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踏入镇北侯府,谢允之借故在军营未归。
侯府堂小姐讥诮:
“你就是与兄长有婚约的江家姑娘?”
“兄长与静姝姐姐姐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你可曾听闻?”
她未尽之言,我听得明白。
那年我及笄,双亲新丧。
孑然一身投奔谢家,也只是为了有个安身之所。
我抬眸,声音平静:“烦请转告世子,我只暂住两年,婚约之事,原就是长辈笑谈,不必当真。”
岂料,后来竟有人不肯放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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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见谢允之其人,我已在传言中听闻了他半生。
评书先生醒目一拍,讲他十六岁独领轻骑奇袭敌营,是圣眷正隆的将门之后。
京城贵女闺房私话,说他承了侯夫人的好相貌,眉眼如画,却偏生一身杀伐之气,叫人又惧又慕。
这般春风得意的少年郎,人生中唯有一件烦恼事。
那便是与我的一纸婚约。
旧事说来简单。二十年前,老侯爷南巡遇刺,是我祖父拼死将他拖到医馆,自己却挨了一刀,落下病根。
老侯爷感念恩情,酒酣时笑言日后定要结为亲家,便交换了信物。
后来祖父携家眷南下定居,谢家因军功节节高升。
祖父一心想了断这桩门户悬殊婚事,可偏偏遇上老侯爷这么个重情守诺的,执意不肯。
直至江南水患,父母遇难,祖父也一病不起。
弥留之际,祖父怕我孤身一人无枝可依。万般无奈,也只能去信京城,把谢家当成我唯一的指望。

他反复叮咛:“谢家重信,必不苛待你。你去后,安分度日……”
人人都说谢允之好。
都说以他的品性,纵不喜这门亲事,也会保我衣食无忧,全了老侯爷的承诺。
我便跟着侯府亲卫,踏上了北上的路。
可他却不愿见我一面。
谢家人待我周全,早早收拾出挨着侯夫人院子的厢房,是我从未见过的雅致陈设。
老侯爷还做主,让我与谢家几位小姐一同,入万华书院读书。
那是京城最有名的书院,只收官宦世家子弟。
侯夫人温声解释:“允之奉命巡视边营,归期未定。你既来了,便安心住下,好生进学。”
我垂首应了,并未多想。
后来才知晓,谢允之是因我,才迟迟不归。
我到侯府第三日,老侯爷连发三封书信催他回府。只得了一句回话:“待她走了,我自会回来。”
谢允之生来顺遂,想要的没有得不到,想拒的也没有拒不了。
我的出现,是他人生头一遭不得不受。
其实何必?
婚约本是戏言,做不得数。
他大可不必如此避我如蛇蝎,毕竟那时的我,真的无处可去。
他这般,全因他早有了心上人。
荣国公府三小姐徐静姝,听说我的存在后,托人递了话:
“她既已及笄,寻个稳妥人家安置了便是。侯府留个有婚约的女子,让我如何自处?”
谢青茵得了未来嫂嫂的授意,特意来我院中,将话原封不动说与我听。
我静静听完,
许久,才轻声道:“请你转告世子,两年为期,学些安身立命的本事便会离开。婚约一事,我会亲自向老侯爷说明,只说我心有所属,不愿高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