当铺在邻村,来回脚程大概半个时辰。
赵宁到的挺早,但因为店铺还没开门,就等了一会儿。
等她拿着东西迈进院门时,太阳已经升高,赵政和陈氏都在院子里的石板凳上坐着,看样子就是在等她。
赵宁快步走过去,捧着纸包递到陈氏面前。
“嫂嫂,我把钗子赎回来了!”
陈氏紧绷的面色一缓,眼睛瞬间亮了。
她连忙接过纸包,把钗子翻了几转,仔仔细细看了半天才揣回胸口的布袋里。
赵宁见陈氏脸色和缓,穿越而来心口提着的气也松了松。
钗子的事就是横在她和赵政、陈氏之间的一根最尖的刺,如果这个事处理不好,她的日子不会好过,两个人整天爱答不理的态度就够她郁闷死了。
接下来,该做另一件事了。
赵宁瞅着两人面色上前两步,再次低头认错:“哥,嫂嫂,我错了......”
陈氏拿到心爱的钗子,心里好受了些,此时听到这声道歉诧异抬眸。
她这小姑子惯会认错,但都是给她哥道歉,从不和多说太多话,如今这是一次比一次令她吃惊。
陈氏不说话,赵宁也不等,接着道:“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此次一番受罪,我直接烧明白了,以前是我糊涂,做了许多错事,让哥和嫂嫂伤心了。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糊涂犯错!”
“真的!”
赵宁说着,举起一只手就要发誓,“我发誓!我要是再做糊涂事,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曝尸荒......”
“好了!”陈氏连忙拦道。
这些话她听得心惊肉跳的,“怎么不知轻重,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她心中对这个小姑子的所作所为,一直思量颇多。
以前赵宁不听她说话,说上两句就斜眼,满脸不耐烦,久了她也就不说了。
但这段时间看赵宁的状态,不仅对她温声和气,还会关心她的身体,向她道歉,简直像换了个人。
此时事情解决,她又萌生了试一试的念头。
陈氏顿了片刻,轻叹口气:“你若真心改,便不用发誓。”
她再一次和赵宁说道:“小妹,嫂嫂自问不是刻薄之人,待你也掏了真心,只是如今一家人闹成这样......我却是不知是怎的惹了你不喜,你尽管告诉我,可好?”
赵政知道陈氏心里一直压着烦闷。
赵宁一直和她不对付,但也不知为何,问过赵宁数次也没有结果。
他便接着话头说道:“对,这也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好好说说,你是何想法。”
赵宁心里叹了口气。
原身是何想法?
当然是缺爱的孩子博关注了,只不过走成了极端。
她在石凳上坐下,端正了身子,斟酌片刻才道:“哥,嫂嫂,以前那些时候是我糊涂......我、我不开心大哥对嫂嫂太好......自从你来了,我哥都不关心我了,还整日里教训我......”
她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看赵政眉眼一皱,紧接着话锋一转。
“但我现在明白了!因为我做错事,大哥生气了才训斥我的,大哥对嫂嫂好也是应该的,我都明白了!”
说到这,赵宁小嘴一撇,言语中带了点哽咽。
“而且......我这次发烧时,浑浑噩噩中还梦到了阿爹阿娘,他们也训斥我不懂事,”
赵宁声音轻柔:“许是阿爹阿娘在天之灵,从那一场醒来后,我躺在床上想了很多事,想着想着就想通了!”
她说到这,抬起头满眼坚定:“哥哥嫂嫂放心,那些糊涂事,以后再也不会出现了!”
赵政和陈氏均是一愣,对视一眼。
他们眼中满是诧异,沉默了好一会没说话。
赵政听得赵宁提到他们爹阿娘,心口一揪。
他们兄妹早年丧失双亲,痛苦不堪,这个妹妹也就自打那时越发糊涂。
难道......真是阿爹阿娘在帮他们教育小妹?
陈氏没想到是这个缘由。
她这个小姑子浑噩了多年,其实想想父母离去时她也才四岁......
陈氏想到还在睡觉的赵妙意,她心口瞬间蔓延一丝酸胀。
也是可怜人。
眼前的少女亭亭玉立,眉眼平和,眼神清明,还有一种坚定的神色,任谁看都是无比真诚。
或许,可以再相信一次。
陈氏缓了下情绪才道:“嫂嫂知道了。小妹往后若是有事,和嫂嫂说清楚可好?”
