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一楼大厅,宽敞得像个小型广场。
此时,气氛却压抑得令人窒息。真皮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白裙子、眼眶微红的顾清清,另一个则是西装革履、却长着一双精明三角眼的王律师。
看到陆京宴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顾清清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
她那张清纯动人的脸上,此刻却挂着一种与其气质极不相符的贪婪与决绝。在她的预想中,陆京宴此刻应该双眼通红,满脸胡渣,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扑过来求她别走。
然而,她失望了。
陆京宴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家居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平静得像是一潭死水,看不出半点波澜。
他手里甚至还拿着一本……《行政职业能力测验》?
“陆京宴,你终于肯下来了。”
顾清清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惯有的颐指气使,仿佛还是那个被陆二少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我以为你会躲在房间里哭上一整天。”
陆京宴走到单人沙发前坐下,随手将那本厚厚的复习资料放在膝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推了推镜架。
“哭?为了庆祝我不必再扶贫吗?”
这一句话,直接把顾清清噎得脸色发白。
“你!”顾清清咬着嘴唇,眼泪瞬间就蓄满了眼眶,转头看向身边的律师,“王律师,你看他!这就是他的真面目,冷血,无情!这三年我真是瞎了眼!”
王律师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推到茶几上。
“陆少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顾小姐在您身上浪费了整整三年青春,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无价的。现在因为您的性格缺陷导致感情破裂,顾小姐要求赔偿,合情合理。”
陆京宴瞥了一眼那份文件,连拿起来的兴趣都没有。
“直接说数。”
王律师伸出一个巴掌,翻了一下:“五千万。”
站在一旁的管家福伯倒吸一口凉气,手里的托盘差点没拿稳。
五千万?这哪是分手费,这简直是抢银行啊!
顾清清见陆京宴没说话,以为他怕了,底气顿时足了起来。她扬起下巴,露出像白天鹅一样骄傲的脖颈:
“陆京宴,这五千万是你欠我的。我的青春,我的名誉,还有我在你这里受到的精神创伤,这都不算多!”
“如果你不给……”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恶毒起来,“我就把你这几年控制欲强、有暴力倾向甚至PUA我的事情,全部发到微博上!我有几百万粉丝,还有营销号朋友,到时候,陆氏集团的股价会跌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
大厅里一片死寂。
福伯急得满头大汗,正想劝少爷破财免灾,毕竟陆家不差这点钱,要是名声臭了可就麻烦了。
就在这时,一声轻笑打破了沉默。
陆京宴笑了。
不是那种愤怒的冷笑,而是一种看小丑表演般的、充满怜悯的笑。
他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然后将手机正面朝上放在茶几上。
“录好了吗?”他问。
顾清清和王律师同时一愣:“什么?”
“我说,刚刚你们那番精彩的发言,我都录下来了。”
陆京宴指了指手机屏幕上正在跳动的录音波纹,语气温和得像是在讲睡前故事,但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冰锥一样扎人:
“顾小姐,还有这位王律师,你们可能对我国的法律体系有什么误解。”
“第一,我国法律并不承认所谓的‘青春损失费’。同居关系解除,除共有财产分割外,无法律依据支持一方对另一方的精神赔偿。”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陆京宴身体微微前倾,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眸子瞬间变得犀利如刀,死死锁住王律师那张开始冒汗的脸。
“你们刚才的行为,以曝光隐私、捏造事实(PUA及家暴)相要挟,强行索要巨额财物。这在刑法上,有一个非常精准的定义——敲诈勒索罪。”
王律师脸色一变,强撑着说道:“陆少爷,你别吓唬人,我们这是民事纠纷,是协商……”
“协商?”
陆京宴直接打断他,声音骤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带着威胁的协商,那就是勒索!”
“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四条,敲诈勒索公私财物,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五千万,这可不是‘数额巨大’那么简单了,这是‘特别巨大’中的天文数字。”
陆京宴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轻滑动,按下了那个只要是华夏人都烂熟于心的三位数号码——110。
“嘟——嘟——”
扩音器里传出的等待接通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王律师的心脏上。
“你……你疯了!你真敢报警?!”顾清清尖叫起来,脸色煞白,“我是受害者!警察来了也是抓你!”
“是不是抓我,等会儿就知道了。”
陆京宴神色淡然,甚至还有闲心看了一眼腕表,“市局离这儿大概十五分钟车程。顾清清,你可以想想,到了审讯室,是保释候审,还是直接羁押。”
“喂,您好,110报警中心吗?”
电话接通了。
陆京宴的声音瞬间切换成标准的报案模式,清晰、冷静、逻辑严密:
“我要报案。我是京海市陆家陆京宴。现有人在我家中,以捏造事实毁坏名誉为要挟,向我勒索人民币五千万。录音证据确凿,嫌疑人正在现场,请尽快出警。”
“好的,地址是……”
王律师彻底慌了。
他虽然是个拿钱办事的,但也知道这行的红线。陆京宴这架势,根本不是在开玩笑!而且那几句法条引用的精准度,比他这个执业律师还熟练!
这哪里是那个传说中的恋爱脑废柴?这分明是个披着羊皮的法学大鳄!
“误会!陆少爷,都是误会!”
王律师一把抓起桌上的文件塞进包里,满头大汗地站起来,“既然您不愿意协商,那我们改日再谈!改日再谈!”
说完,他拽起还在发愣的顾清清就往外拖。
“王律师你干什么!放开我!钱还没拿到呢!”顾清清拼命挣扎,高跟鞋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还要什么钱!再不走就要坐牢了!你没看他真报警了吗?那是真的110!”
王律师压低声音吼道,几乎是连拖带拽地把这位姑奶奶弄出了大门。
两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活像两只受惊的鹌鹑。
大厅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陆京宴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抱歉,嫌疑人已逃离,我会带证据去派出所做笔录”,便挂断了电话。
其实他刚才那通电话还没说完地址,对方只是接线员,还没立案。
但这招“虚晃一枪”,对付这种法盲足够了。
福伯站在一旁,手里还紧紧攥着托盘,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神里满是崇拜和震惊。
“少、少爷……您刚才那几句,太帅了!那姓王的脸都绿了!”
陆京宴推了推眼镜,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波动。对他来说,这不过是新手村的一只小野怪,连热身都算不上。
他重新拿起膝头那本《行政职业能力测验》,翻开到刚才折角的一页。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那张冷峻的侧脸镀上了一层金边。
“福伯。”
“哎!少爷您吩咐!”福伯立刻挺直腰板。
陆京宴抬起头,目光越过窗外那辆绝尘而去的保时捷,看向墙上的电子日历。
上面显示着日期:2025年3月15日。
“备车,把西装熨好。”
陆京宴合上书本,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明天就是省考面试,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清理干净了,我也该去整顿整顿考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