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离开档案室,轻轻带上门。
走廊里的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亮起,又在他走过之后熄灭,周而复始,像是在演绎某种无声的仪式。
他没有回办公室,而是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前。窗外,江城市的夜景展现在眼前。
远处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近处的居民楼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灯光,街道上车流如织,尾灯拉出一条条红色的光带。
这是一个平凡而安宁的夜晚。千万个家庭正在吃晚饭,看电视,辅导孩子做作业,或者只是简单地坐在一起聊天。
他们不知道,就在这座城市的一个普通街道办里,一道连接着另一个时空的裂缝正在悄然开启。
林辰靠在窗边,闭上眼睛。脑海中,天枢之门系统的信息还在盘旋。那些功能,那些任务,那些奖励和风险,像是一幅巨大的拼图,等待着他去拼凑完整。
“系统流主角……穿越奇遇……”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看过的那些网络小说。
主人公获得系统,从此走上人生巅峰,财富、权力、美色,应有尽有。那时候他也曾幻想过,如果自己有这样的机缘会怎么做。
但现在,当机缘真的降临,他才明白那些幻想有多么幼稚。这不是小说,这是现实。
现实中没有主角光环,没有作者安排好的完美结局。每一个选择都有代价,每一个决定都有后果。
而最大的后果可能是——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苏晴的笑容浮现在眼前。他们结婚八年了,从青涩的恋爱到平静的婚姻,从两个人的小世界到三个人的家庭。
苏晴是个小学老师,温柔,善良,有时候有点小脾气,但总是在他需要的时候给他最大的支持。然后是念念。五岁的小女孩,像是上天赐予的最珍贵的礼物。她会在早上趴在他床边叫他起床,会在他下班回家时扑进他怀里,会把自己最喜欢的小饼干留一半给爸爸。她的世界里没有复杂的烦恼,只有简单的快乐和爱。
还有父母。父亲林建国,老公务员,一辈子勤勤恳恳,退休时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为儿子创造更好的条件。母亲张桂兰,典型的中国母亲,总是担心儿子吃不好睡不好,每次打电话都要嘱咐半天。这些面孔,这些情感,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
如果选择了隐瞒,独自掌握这个系统,会怎样?他可能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力量,可能会改变自己的命运,甚至可能改变世界的命运。
但代价是什么?每天生活在谎言中,担心被发现,担心系统带来的危险波及家人,担心自己最终迷失在权力的诱惑中。
更重要的是,他真的有能力独自承担这一切吗?
林辰睁开眼睛,望向夜空。城市的灯光让星星显得暗淡,但他知道,那些星星就在那里,亘古不变地闪烁着。
宇宙如此浩瀚,人类如此渺小。而他现在拥有的,是一个可能连接无数世界的系统。
“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父亲曾经这样教导他。那时候他还不完全理解,现在他懂了。
天枢之门系统不是个人的玩具,而是可能影响整个人类文明的工具。这样的力量,不应该被一个人掌握,不应该被隐藏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它需要被监督,被研究,被合理地运用。
而且,林辰内心深处有一种直觉——这个系统的出现,或许不是偶然。它选择了他,不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天赋,而是因为他的身份,他的价值观,他对待责任的态度。
如果他选择了隐瞒,那就辜负了这份选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林辰拿出来看,是苏晴发来的消息:“念念一直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我说爸爸在忙重要的工作。小家伙有点不开心,但还是说‘那让爸爸忙完早点回来’。”
后面附着一张照片。念念坐在餐桌前,面前放着那个草莓蛋糕,但她没有动,只是托着下巴看着蛋糕,眼神里有些期待,有些失落。
林辰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迅速打字回复:“告诉念念,爸爸很快就回来。蛋糕先吃,不用等我。”
发送完毕,他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屏幕上的念念那么小,那么可爱,她的世界那么单纯。而他要做的决定,可能会彻底改变她的世界。
最终,他做出了选择。没有犹豫,没有回头,就像他多年来在工作中做出的每一个决定一样——基于责任,基于理性,基于对更多人负责的考量。
他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了那个只存过一次却从未拨打过的号码。那是去年参加全市综治工作会议时,国安局的同志留下的应急联系方式。