赵政也叹了口气:“都是一家人,以前的事就不提了。”
此时,阳光洒在身上已经暖暖的。
赵宁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瞬间身心轻松。
不管赵政和陈氏有没有信了她这番说辞,但日后即使怀疑自己,这些话也会起点作用。
第13章
翌日。
赵政一早跑了趟和丰酒楼,把答应秦掌柜的那几罐料酒送了过去,然后就恢复了每天忙于农作的日常。
没有了赵宁的作妖,赵家拥有了平和日子。
陈氏身体弱,喝着药也就不怎么出门。
赵宁也一连两日没有出门。
不是她不想出去,而是她的身体也虚。
自从清醒后身体一直很虚弱,有时候还有种灵魂仿佛飘在空中的虚无感。
她觉得是穿越的原因,灵魂和身体还没完全融合。
再加上前段时间着急赎钗子的奔波,精神一松懈就起不来了。
所以,这两日她得了空就躺着睡觉养元气,再不就是在院子里晒太阳。这么过了两日,感觉好挺好。
赵家四口人,就四岁的赵妙意整天活泼得紧。
眼看陈氏和赵宁都不陪她玩,她在家里一会儿都待不住,得空就往外跑。
村西头有二十多户人,孩子不少,赵家周围都有好几个和赵妙意同龄的,陈氏倒也放心。
这天上午,赵宁吃过饭刚躺下没多久,睡意朦胧中听到了赵妙意的哭闹声。
“呜呜呜呜阿娘——”
“我的糖被、被抢走了!”
赵宁瞬间清醒,赶紧爬起来穿衣服。
西厢房。
赵妙意缩成一团,正趴在陈氏床边哇哇大哭。
陈氏满脸担忧把赵妙意揽进怀里:“怎么回事?被谁抢走了?”
赵妙意抽抽噎噎,“大、大胖......抢了,我、我在他家、门口,他看见了糖......”
赵宁听明白了。
大胖是邻居李寡妇家的大儿子李朋,是个二十多岁的傻子。
赵妙意把蜜饯拿去和两个要好的小伙伴分了,正好碰见他。
根据原身的记忆,赵妙意没少被这个李朋笑话没有糖吃,这次有糖了就想找回场子。
没想到糖直接被李朋全抢走了。
赵宁蹲下身,摸了摸赵妙意的圆脑袋,“囡囡不哭了,姑姑去给你要回来!”
说罢就想起身,却被陈氏叫住。
“小妹......别去了。”
陈氏给赵妙意擦擦眼泪,一脸犹豫,“就几个糖,抢走......就抢走吧,回头再给囡囡买就是了。”
赵宁的动作一顿,心里叹息。
陈氏的顾虑并不是李朋,而是因为那个李寡妇。
赵家旁边一前一后有两户邻居,北边一户就是李朋家,家里做主的是李寡妇。
而赵家经常被李寡妇占便宜。
今天顺走一筐菜,明天要走一瓢米,不胜枚举。
赵家本就清苦,这李寡妇相当于又给赵家添了一层霜。
她这么放肆,也有赵政和陈氏的原因。
赵政和陈氏老实本分,认为邻里间和睦相处才是对的,闹得太难看不合适,虽不情愿,但只能选择忍受。
这就让李寡妇更加得寸进尺,终究在六月初引发了赵李两家的最大矛盾。
那日集市,李寡妇趁着赵家没人,把赵家屋后墙根三平见方的地划到了自己家,还直接插了一圈栅栏。
平日里吃的、穿的暂且先算小东西,忍忍就过去了,但地可不一样。
赵家收入来源全靠田地,和院墙里这些能种菜的地,李寡妇抢走了地就跟要了赵家小半条命差不多。
赵政和陈氏想找李寡妇要地,但不顶用。
李寡妇是村里出了名的泼辣,对着嘴笨的小夫妻腰一叉就开始胡搅蛮缠。
“反正你家又不种,让我种种怎么了?老娘都已经种了菜的你又要,凭什么给你家?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是吧?没门!”
夫妻俩又气又急。
那块地当时确实没种菜,那时因为没了种子,那天赶集也是为了买种子的,哪想到种子买回来后地被抢了!
