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残月西沉,只有东方天际透着一丝鱼肚白的微光。落云城灰黑色的城墙像一头疲惫的巨兽匍匐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叶惊云背靠着一处墙角,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肩胛和肋部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从乱葬岗到城门这二十几里路,他几乎是靠着那截断剑和顽强的意志,一步一挨地挪回来的。
汗水混合着血污、泥垢,在他脸上身上板结,散发出比乱葬岗好不了多少的气味。锻体三重的那点微末气血,在连番激战和长途跋涉后,早已消耗殆尽,此刻全凭一口气撑着。
他抬起头,望向紧闭的城门和城楼上零星的火把光亮。宵禁时辰未过,除非有紧急军情或特殊令牌,否则绝不可能开门。
特殊令牌……
叶惊云伸手入怀,指尖触碰到那三块冰冷的、边缘还沾着些许凝固血渍的青铜腰牌。林家护卫的制式腰牌,正面浮雕着一个笔锋凌厉的“林”字,在黑暗中也隐隐反光。
赌一把。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腥甜,挺直了腰背(尽管这动作让他疼得嘴角一抽),拄着断剑,一步一拐地朝着城门旁的侧门走去。脚步声在寂静的黎明格外清晰。
“站住!何人胆敢犯禁?”城墙垛口后,一个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喝问,紧接着是弓弦被轻轻拉开的细微响动。
叶惊云停下脚步,仰起头。晨雾朦胧,看不清上面人的脸。他举起右手,将三块腰牌尽力向上展示,同时压低了声音,模仿着记忆中林家那些跋扈护卫惯有的、带着不耐烦的腔调:“林家办事,耽误了时辰,你担待得起?”
上面沉默了几息,似乎有人在低声交谈。然后,侧门上方一个小窗被推开,一盏气死风灯探了出来,昏黄的光线在叶惊云满是血污的脸上扫了扫,又落在他手中的腰牌上,最后停留在他那身破烂不堪、但依稀能看出原本质地不错的锦衣碎片上。
“林家……”守门的小队长似乎有些迟疑。叶惊云的模样太惨,不像寻常办事归来的护卫,倒像是……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看什么看?”叶惊云心中焦急,面上却愈发显得暴躁不耐,甚至故意咳嗽了两声,咳出些许血沫,哑声道:“追个逃奴,出了点意外。赶紧开门!三公子还等着回话!”他特意加重了“三公子”三个字。
果然,林浩在落云城的恶名颇为好用。那小队长不再犹豫,林家内部那些龌龊事他们这些守门的小卒也略有耳闻,处置个把逃奴或是对头,搞得一身血回来,也不算稀奇。
“得罪了。”小队长含糊地说了一声,缩回灯光。很快,侧门传来沉重的门闩滑动声,“吱呀”一声,裂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叶惊云不再多言,侧身挤了进去,将三块腰牌随手扔给门后一个面带惧色的年轻兵卒,头也不回地没入了城内尚未完全散去的黑暗与晨雾之中。
直到走出很远,背后城门重新关闭的闷响传来,叶惊云才觉得那口一直提着的气稍稍松了些,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眩晕和虚弱。他赶紧扶住旁边一处店铺的廊柱,闭目缓了好一会儿。
城内街道空旷,只有远处传来的零星犬吠和更夫渐行渐远的梆子声。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清冷潮湿气息,冲淡了一些他身上的血腥与腐臭。
根据融合的记忆,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城西叶家府邸的位置挪去。每一步踏在青石板上,都发出轻微的回响。街道两旁的建筑黑黢黢的,像沉默的巨人。记忆里原身曾在这条街上纵马飞驰,惹得鸡飞狗跳,引来无数厌恶又畏惧的目光。如今,走在这同一条街上,却是这般光景,着实讽刺。
伤口的疼痛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的处境。林家绝不会善罢甘休,黑蝮的死瞒不了多久。叶家现在的状况,恐怕比记忆中还要糟糕。那枚诡异的药丸,古战场灵脉的线索,刚刚起步的长生点系统……千头万绪,如同乱麻。
但首先,得活下去,得让叶家在这波危机中站稳脚跟。
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叶家那熟悉的、略显陈旧却依然不失气派的朱漆大门映入眼帘。然而,门前的景象却让叶惊云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大门紧闭,这很正常,时辰尚早。但大门两侧,原本应该干净整洁的石阶和石狮旁,此刻却散落着一些烂菜叶、臭鸡蛋的残骸,甚至还有几块碎砖头。门楣上,有人用某种红色的、疑似动物血液的液体,歪歪扭扭地涂画了几个触目惊心的大字:“欠债还钱!” “叶家滚出落云!”