当时那位同志说:“如果遇到超出常规范畴的异常情况,可以打这个电话。”
林辰从未想过,自己真的会有需要打这个电话的一天。他的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停留了三秒。
这三秒里,他想了很多——可能面临的审查,可能失去的自由,可能改变的人生轨迹。
但最终,他的手指还是按了下去。
“嘟…嘟…”电话接通前的等待音在耳边响起,每一声都像是心跳的倒计时。
林辰靠在墙上,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两声忙音后,电话被接通。
“这里是江城市国家安全局应急指挥中心,请报出你的身份和事由。”声音沉稳,冷静,带着职业特有的克制。没有多余的问候,没有客套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这种效率反而让林辰感到安心——专业的人处理专业的事。
林辰深吸一口气,用尽可能平稳清晰的语气说:“您好,我是江城市城东街道办综治办公职人员,林辰,工号CZ20250138。我在单位档案室发现异常时空现象,疑似连通另一个时空节点。现场安全暂未受到威胁,但现象本身超出常规科学解释范畴,请求上级紧急处置。”
他一口气说完,没有停顿,没有犹豫。每一个字都经过仔细斟酌,既说明了情况的严重性,又没有过度渲染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钟。在平常生活中,三秒钟转瞬即逝。但在这个时刻,三秒钟长得像一个世纪。
林辰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能感觉到掌心渗出的汗水,能想象电话那头的接线员正在快速判断——这是恶作剧?是精神问题?还是真的发生了超常规事件?
三秒钟后,那个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比刚才更加严肃,更加正式。“林辰同志,请保持现场,不要触碰异常区域,不要向任何人透露相关信息。我们的处置小组将在九分钟内抵达。请待在安全位置,不要离开现场。你的手机保持畅通,我们会通过定位确认你的位置。重复一遍:保持现场,不要触碰,不要透露,等待处置。”
“明白。”林辰简短回应。电话挂断。走廊里重新陷入安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城市噪音。
九分钟。林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晚上七点四十二分。九分钟后,也就是七点五十一分,国安局的处置小组就会到达。到那时,一切都会不同。
他没有回档案室,而是走到了办公室。打开灯,熟悉的办公环境让他稍微放松了一些。
他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看着桌上那张全家福——去年夏天在江边拍的,三个人都笑得很开心。他拿起相框,用手指轻轻摩挲着玻璃表面。照片里的苏晴和念念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而他现在要做的事,可能会让这种平静的生活一去不复返。但他不后悔。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是苏晴的电话。林辰犹豫了一秒,然后接起来。“喂,晴晴。”“老公,你那边怎么样了?念念一直不肯吃蛋糕,说要等爸爸回来一起吃。”苏晴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更多的是温柔。林辰感到眼眶有些发热。
他清了清嗓子,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告诉念念,爸爸可能要加班到很晚。你们先吃,不用等我。蛋糕留一块给我就好。”
“工作很麻烦吗?”苏晴关切地问。“嗯,有点复杂。不过应该能处理好。”林辰说,“你们先吃晚饭,别饿着。我忙完就回去。”“那你自己注意安全,记得吃饭。”苏晴嘱咐道,“念念,来跟爸爸说句话。”电话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然后是念念软软糯糯的童音:“爸爸……”
“念念乖。”林辰的声音不自觉地温柔下来,“爸爸在工作,你和妈妈先吃蛋糕好不好?”“可是……可是我想等爸爸一起吃。”念念的声音里带着委屈。“念念最懂事了,对不对?”林辰说,“爸爸知道念念在等爸爸,所以爸爸一定会早点回去。但是念念要先吃饭,不然会饿肚子的。”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念念小声说:“那……那爸爸要说话算话。”“爸爸说话算话。”林辰郑重承诺,“拉钩。”“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念念在电话那头说。
挂断电话后,林辰坐在椅子上,很久没有动。窗外的城市灯火依旧,但他知道,从今晚开始,他的世界已经不一样了。
他想起父亲退休时对他说的话:“辰辰,咱们这工作,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问心无愧。以后你也会遇到需要做选择的时候,记住,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国家的信任,对得起家人的期待,这就够了。”