但赵政和陈氏哪吵得过,只好找李寡妇的长辈叔伯李宗出面。
但宗伯偏心的没边,反而回头劝小两口大度些,说李家孤儿寡母的过日子不容易,等种的菜熟了再去要回来就成了。
夫妻俩无奈,只能又忍。
但原身忍不了。
原身是个嚣张的主,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
往日里碰见这种事,每次都追着李寡妇把占走的东西要了回来才作罢。
这次玩耍回来,见自家地被抢了,二话没说抡起斧头就去劈翻了一圈栅栏,又拔光了李寡妇种的菜。
一片狼藉中,两拨人遇上了,片刻间扭成一团。
李寡妇本想打原身,原身当仁不让提着斧头就上,那傻子李朋中途也凑了热闹。
好巧不巧,斧头脱手砸到了李朋的脑袋上,一米七的大个“砰”的一声当场倒地上了。
李寡妇就彻底讹上了原身。
说她儿子既俊又听话,被恶毒的原身一斧头打傻了,必须要负责。
说要么赔一百两银子,要么就让原身给她儿子做媳妇!
一百两。
那是官宦和富贵人家才能有的,普通农户哪来的一百两?
更何况赵家因为陈氏的病,常年抓药本就不富裕,零零总总加起来也只有二十文钱,一百两说破天也拿不出来。
李寡妇摆明了是为了第二条。
赵政对原身虽然恨铁不成钢,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亲妹妹被羞辱。
他忍着怒气再次去找了宗伯。
经协调后,李寡妇把赔偿定为了三十两,为期半年。
半年后,正好是原身满十五岁。
李寡妇打得一手好算盘。
从那后,李寡妇隔三差五的就来赵家要债。
赵政和陈氏忍气吞声,更不想让赵宁见她。
倒不是担心,只是怕两方人见上面后再生事端。
原身一方面嫌弃陈氏不会骂架、不能挣钱,另一方面开始变得惶惶不安。
终究还是小孩子,没见过砸破脑袋的场面,心里还是惶恐的。生怕到时候真被李寡妇拖去了李家当傻子的媳妇,整日里琢磨着怎么拿到钱。
这么一来就做了另一件错事——偷了陈氏的钗子去当。
怎么来钱快?
老实本分种田肯定不行,只能靠赌翻盘。
这是一份侥幸心理。
但原身赌输了,崩溃闹自杀也有这一方面的原因。
赵宁想起这些事就堵得慌。
正在这时,一声大嗓门的叫骂从院外传来。
“赵家的,你们还有钱买糖啊!快还钱!”
是李寡妇。
赵宁眉眼一沉,转脸对陈氏说:“嫂嫂,你带囡囡在屋里别出去,别吓着孩子。”
她摸了摸赵妙意小脑袋,嘱咐她躲在被窝里别出声就转身出了门。
像李寡妇这种人,越忍让越是嚣张。
就让她去会会。
李寡妇看到走出来的赵宁,一脸气势汹汹得指向她,“躲屋子里干什么?赔钱!”
“我可告诉你们,那钱要是拿不出来,你这小丫头就得给我儿子当媳妇!”
第14章
赵家院门口,李寡妇一手叉腰,满口唾沫星子乱喷。
那得意的劲儿,就像拿定了赵家拿不出来钱一样,完全就是不要脸的做派。
赵宁不屑于搭理。
仗着嗓门大就感觉有理了?就让你唱唱独角戏。
同一时间,里屋的陈氏搂着哭闹的赵妙意,听见李寡妇骂街的话只觉得头疼,满脸纠结。
她从小就不会这种骂人的话,来了赵家也被赵宁嫌弃,但她真骂不出口。
况且,还有抓着她不放的女儿,这个时候她不能把女儿丢下。
但......赵宁虽混账事干的不少,再不济也是亲人,近日里也确实有在变好了,还会主动给她买药。
若是再被李寡妇一激,又糊涂起来......
哎......祈求官人快快回来吧。
片刻后,院中李寡妇的叫嚷持续不断,赵宁却没了声响。
陈氏一惊,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行!不能被外人欺负了去!
陈氏抚了抚怀里抽泣的女儿,轻声道:“囡囡乖,别哭了。给你买糖的姑姑被欺负了,你自己躲被窝里,阿娘出去帮姑姑好不好?”
