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为了尚秋梧，自小跟我有婚约的郑之晋施计将我赶至偏僻的青州。
十九岁时，他宝马香车，手牵佳人来接我。
看着我，他神色不悦道：“这几年你应该也反省好了吧？”
“当年的事是你有错，你也别怪我，如果不把你送到青州改改性子，我永远不会娶你。”
一众侍从以为我会哭天喊地赖在他身上。
但我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我从来你想过要嫁给你，况且…”
“我已经成亲了。”
01
游山玩水回来后，我本打算去郑家老宅拿走自己的东西，却看到郑家的瓦房老宅站了一群人。
等我走到客厅，就看到了六年未见的郑之晋。
他整个人容光焕发，和一旁的尚秋梧坐在一处。
“这么些年，也不知道这杜小姐是否变得粗鄙不堪？”
“谁说不是，在青州这乡下地方生活了这么多年，我就不信她还能跟从前一样是大家闺秀的模样。”
“够了。”
忽然有人打断了两个侍从的话。
“阿言姐姐当初是做错了事，可还轮不到你们来置喙，况且这六年下来，她一定早就改了自己的性子。”
我看向替我说话的女子，认了出来。
是尚秋梧。
当年郑之晋就是为了替她出气，才将我赶至青州的。
听说这些年，她已经住进了郑家。
何其可笑，当年我父母战死沙场，这才临终托孤，让我住在郑家。
如今，她却可以凭借跟郑母聊的来堂而皇之的住在郑家。
就好似，与郑之晋有婚约的人是她。
当年我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扔到地下，等我找到幕后指使尚秋梧时她却肿着一张脸，跪倒郑之晋和郑母面前凄凄惨惨。
“我出身不好，杜小姐怀疑我也是应该的。”
“杜言，你怎么能如此狠心？她在家里受欺负也就罢了，怎么来我们府中做客也要受你欺负？”
我百口莫辩，气急上头，上前扇了她一巴掌。
“你简直冥顽不灵，罢了，不如你回青州老家，好好反省一下吧！”
送我走时，郑之晋冠冕堂皇的对着我。
“你这脾气秉性早该改改了，如今，你父母已经不在了，既然养在我们郑家，那就把你那将门虎女的脾气也收一收吧！”
他的下一句话就是，如果我改不好，他就不会再履行婚约娶我进门。
那时我已经崩溃，如此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不堪托付。
去青州就去青州，父亲也曾在那边驻扎，或许到了那处我的心才会更加安稳。
“明明尚小姐这温柔脾性才堪配我们家主人。”
“你们别说了…我与之晋虽是两情相悦，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顺。”
“而且…我身份卑微…”
郑之晋看到低下头情绪低落的尚秋梧，抓着她的一只手安慰着。
“你身份才不卑微，若是这次见面，她还是没收了性子，我还是一样要将她留在青州。”
轻咳一声，我提醒着我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这是谁家的姑娘？”
“真美。”
“是不是走错家门了？”
看到我胸前的长命锁，郑之晋认出了我来。
“杜言…？”
我点点头，将身后背着的古琴放到了桌子上。
“这怎么可能是杜小姐？这周身气派，可不像是在这乡下地方生活了六年之久啊！”
我当然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如此震惊，他们一定以为我在青州生活肯定会做粗活，然后被生活搓磨，变成他们口中唾弃的农妇。
可我现在站在他们面前，偏偏穿着千金难求的蜀锦，甚至还背着一个出自名家雕刻的古琴。
怎么看，我都不像是在青州生活了许久。
尚秋梧渐渐走近我。
“阿言姐姐…”
我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被他紧握的那只手。
这些年，她还真是毫无长进。
“我并没有妹妹。”
我毫不客气的坐下，替自己斟了一杯茶。
曾经的我以为尚秋梧是个好人，那时她来郑家时，我也是十分欢喜，总是拿自己的东西送给她。
