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8月6日,元丰电子厂。
身为技术部主任的白婉秋收到一封信。
“婉秋同志,我谨代表上海光兴电子公司诚邀您的加入,随信附带一张8月13日前往上海的火车票,此致。”
白婉秋郑重地将这封信收好在口袋,她纠结万分。
这已经是光兴邀请她的第三次。
而这一次,光兴直接许诺副董事长的职位,甚至批准给她一个十亿规模的团队用以研究。
她心动了,如果错过,恐怕此生都不会有更好的机会。
要知道,上海光兴的体量可至少是元丰的十倍。
是走?是留?
白婉秋毕业的时候曾为此和导师发生过争执。
“婉秋,以你的能力,没必要去一个小小的元丰厂!”
导师恨铁不成钢,气得拍着桌子。
“导师,对不起,我答应过一个人,一定要去!”
白婉秋目光坚定,不顾导师劝阻,毅然来到了濒临破产的元丰。
如今,元丰不光活了过来,而且已经准备上市。
这花了白婉秋五年。
十年的光阴,只为了一个承诺。
“婉秋,等到元丰上市,我就娶你!”
安启铭看着破败的元丰厂,语气中却充满自信。
白婉秋看着意气风发的安启铭,心底甜蜜,他终于说要娶她了!
安启铭自幼失去双亲,便过继给白婉秋奶奶抚养,也便成了白婉秋名义上的表兄。
而白婉秋家子女多,她最小,最不受重视。
两只没人要的小猫小狗成了青梅竹马,相依为命。
每每遇到危险,安启铭都会站在白婉秋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小时候,他总是把最暖的给她盖,哪怕自己冻得睡不着觉。
“天冷了,婉秋,你来盖上我的被子,我不冷。”
“启铭哥,你来,我们一起盖着睡吧……”
安启铭的身体很暖,暖到了她小小的心里,那是她睡得最好的日子。
她记得家里说什么也不让她去读书,是安启铭站了出来,力排众议,供她从初中一路上到大学。
“你们既然说女孩读书无用,不愿花这份钱,那我来养她,从今以后你们再没资格对她说三道四。”
也是安启铭带她进到城里,将她从“吃人”的泥沼拉了出来。
“咱们乡下的女娃娃都是要早早嫁人,赶紧生几个娃才本分,上那啥子学,有甚用,岁数大了都成了赔钱货!”
“呵,我今天把她带走,再不回你这儿又能怎么样?她不愿就不许强迫她嫁,七老八十了我也养她。”
安启铭成年,继承了元丰的家业,再没带婉秋回过一次家。
直到白婉秋这只瘦弱的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白婉秋心中早就认定,自己这辈子都是他安启铭的人!
世俗又如何?
不远处的行政楼,只有一间办公室还亮着灯,安启铭基本每天都在加班。
白婉秋心底满是欢喜。她想明白了,她不去上海!哪儿也不去,就留在这,等着安启铭娶她!
她要飞奔过去,然后扑在安启铭的怀里,亲口告诉他这个消息!
她满心期待地推开办公室的门,可见到的不是安启铭,而是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那女人被吓得大叫一声。
“啊!”
连忙拉起衣裙遮挡暴露的身体,尖声呵斥。
“进董事长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吗?没教养的东西!赶快滚出去!”
白婉秋怔住了,一时间手足无措,四处寻找,却不见安启铭的身影。
“骆柯……?你怎么会在这?启铭哥呢?”
骆柯是白婉秋大学时期的好闺蜜,两人无话不谈,无事不说。
骆柯看到是白婉秋,眼神中露出讥讽,更是提高了音量。
“启铭!你的好妹妹这么没礼貌,还不出来管一管?”
安启铭打着哈欠,边走边系着衬衫衣扣,眼神慵懒,慢悠悠从侧室走了出来。
看见安启铭,白婉秋手里攥着那份上海光兴的邀请信,鼓起勇气。
“启铭哥!我是来跟你说……”
她本想告诉安启铭自己拒绝了光兴的邀请,要留在元丰,可如今怎么也说不出口。
安启铭搂住骆柯,只是瞥了白婉秋一眼,毫不在意地说。
“婉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先回去。”
他们……
她心里最信任的男人背叛了她?
白婉秋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倚靠在墙边才能勉强支撑着身体。
骆柯知道自己是喜欢安启铭的……
安启铭明明发誓要娶自己的啊!
白婉秋脑子不能思考,只想离开这,转身去拉门。
“启铭,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你看看我……”
骆柯突然委屈地叫着,扯着自己没穿好的裙子,半边光溜溜的身子都缠到了安启铭身上。
“婉秋!向骆柯道过歉再走!”
安启铭严肃低沉的声音从白婉秋背后响了起来。
“我……道歉?”
婉秋心中苦涩,指着自己。
“骆柯以后是你嫂子,道歉。”安启铭隐隐带着一丝怒火。
从小到大,安启铭从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
“唉呀,启铭,婉秋也不是故意的,算了吧,别这么凶嘛”
安启铭不知是听了骆柯的话,还是意识到自己话重了。
摆摆手,又轻轻地说。
“婉秋,先回去吧,我等会再回家。”
白婉秋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办公室,安启铭不会娶她了……
她攥紧了那张前往上海的车票。
她要离开这里,七天后,悄无声息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