赵妙意满脑子都是“糖被抢了”,隐约间听见“买糖的姑姑被欺负了”瞬间憋住了哭声。
“阿、阿娘,帮姑、姑姑,打坏人!”赵妙意说罢就一猛子钻被窝里了,只露出两个蔫儿了的小辫子。
陈氏撑着墙站起身,缓了一会儿才往外走。
院中,李寡妇噼里啪啦一顿,说得口干舌燥才终于意识到,赵宁居然一个字都没说?!还学她叉腰!
可恶,她就是被那幅样子骗到了,以为赵宁也要和她吵。
“你、你怎么不说话?”李寡妇怔怔地问。
赵宁揉了揉耳朵,漫不经心地说,“这不是给你舞台,让你尽情发挥嘛。没事,你继续,累了我会自己坐的。”
“你、你!......”李寡妇瞬间哽住。
这还怎么继续?这死丫头怎么回事?怎么不和她对着吵了?
那她还怎么哭!
赵宁抱臂站在堂屋门口没动。
她其实挺赞同原身硬刚的做法,像李寡妇这种人就应该比她更强硬才行。
道理是讲不通的,只会得寸进尺。
但就是太“硬气”了,没看出李寡妇的心思,才会一次次吃亏。
李寡妇无非就是想引原身那个没脑子的炮仗和她干架,然后赵家人再一加入。
三对一,而且有一个身强力壮的赵政,就会让人觉得她李寡妇才是没人撑腰、被欺负的那个。
和前几次一样,李寡妇高强的分贝引来了附近的邻居,在院门边探头探脑。
隔壁的李婶再次来劝架,“好了,都是乡里乡亲的,少说一句......”
进得院门才发现,院中情景和之前不一样啊。
那是......赵宁??
今儿怎么看着这么顺眼?
这时,李寡妇眼见着围观的人已经到了,但赵宁还是那副死样子,气恼上头,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前跨。
“死丫头片子敢看我笑话?!今儿老娘就把你带我家去给我儿子玩,看你说不说话!”
李寡妇急躁着上前,抬起手就要去抓赵宁。
同时,两步一歇的陈氏从里屋走出来,眼里只有那只胖魔爪,本能的就上前去挡。
不远处刚进院的李婶惊慌大喊,“李姐!你怎么能动手!”
这一嗓子让围观的村民凑着脑袋要往院里挤,也让李寡妇瞬间清醒了,愣怔在原地支着手。
她在做什么?怎么她先动手了?!
李寡妇停住了,但陈氏没停住。
两三步的路一脚没有迈过去,身子一歪就往地上倒。
“嫂嫂!”
赵宁眼疾手快的跨步上前去接,李婶也冲了上来。
“咚”的一声,陈氏坐地上了,但好在上半身被赵宁接住了,没有摔到头。
赵宁和李婶一同把陈氏扶起,李婶担忧地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摔到?”
陈氏被震得胸腹一阵难受,但只能忍住。
她谢过李婶的好意,看向李寡妇红一阵白一阵的脸。
“李姐,你、你怎么能......要我家小妹去......你儿子、他都二十六了......”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但知道两家恩怨的邻居们都听得懂。
十四岁的小姑娘和二十六的傻儿子......
作孽呦!
李寡妇看陈氏摔这么一下,心里的气居然消了,闻言眉眼一横道:“你管我儿子几岁!死丫头整日里疯疯癫癫的,我儿子要她就不错了!还有你们这......”
她四下望到了院里多出来的树,想起听到的买树传言。
“又是买树又是买糖的,看来钱多着呢!那就快点把欠我家的钱赔了!”李寡妇一伸手就要伸到陈氏脸上去。
“拿开!”
赵宁冷着眼,一把打掉眼前宽大的肥掌,下手毫不留情。
“啊!”
李寡妇受疼缩手,揉着手腕瞪赵宁,“你个死丫头敢打老娘?不想活了!”
“李姐,我们打了人是不对,但是你、你要的也太多了,总要宽限些时间......”
陈氏压下心口的难受,语气有些生硬。
赵宁冷着脸上前一步挡住陈氏,“你这么着急?是怕没时间见到那笔钱了吗?而且,我们赵家想做什么还需要你同意?不管买树还是买糖,跟你有半点关系吗?管的倒是挺宽。”
李寡妇一时没反应过来,瞪着眼,嘴张了又张。
往日里这死丫头的嘴皮子可没这么顺溜。
李寡妇怒气再次上头,一指隔壁,“我儿子脑袋可还烂着呢!活都干不了,更别说下地了,耽误了我家秋收,你赵家还得赔!”