晨风吹过,卷起几张破烂的纸钱,打着旋儿飘过门前。
显然,林家的逼迫已经从暗处的打压,升级到了明目张胆的骚扰和恐吓。这是要彻底搞垮叶家的名声和人心。
叶惊云眼神一冷。他没有选择去敲那紧闭的、可能已被监视的正门,而是忍着痛,沿着府邸的外墙,绕到了记忆中叶府后院一处偏僻的侧门。这里靠近厨房和杂役房,平时少有人至。
侧门同样紧闭,但旁边有一棵年岁不小的歪脖子老槐树,枝桠伸展,恰好越过不高的围墙。这是原身小时候和玩伴偷溜出去玩的“秘密通道”。
打量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叶惊云将断剑咬在口中,活动了一下疼痛不已的手臂,忍着各处伤口传来的抗议,开始攀爬。动作笨拙而艰难,有好几次差点脱力滑下去,全凭一股狠劲支撑。当他终于翻过墙头,摔进院内松软的泥土地时,几乎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趴在冰冷的土地上,大口喘息。
这里似乎是后厨堆放柴薪和杂物的小院,弥漫着淡淡的柴火和霉味。天光比外面稍亮一些,能模糊看到堆积的柴垛和几个破旧的水缸。
歇息了片刻,恢复一丝力气,叶惊云挣扎着爬起,将口中的断剑取下握在手中,蹑手蹑脚地朝着前院摸去。必须立刻见到父亲。
穿过曲折的回廊,路过寂静无人的花园,叶家府邸内一片死寂,完全不像一个尚有百余口人的家族该有的清晨景象,反而透着一股沉沉的暮气。偶尔遇到一两个早起洒扫的仆役,也都是低着头,脚步匆匆,面带忧色,甚至没人注意到阴影中潜行的叶惊云。
凭着记忆,他来到父亲叶沧海居住的“听松院”外。院门虚掩着,里面隐约透出灯光,还有压抑的咳嗽声。
叶惊云轻轻推开门。
院中景象简单,一棵苍劲的古松下,摆着石桌石凳。此刻,石桌旁坐着一个身影。那人约莫四十余岁,两鬓已染霜白,面容原本颇为儒雅俊朗,此刻却布满疲惫,眼眶深陷,眉头紧锁成一个川字。他穿着家常的深青色长袍,肩头披着一件半旧的厚绒披风,手中握着一卷账册,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前方地面出神,不时掩口低咳几声。正是叶惊云这一世的父亲,叶家家主,叶沧海。
在叶沧海身后,站着一位头发花白、腰背却挺得笔直的老者,穿着管家服饰,脸色同样凝重。这是叶府的老人,管家叶福。
听到门响,叶沧海和叶福同时抬头望来。
当看清门口那个浑身浴血、衣衫褴褛、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却拄着一截断剑勉强站立的身影时,两人脸上同时露出了极度惊愕的神情。
“云……云儿?!”叶沧海手中的账册“啪”地掉落在石桌上,他猛地站起,动作太快牵动了什么,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瞬间涨红。
“少爷?!”叶福也是失声惊呼,一个箭步就抢上前来,但又猛地停住,难以置信地上下打量着叶惊云,浑浊的老眼中充满了震惊、心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少爷不是被林家……怎么这副模样回来了?是人是鬼?
叶惊云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写满担忧与惊惶的脸,融合记忆中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原身对这位父亲,有畏惧,有不屑,有埋怨,但此刻,透过那层纨绔的外壳,叶惊云(现代灵魂)却清晰地感受到了眼前这个男人深藏的、笨拙的父爱与如山压力。
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于发出嘶哑难听的声音:“爹……福伯……我……回来了。”
话音未落,强撑到极限的精神骤然松弛,眼前彻底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软倒。

“云儿!”
“少爷!”