当时他还年轻,不太理解这话的分量。现在他明白了。对得起良心——所以他选择上报,而不是隐瞒。对得起国家的信任——所以他相信国家会妥善处理这个超常规事件。对得起家人的期待——所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们,保护这个家。
林辰站起身,走到窗边。街道上,几辆黑色的越野车正快速驶来,没有开警灯,但车速很快,显然是专业的车辆。
它们拐进了街道办的院子,停在办公楼前。车门打开,几个人快速下车。他们穿着便装,但行动迅速,举止干练,一看就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员。
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身材挺拔,步伐稳健,下车后立即抬头看向办公楼,目光锐利如鹰。
林辰看了一眼时间:七点五十分。比约定的九分钟还提前了一分钟。他整理了一下衣服,深吸一口气,然后走出办公室,向楼梯口走去。
在楼梯拐角处,他遇到了上来的几个人。为首的中年男人看到他,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像是在快速评估。
“林辰同志?”中年男人开口,声音和电话里一样沉稳。“是我。”林辰点头。“我是国安局特别处置小组的组长,姓赵。”中年男人伸出手,“具体情况我们需要现场确认。请带路。”
林辰和他握了握手,感觉到对方的手掌厚实有力,握手的力度恰到好处,既表达了尊重,又显示了自信。
“档案室在三楼最里面。”林辰说着,转身带路。赵组长和另外三个人跟在他身后。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在走廊里回响。气氛严肃而专业,但并没有林辰想象中的紧张或压迫感。
走到档案室门口时,林辰停下脚步,看向赵组长。“就在里面。”他说,“裂缝在柜子后面,淡紫色的流光,能看到另一边的景象——1938年的南京街道。”
赵组长的表情没有变化,但眼神更加锐利。他对身后的一个人点点头,那个人立即上前,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一些仪器,开始检测。
“门后安全。”几分钟后,那个人报告。赵组长看向林辰:“林辰同志,请你描述一下发现的全过程,以及……你提到的‘系统’。”
林辰没有隐瞒,从下午发现异常开始,到触摸流光,到系统激活,到任务发布,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说话的时候,赵组长静静地听着,偶尔点一下头,但从不打断。等他说完,赵组长沉思了片刻。
“也就是说,你现在脑子里有一个‘天枢之门系统’,它能连接不同的世界,还给你发布了任务?”赵组长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
“是的。”林辰点头,“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都是真的。如果需要证明,我可以带你们看那道裂缝。”

赵组长看了看手表,然后对林辰说:“林辰同志,首先感谢你的及时上报。这种情况我们确实是第一次遇到,但国家有处理超常规事件的程序和能力。接下来,我们需要你配合进行全面的检查和评估。这个过程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期间你的通讯会受到限制,但我们会通知你的家人。”
“我明白。”林辰说。“好。”赵组长点头,然后对另外两个人说,“保护现场,建立隔离区。联系专家团队,我们需要最顶尖的物理学家、计算机专家、心理学家……所有相关领域的专家。”
命令下达得迅速而果断。林辰站在一旁,看着这些专业人员开始工作。他们效率极高,分工明确,很快就控制了整个楼层,建立了临时指挥中心。
赵组长走到林辰身边,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休息一下。”他说,“接下来会很忙。不过在你接受检查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您问。”林辰接过水。“为什么选择上报?”赵组长的目光直视着他,“根据你的描述,这个系统给了你很大的权限和能力。如果你选择隐瞒,可能会获得难以想象的利益。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林辰想了想,认真地回答:“因为我父亲教过我,能力越大,责任越大。还因为……我相信国家。”
赵组长看了他很久,然后缓缓点头。“好答案。”他说,“林辰同志,你可能不知道,你的这个选择,可能会改变很多事情的走向。但我可以告诉你,国家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林辰感到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他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的。窗外,夜色更深了。但档案室里的淡紫色流光,却像是黑暗中的灯塔,照亮了一个全新的未来。九分钟,确实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也足以开启一个文明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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