赔秋收?!
陈氏听得一愣怔。
她没想到这李氏这么难缠。
一季收成的数目可不少,居然也想算在他们赵家头上!
一着急,胸口那种憋闷的感觉更甚,气都喘不上来了。
“咳、咳咳......咳咳!”
陈氏捂着嘴一直咳,拿开手的时候,手心里一小摊血迹斑斑,消瘦的身子往地上滑。
“嫂嫂!”
“嫂嫂你怎么了?!”赵宁急切问道。
陈氏已经晕了过去。
李寡妇没见过这阵势,顿时忘了要说什么。
瞅着赵宁在陈氏脸上忙活着什么,那进气少的模样吓人得紧。
“这、这可跟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没做,你可别赖我!”
李寡妇慌乱往外走,嘴里嘟囔着“晦气的病秧子别想讹我”,生怕陈氏有什么事扯上她。
赵宁没工夫去管李寡妇,她在给陈氏掐人中。
李婶焦急道:“快去看村医!”
赵宁关心则乱,瞬间明白过来,转身蹲下把陈氏往背上拽,“李婶婶,囡囡就拜托你了,我带嫂嫂去找村医。”
李婶本意想背陈氏,一听屋里还有个小娃娃,只能应道:“好好、你快去,路上小心些。”
赵宁咬牙背起陈氏就往外跑,路过围观的人群时被一人伸手帮扶着。
“我跟你一起去。”
赵宁头也没回的道了声谢,用最快的速度往另一条路上拐。
第15章
烈日当头。
赵政满头大汗赶到村医住处时,正看到赵宁在煎药。
赵宁听到声音看过去,比了个小声的手势。
“哥,小声点,嫂嫂已经睡下了。”
赵政骤然放轻脚步,近前压着声音急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嫂嫂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是不是你又闯祸了?!”
他一回家就听到李婶急切对他说“陈氏吐血被送到村医家了”,急得他连口大气都没敢喘。
赵宁先是安抚道:“哥你别着急,大夫已经给嫂嫂看过了,暂且没事了。”
看男人神情放松下来才解释道:“这次不是我,是李寡妇!”
被误解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她明白,原身留下的形象一时半刻她是消不掉的,只能慢慢来。
赵政听到这话一愣,“李寡......李姐?”
前几次打闹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他头疼了一瞬,又想教育赵宁,“跟你说了多少次,少惹......”
“我根本都没说话,李寡妇上门就要打我,嫂嫂看到后想帮我挡还摔了一下,要不是李婶帮忙,嫂嫂就磕到头了!”
赵宁闭着眼都知道赵政又要教训她,索性不给他张嘴的机会,竹筒倒豆子般控诉李寡妇的罪行。
“这还没完,她还要硬拉我去给傻大胖做媳妇,还要我们赔他们家的秋收,嫂嫂就是被李寡妇气倒的!李寡妇看嫂嫂晕倒扶都没扶,还说嫂嫂是晦气的病秧子直接跑了!”
赵宁眼中弥漫上泪水,“要不是李婶和张婶帮忙,送来的及时,嫂嫂指不定要受多少罪呢!”
赵政胸口一阵憋闷,被情绪搅的心口都是疼的。
赵宁终于在赵政眼中,看到了燃起来了的怒气。
从赵政那天踢了她一脚就看出来,这个老实的汉子并不是没有脾气。
只是李寡妇毕竟是大一些的妇人,又是寡妇,赵政一直忍着也情有可原。
但眼下就是一个好契机,她要把柴添多些,引起一把大火烧烧。
“哥,我觉得李寡妇太欺负人了!之前打人是我不对,但那也是因为她抢我们家的地啊!那地可是爹娘种了一辈子的,难道就让给她了?”
“况且......”
赵宁委屈的撇嘴,“那斧头是不小心脱手了,又不是我故意的。”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请出来爹娘震一震,再加上这次的事情,不信赵政还能忍。
赵宁试探道:“哥,不如我们报官吧?这样的人越是忍让,越是助长她嚣张的气焰!”