叶沧海和叶福同时抢上,一左一右扶住了他倒下的身躯。
“快!抬进去!小心他的伤!”叶沧海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急切地对叶福吩咐,自己也想帮忙,却因体弱和心急,差点一起摔倒。
“老爷小心!”叶福赶紧稳住他,同时朝院内低喝:“来人!快来人!”
很快,两名听到动静的健壮护院冲了进来,在叶沧海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叶惊云抬进了主屋,平放在床榻上。
“去请陈大夫!不……悄悄去,从后门走,莫要声张!”叶沧海迅速吩咐叶福,自己则坐在床沿,颤抖着手想去碰触叶惊云肩头那狰狞的箭伤和身上其他伤口,却又怕弄疼他,手悬在半空,眼眶已然通红。
“是,老爷!”叶福应声,匆匆离去,脚步虽急却稳,显是经过风浪的。
屋内只剩下叶沧海和昏迷的叶惊云,以及弥漫开的浓重血腥味。油灯的光晕摇曳,将父子二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晃动着,如同此刻叶沧海的心。
他仔细端详着儿子苍白如纸、沾满污垢的脸,那眉宇间的稚气和跋扈似乎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陌生的、历经生死后的沉寂。衣服破烂处露出的皮肤上,除了新伤,还有许多陈旧的淤青——那是之前被打留下的。
“是为父没用……是为父没用啊……”叶沧海低声喃喃,泪水终于滚落,滴在冰冷的被褥上。他知道儿子不成器,惹是生非,但终究是自己的骨血。林家的逼迫日益凶狠,矿脉之争已到白热化,他本以为这次儿子凶多吉少,甚至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他竟然活着回来了,还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
等待大夫的时间格外漫长。叶沧海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守着,直到叶福带着一个提着药箱、同样从后门偷偷进来的干瘦老者匆匆返回。
“陈大夫,快,快看看我儿!”叶沧海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陈大夫是落云城内有名的跌打损伤大夫,与叶家有些交情。他见到叶惊云的伤势,也是倒吸一口凉气,不敢怠慢,立刻上前仔细检查。
清洗伤口,剔除腐肉,敷上金疮药,解除错位的骨头……陈大夫手法老练,但看着那些伤势,尤其是肩胛处那几乎穿透的箭伤和肋部的骨折,仍是连连摇头。
“叶老爷,”处理完毕,陈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面色凝重地低声道,“令郎的伤势……极重。寻常人受了这等伤,又在野外耽搁,恐怕早就……他能撑回来,已是奇迹。老夫已尽力处理,但伤及肺腑根本,失血过多,能否挺过来,还得看他自身的造化,和……后续的调养。”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叶沧海灰败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而且,老夫观其脉象,虚浮紊乱,似有某种阴寒毒力残留未清,很是蹊跷。这……恐怕不是寻常斗殴所致吧?”
叶沧海身体晃了晃,叶福连忙扶住。
“有劳陈大夫……”叶沧海声音沙哑,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却被陈大夫推了回来。
“叶老爷,眼下叶家不易,诊金就不必了。”陈大夫叹了口气,“老夫开个方子,药材……恐怕有些珍贵,如今市面上也紧俏。你们……想想办法。另外,切记让他静卧,万不能再移动或受刺激。”说完,他提笔写下药方,又叮嘱了几句,便匆匆离去,显然也不愿多沾惹是非。
屋内再次沉寂下来,只有叶惊云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声。
叶福拿着药方,面有难色:“老爷,这方子里的‘百年血参须’、‘玉髓灵芝粉’……都是吊命续元的珍品,库房里……早已没有存货了。现在去市面上买,恐怕……”恐怕不仅买不到,还会立刻暴露叶惊云未死且重伤的消息,引来林家更猛烈的打击。
叶沧海死死攥着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钱,叶家现在最缺的就是钱。矿脉被夺,生意被截,店铺被砸,债主堵门……林家这是要将他叶家逼上绝路!