可谁能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
见我没搭理他，郑之晋不知哪来的一丝无名火。
“怎么六年了，你这脾气秉性还是没改？”
“你这个样子，怎么配嫁入我郑府，看来你在青州住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你如果还这样，我就把婚书退了。”
热茶烫了我的嘴，我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唇角。
依旧不理会他。
到了现在，他还以为我会嫁给他吗？
12岁那年，我的父母战死沙场，我才被迫住到了他们家。
不然他以为我稀罕住在他们家吗？
我那个时候年纪小，春心萌动时，眼前只有他一个人，自然而然对他的照顾有了依赖。
每次与他说话时，我总是含羞待怯，后来我才知道我是爱上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我及笄之后就是要嫁给他。
就连我也一直对他情根深种安心待嫁。
直到向来在朝廷上以文人清流为家风的尚家庶女尚秋梧来了郑家。
一切都变了，他的眼睛不再只盯着我一个人。
他的温柔也给了别人。
我愤怒地指控过他，为什么待我不如从前。
他却只让我不要吃醋，甚至告诉我，男子本就三妻四妾，让我大度些。
一夕之间，我只觉得天崩地裂。
心中有了隔阂，我再也没给过他笑脸。
随着尚秋梧来郑家越来越勤快，我们两个人的关系直接跌到了冰点。
我来了青州，他从来没有给我寄过一封信，渐渐的我也就死了心。
02
所以到了现在，他凭什么以为我还非他不可？
我依旧沉默着喝完了那一盏茶。
郑之晋有些气急败坏，我没等他说话，而是进了屋子将两个人之前的定情信物交给了他。
“我如今有了夫君，留着你的东西也不大合适，正好你今日来了，那我便还给你。”
郑之晋愣愣地捏着手中的玉佩，随后不屑的冷哼一声。
“你别再欲擒故纵了。”
我笑着摇摇头，只觉得他愚蠢。
尚秋梧从郑之晋的手中拿过那枚玉佩。
“阿言姐姐，你别再开玩笑了。”
“我知道这些年青州的生活太过孤贫，你这些年的生活…你莫不是…你千万不要走了歪路子啊！”
她的话点到即止，但是听在郑之晋的耳中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这些年没有郑家给你金银财物，你是靠什么活着的？”
他还知道他断了我的银子，那他有没有想过我一孤弱女子独自住在老宅，究竟该怎么活下去。
一个侍女站在他身旁，忽然惊讶道。
“这衣料子，我好似在张老板那处见过，听说他三年前新纳了个小妾…”
“这…杜小姐，不会是给人做了外室吧…”
听到有这种可能，郑之晋眉头紧皱着，然后狠狠的瞪着我。
原来这些年，面对这些下人的冷言嘲讽郑之晋都可以充耳不闻。
在他心中，我为人如此恶毒，如此不择手段。
我怎么说也是将军之女，就算再落魄，也不可能给别人做外室。
我终于忍不下去将杯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冷冷的凝视着几个说闲话的下人。
“你们主子还在面前呢，就敢当着他的面嚼我的舌根，舌头不想要了，可以跟我说，我厨房的刀可是刚磨好。”
语闭之后，我又转向郑之晋。
“这些年，我可没靠着你郑家，你大可不必带着这些下人们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羞辱我。”
或许是觉得理亏，郑之晋刚想同我开口，我接下来的话又堵住了他的嘴。
“我父亲战死沙场，是替国出征，是为民而战，如果不是我们自幼定下的婚约，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吗？”
他配吗？
郑之晋被我打了脸，只觉颜面尽失。
“你这样粗鄙不堪的女人，除了我，谁还会要你？”
“你这样对我，不就是想欲擒故纵，让我带你回府吗？”
“既然你没有反省清楚，那你就继续留在青州吧！”
可笑，我自己长了双腿，难不成还会被他禁锢在何处。
他真是太自信。
看着我们两个人争吵，尚秋梧又柔柔弱弱的附在了郑之晋身上。
“当年都是我的错…”
我看不得她的做派，拿起一旁放置的弓箭，冲着她的发髻就穿了过去。