事实证明,赵宁想多了。
根深蒂固的以和为贵、息事宁人的思想和跟了二十多年的性格,没那么容易就改变。
即使逼迫到这种程度,赵政顶多就是气了两天。
然后嘱咐陈氏和赵宁,日后看到李寡妇别去理论,赶紧叫他回来就行。
-
东厢房里,歇了两日的陈氏精神头好了些,此时正半躺在床上和赵政说话。
“官人,小妹她......有些太不一样了。”
她语带迟疑,嗓音略有大病初愈后的低哑,“会不会......”
中邪了?
但她没敢说,赵宁毕竟是官人的妹妹,这么说多少有些不合适。
赵政听得这话,编制草席的手猛地一顿。
自己从小养大的妹妹,他当然知道赵宁的变化太多了,也太令人不可思议了。
不仅面对李寡妇不吵不闹了,还亲自给娘子熬药,亲自下厨烧菜,烧的菜还那般好吃......
有时候,他都怀疑那不是自己的妹妹。
但是,不是妹妹......又是谁呢?
他已经明里暗里问了许多小时候的事,那是只有他和妹妹两个人共同经历的事情,赵宁都说得上来,还一副感慨、怀念的样子。
或许,真是爹娘在天之灵保佑赵家。
赵政放下手里的活,给陈氏倒了杯水。
“娘子不必担心,她也该长大了,我倒觉得她这次是真被我爹娘骂醒了。”
陈氏倚靠在床头,想起赵宁背着她一路跌跌撞撞的,一句抱怨的话都没说,和那个半句话都说不对付的小姑子简直判若两人。
希望......真是这样。
二人静默了一瞬后,被突然从外面刮进来的一股小旋风打乱了思绪。
“阿娘,你怎么还没好?”
赵妙意稚嫩的童音仿若最好的良药,小脑袋一拱一拱的,引得人莫名的开心。
陈氏神情一松,抚摸着小脑袋轻声道:“阿娘快好了,囡囡去哪里玩了,半天不见你。”
“姑姑带我去抓鱼了!我们今天喝鱼汤!”赵妙意扬起笑脸,比划着抓到的鱼有多大。
赵政听闻惊讶道:“她在做鱼?我去看看。”
也不喊他,她会杀鱼吗?
赵妙意蹦跳着跟上,“囡囡也去!”
厨房里,赵宁已经将鱼开膛破肚。
赵政一脸错愕,“你会杀鱼?”
“对呀哥,你上次不是杀过吗。”赵宁睁眼说瞎话,顺嘴夸了一句赵政,“哥,你杀鱼的方法真好真简单,我一学就会了。”
赵政不知说什么。
杀鱼的方法......不都是一样的?
赵宁麻利的刮鱼鳞,洗好鱼就开始支使赵政,“哥,生个火,小灶。”
赵政:......
他就知道。
两刻钟后,鱼汤盛出。
赵妙意眼睛亮晶晶的,“好香!囡囡最喜欢姑姑做的鱼汤了!”
-
一顿饭后,赵宁敲响了东厢房的门。
夫妻俩一看赵宁的样子,就知道又有事要说了。
赵宁直说道:“哥,嫂嫂,我们现在就只有八两,不管赔李寡妇多少,这些钱是远远不够的。如今已七月底,再过俩月就要入冬了,家中的被褥、炭火都要添置,还有嫂嫂你的病要看。我们需要尽快赚钱!”
赵政和陈氏沉思良久,试探问道:“小妹,你有什么想法?”
放在半个月前,这句话是绝对不会出现的。
赵宁不捣乱闯祸就不错了。
现在,料酒生意步入正轨,赵宁的转变和想法太令人惊讶,她说不定真有办法。
赵宁略一停顿,说:“我要预支二两的钱。”
陈氏霎时一怔,看向赵政。
要拿走足足二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以为赵宁还会做没有成本的调料,没成想一上来就要二两银子。
虽然小姑子仅仅几天就赚了那么多钱,但她毕竟年龄小,做吃食生意不比料酒,可不是这么简单的。
二两银子拿出去,打水漂怎么办?
她看向赵政,说道:“你说呢?”
赵政听语气便知陈氏不太赞成。
他拧眉思虑片刻,叹了口气看向赵宁问道:“你是什么计划?怎么用得了这么多钱?”
赵宁将早就想好的点子说了出来:“我要做卤煮!”
“卤煮?”
“对,是吃食生意,摆小摊。”赵宁解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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