难道,连儿子最后的生机,也要断送在自己手里吗?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绝望弥漫时——
床榻上,叶惊云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先是模糊,继而渐渐清晰,聚焦在父亲那张写满痛苦与无助的脸上。
“爹……”他声音微弱,却异常清晰。
“云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别说话,好好休息!”叶沧海急忙俯身,连声道。
叶惊云轻轻摇了摇头,目光转向旁边担忧的叶福,又扫了一眼这间熟悉的、却仿佛笼罩在愁云中的卧室。记忆与现实彻底融合,他明白自己身处何地,面临什么。
他没有理会身体的剧痛和虚弱,而是集中精神,尝试沟通脑海中的系统界面。
淡蓝色的界面无声展开。
【宿主状态:重伤(多处骨折,内腑震荡,失血过多,轻微墟力侵蚀)】
【建议:立即进行深度续命治疗,预计消耗长生点60点。】
【当前长生点:40点(原30点+领悟技能奖励10点)。】
60点……还差20点。而且,他不能将所有点数都用在自己身上。
叶惊云的目光落在了状态栏最后那行小字上:【轻微墟力侵蚀】。是那药丸?还是乱葬岗的环境?他心头一凛。
但眼下,有更急迫的事。
他看向叶沧海,缓缓地、尽可能平稳地问道:“爹……家里受伤的人……多吗?”
叶沧海一愣,没想到儿子醒来第一句问的是这个,心中酸楚更甚,哑声道:“前几日林家派人来‘理论’,冲突中……有七八个护卫被打伤,其中三个……伤势颇重,还躺在下房。你问这个做什么?你现在……”
“带我去看看。”叶惊云打断他,声音虽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胡闹!”叶沧海又急又气,“你自己什么样子不知道吗?陈大夫说了你不能动!”
叶惊云看着父亲,眼神平静得有些陌生:“爹,我的伤,我自己有数。带我去看看受伤的护卫。”他顿了顿,补充道,“或许……我有办法。”
叶沧海和叶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云儿(少爷)这次回来,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少爷,您……”叶福迟疑开口。
“福伯,”叶惊云看向这位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家里还有多少能动的、信得过的人?情况,是不是比我想的还要糟?”
叶福看了一眼叶沧海,见家主默许,才沉重地点头:“回少爷,能打的护卫,只剩不到二十人,还大多带伤。外面欠的债……窟窿很大。林家联合了几家商铺,断了我们大部分货源。城北的矿脉……昨日已被林家带人强行接管了,我们的人被打伤了好几个,现在矿上……已经姓林了。”每说一句,叶沧海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内外交困,山穷水尽。
叶惊云闭上了眼睛,消化着这些信息。几秒钟后,他再次睁开,眼中疲惫依旧,却多了一股锐气。
“爹,福伯,听我说。”他的语速很慢,却字字清晰,“第一,我的事,暂时绝对保密,对外就说我重伤昏迷,生死难料。第二,立刻清点府内所有受伤的、尤其是重伤的人,集中到一处,尽量隐秘。第三,我需要一些东西:干净的纱布、热水、还有……尽量找些年份久些的普通草药,蒲公英、艾草、三七之类的,有多少要多少。”
“云儿,你到底要做什么?”叶沧海不解。
叶惊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爹,您信我吗?”
叶沧海看着儿子那双不再浑浊、反而澄澈坚定得让他心悸的眼睛,想起他浑身是伤却奇迹般归来的事实,想起他刚才那句“我有办法”。沉默良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信!”