发髻迅速散乱下来，尚秋梧狼狈不堪地哭着。
“你…！”
我冷笑一声。
“再有下次，我射的就不是你的发髻了。”
郑之晋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嚣张，先是安慰了尚秋梧，随后冲着我指了半刻，想要怒骂，却又害怕我将弓箭射向他，只好满腹怒火的离去。
离去之时，他又留下了一句话。
“我看你还是留在青州，别回京城惹事了。”
我看着屋子里的一片狼藉，只觉得头大。
虽然我已经不在这里住了，但是我还得收拾干净。
一只素白的手替我捡起了地下的茶杯。
“夫人刚刚大战，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这些由我来收拾吧。”
我忽地笑了出来，捏着他的脸。
“什么叫做大战啊？你也来打趣我！”
收拾完了之后，我也坐上了镶金嵌玉的马车，回了自己的家。
03
郑之晋说的话自然做不了主，没过半月我就回到了京城。
当然，我并不是要回郑家，是为了探访当朝太师，今日是他的生辰，小时候我的弓箭就是他教的。
我蹲在他面前，老太师欣慰的摸了摸我的额头。
“这么多年不回京城，你也不想着我老头子哪一日死了！”
我赶紧呸呸呸。
“师父您老人家长命百岁，可别再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
我们两个笑作一团，随后，老太师看向我的身后。
我慢慢的扭过头，看见郑之晋拉着尚秋梧的手前来拜礼。
老太师吩咐人想让我去别处，可是我拒绝了。
“你这小丫头，难道不会伤心吗？”
我饮了一杯酒，感叹着还是京城的酒水要好。
“为什么要伤心，一个不堪托付的人主动离开了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而且，我已经成婚了。”
老太师一怔，追问着。
“哪里的人，可有官爵…”
我略带醉意。
“他是个顶顶好的人。”
老太师为我欢喜，也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殿中其他人听闻这事，也纷纷上前来祝贺。
我一一收下，低眉浅笑间尚秋梧走到我面前。
她也端着一杯酒杯，目光中似乎充满了担忧。
“阿言姐姐，青州那个穷乡僻壤，能有什么好姻缘？你怕不是被别人骗了？”
“成亲可是一辈子的事，如果你只是为了赌气，就嫁给了一个乡野村夫，那才不值当。”
“况且，你和郑家还是有婚约的，你如今不就是毁约了吗？”
真是太虚伪了。
我坐在案上继续听着她的“好言好语”。
“我跟别人成亲，不关你的事，而且，你不应该高兴吗？”
我跳了挑眉继续说着。
“收起你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我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想跟你计较，也不屑于跟你说道。”
“郑之晋那样的男人，也只有你看得上吧。”
如果不是依靠郑之晋，尚秋梧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场规格的宴席。
这些年她自己装柔弱，不知道捞了郑家多少好处，难道这一招她屡用不爽吗。
看着她的脸，我就觉得恶心。
我直起身来夺过她手中的那杯酒，缓缓的倒在地上。
“你敬的酒，我嫌脏。”
尚秋梧咬着牙，一脸委屈。
偏在这个时候，郑之晋也走了过来。
他看着掉在地上的那个酒杯，忍着自己的脾气。
“杜言，你别太嚣张了。”
他挥手便要扇我的脸。
一根筷子飞出，郑之晋的手被戳了个窟窿，鲜血直流。
“郑公子，我早就听闻你脾气不好，可你也别对着我夫人吵嚷啊。”
在他侧处，芝兰玉树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根筷子，眼神却如冰刀盯着郑之晋。
“这不是刚从青州回来的穆将军吗，他竟然成亲了！”
“你说谁是你夫人？”
郑之晋质问着。
我郎声回答着。
“穆青，是我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