“那就按我说的做。”叶惊云挣扎着想坐起来,叶沧海连忙扶住他。
“福伯,快去安排!”叶沧海终于下定决心。
叶福虽满腹疑虑,但见家主发话,还是立刻躬身:“是,老爷,少爷。”
很快,叶府后院一间原本堆放杂物的、相对偏僻宽敞的厢房被紧急清理出来。三个伤势最重的护卫被抬了过来,另外还有四五个伤势稍轻但行动不便的,也互相搀扶着聚拢过来。所有人都面带悲愤和绝望,看到被叶福小心翼翼搀扶进来的、同样缠满绷带、脸色苍白的叶惊云时,更是露出了惊讶和复杂的神色。
这位少爷,以前可没少给他们惹麻烦,也没正眼瞧过他们这些“下人”。如今,自己也落得这般田地……
叶惊云没有在意那些目光。他让叶福将自己扶到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坐下,面前摆开了几盆热水、一堆干净的布条,以及叶福尽力搜罗来的、一小筐各种品相一般的草药。
他先是凝神,默默调出系统界面。
【检测到范围内多个濒死/重伤目标。】
【可启动‘群体甄别’模式,宿主可同时查看所有目标基础信息,并选择单个目标进行深度扫描及续命操作。是否开启?】
【开启消耗:长生点5点。】
“开启。”叶惊云心中默念。
【群体甄别开启。消耗5点,剩余35点。】
刹那间,眼前七名伤员的头顶,都浮现出简略的灰色信息框。
【目标A:叶家护卫,张猛。伤势:左胸肋骨断裂三根,插入肺叶,内出血,感染高热。状态:濒死。续命消耗估算:25点。】
【目标B:叶家护卫,李奎。伤势:右臂粉碎性骨折,腹部刀伤溃烂,重度感染。状态:危重。续命消耗估算:18点。】
【目标C……】
信息一目了然。三个最重的,都需要至少15点以上,加起来就超过60点。而他只剩35点。
不能全部依赖系统。长生点太宝贵,必须用在刀刃上,同时……不能暴露系统的存在。
叶惊云深吸一口气,看向面前疑惑不安的伤者们,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诸位,叶家连累大家受苦了。我叶惊云以往荒唐,今日始知艰难。别的废话不多说,今日,我先试着给大家处理一下伤势。或许手法粗陋,但……总比干熬着强。”
说完,他不再看众人反应,对叶福道:“福伯,帮我按顺序来,从伤最重的张猛开始。”
他先凭借现代外科医生的知识和“灵气流动感知”,配合简单的触诊(动作牵动自己的伤口,疼得他冷汗直流),确认了张猛最致命的问题是断骨刺入肺叶导致的内出血和血气胸。
没有手术条件,没有特效药。
但……他有长生点,有刚刚获得的、尚未验证的猜想。
“热水,布巾。”叶惊云吩咐。叶福立刻递上。
他先用热水浸湿的布巾,小心翼翼地为张猛擦拭伤口周围,清理脓血。动作很慢,很稳,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看得旁边的叶沧海和伤者们一愣一愣。
然后,他拿起几株三七,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起来。苦涩的汁液弥漫口腔。同时,他集中精神,调动体内那微弱得可怜的灵气,按照“灵气流动感知”中“生机”流动最活跃的路线,缓缓运转,并将一丝意念投向系统,锁定那25点长生点的“续命”选项。
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不直接使用“续命”功能,而是尝试引导长生点中蕴含的“生机能量”,混合着自己咀嚼三七产生的药力(心理暗示和载体),以及自身微弱灵气的引导,通过接触伤口的手掌,缓缓渡入张猛体内!
这不是系统标准的续命操作,消耗可能更大,效果可能更差,甚至可能失败。但他必须这么做,既要救人,又要掩饰。
手掌贴在张猛肋下,温热中带着粘腻的血污。叶惊云闭目凝神,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传导”上。
【检测到宿主尝试非标准能量引导……计算中……】
【引导效率:预计仅有直接续命的30%。是否继续?】
“继续!”叶惊云心中低喝。
一丝微不可察的翠绿色暖流,混杂着三七的苦涩气息和叶惊云自身微弱的灵气,透过掌心,渗入张猛体内。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叶惊云的脸色越来越白,汗如雨下,身体摇摇欲坠。叶沧海看得心惊肉跳,想阻止又不敢。
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后。
“咳……咳咳!”昏迷中的张猛突然身体一颤,咳出一大口带着碎骨渣的暗黑色淤血!
“猛子!”旁边一个伤势稍轻的护卫惊呼。
然而,咳出这口淤血后,张猛原本微弱急促的呼吸,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稳了下来!脸上那层濒死的青灰色也褪去少许,虽然依旧苍白,却有了活气!
“有效?!”叶沧海和叶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伤者们也骚动起来,看向叶惊云的目光充满了震惊和希冀。
叶惊云收回手,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差点栽倒。叶福连忙扶住。
【非标准引导结束。消耗长生点:15点(因效率低下,实际消耗高于理论值)。目标张猛伤势稳定,脱离濒死,转为重伤。宿主轻微透支。】
【长生点剩余:20点。】
成功了!虽然消耗大了点,但确实有效,而且掩饰了过去!
叶惊云心中稍定,示意叶福扶他到李奎身边。如法炮制,利用草药和“非标准引导”,稳定了李奎的伤势,将他从危重拉回到重伤。这次消耗了12点。
【长生点剩余:8点。】
还剩一个重伤员,但长生点已经不够了。叶惊云果断停止“引导”,只是用自己现代的外科清创包扎知识,配合普通草药,为剩下的伤员处理伤势。手法专业,清理彻底,敷药合理,虽然不能立刻治愈,但也极大地缓解了痛苦,控制了感染。
当他为最后一名伤员包扎好伤口时,天光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窗棂照进这间充满药味和血气的厢房。
七名伤员,包括三个原本奄奄一息的,此刻虽然依旧虚弱,但性命都已无碍,看向叶惊云的目光,充满了感激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这位少爷……真的不一样了!
叶沧海站在一旁,看着儿子专注而苍白的侧脸,看着他明明自己伤势更重,却坚持为下人疗伤,看着他那些闻所未闻却卓有成效的处理手法……心中的震动无以复加。这真的是他那个不学无术的儿子吗?
叶惊云疲惫地靠在椅背上,几乎虚脱。但他知道,事情还没完。
他看向叶沧海,声音沙哑却坚定:“爹,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叶家的危机,必须从根子上解决。”
“云儿,你的意思是……”
“矿脉,必须拿回来。”叶惊云眼中寒光一闪,“但不是硬拼。林家势大,我们现在拼不过。”
“那该如何?”
叶惊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中(动作小心地避开了自己伤口),摸出了那枚古尘给的残破玉简,以及那个用破布单独包起来的诡异药丸。
“爹,福伯,你们可知,这是何物?”他摊开手掌。
叶沧海和叶福凑近,仔细辨认玉简,茫然摇头。但当叶惊云小心地打开破布,露出那颗灰褐色药丸时,叶沧海的脸色骤然一变!
“这……这是林家护卫常备的‘行军丹’?你从哪里得来的?”
“从要杀我的人身上。”叶惊云冷冷道,“爹,您仔细感知一下,这丹药,可有什么不对?”
叶沧海将信将疑地接过药丸,他是通玄境修为(虽然早年受伤,境界跌落,感知犹在),凝神细细探查。起初并无异样,但当他将一丝微弱的玄气探入丹药核心时——
“嘶!”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惊骇,“这……这是什么鬼东西?!阴冷、死寂、仿佛能侵蚀生机!这绝不是正常的行军丹!”
“这就是林家隐藏的手段之一。”叶惊云收起药丸,沉声道,“爹,林家背后,恐怕不止是想夺矿脉那么简单。他们可能……沾染了某些极其不祥的东西。”
叶沧海和叶福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那这玉简……”
“这是一个机会。”叶惊云握紧玉简,“一位高人指点,落云境以北的古战场,可能有残存灵脉。若能得到,叶家便有喘息之机,甚至反击的资本!”
“古战场?”叶沧海眉头紧锁,“那里是绝地,凶险异常,多年来无人敢深入……”
“再凶险,也比坐以待毙强。”叶惊云语气斩钉截铁,“爹,我需要您做几件事。第一,尽一切可能,秘密搜集关于古战场和灵脉的记载、传闻。第二,暗中联络那些同样被林家压迫、还能信得过的小势力,比如城外的流民寨、青风寨。不要提联盟,只透露我们可能有办法找到新的资源点,看看他们的态度。第三,家里的一切,外松内紧,给我几天时间养伤和准备。”
他看着父亲,眼神锐利如刚刚苏醒的幼龙:“林家以为叶家是砧板上的肉。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肉里,也可能藏着崩断牙的骨头!”
叶沧海看着儿子那双仿佛燃烧着火焰的眼睛,胸中久违的热血,似乎也随着那坚定的目光,一点点沸腾起来。他重重地、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云儿,爹听你的!叶家……就靠你了!”
阳光完全照亮了厢房,驱散了些许阴霾。叶惊云在叶福的搀扶下,缓缓站起身,望向窗外明亮的天空。
乱葬岗的生死,归途的艰险,家族的绝境……这一切,都只是开始。
他的长生之路,叶家的存亡之路,都将从这间充满药味的厢房里,正式迈出第一步。
而此刻,叶府高高的围墙之外,一双隐藏在街角阴影中的眼睛,正冷冷地注视着叶家紧闭的大门,随即悄然退去,朝着城中心林府的方向,疾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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