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写字楼,灯火通明得像个巨大的铁牢。
我,陆珩,一个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的社畜,正死死盯着屏幕上那行永远也改不完的BUG,感觉眼球灼热,像是要从眼眶里熔化掉。心脏揪得生疼,尖锐的痛感一阵阵袭来,连呼吸都费力。
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我的身体这台破烂机器,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和最后的罢工抗议。
意识被抽离身体的最后一刻,我用尽残存的力气许了个愿:“下辈子……打死也不卷了。”
最好能穿越成个混吃等死的王爷皇帝,左手美酒,右手佳人,每天唯一的KPI就是思考中午吃什么、晚上玩什么,把“躺平”这两个字,用金丝楠木刻进自己的DNA里。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极致的黑暗。
再睁眼,视线里是一片繁复华美的海棠雕花床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冷又陌生的龙涎香。我猛地坐起,丝滑的锦被从身上滑落,触感真实得不像梦。
还没等我搞清楚状况,一股不属于我的庞杂记忆,就如决堤的洪水般冲进脑海,头疼欲裂。
大朔王朝,七皇子,也叫陆珩。母妃早逝,谨小慎微,在宫中毫无根基,是个连太监都敢怠慢的透明人。
我愣了半晌,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好!透明人好啊!没人关注,方便摸鱼!这开局,简直是为我这种顶级躺平爱好者量身定做的天堂!
“殿下!殿下!”一个尖利的声音带着哭腔从殿外传来,一个老太监连滚带爬地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床前,涕泪横流,声音抖得像筛糠,“陛下……陛下他……驾崩了!”
我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还没从穿越的冲击中缓过神,一群身穿厚重朝服、表情各异的大臣就黑压压地涌了进来,嘴里高喊着“国不可一日无君”,半拖半拽地将我“请”去了金銮殿。
一路上,宫女太监们惊慌失措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我的耳朵。
“北疆八百里加急,蛮族叩关了,这可如何是好……”
“听说国库里连犒赏三军的银子都拿不出来了,户部尚书急得嘴上都起泡了……”
“几位皇子在灵前为争大位,差点就拔刀了……”
每一句,都像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兜头浇在我那刚刚燃起的美好躺平梦上。
灵柩前,烛火摇曳,气氛沉得吓人。
我那几位平日里眼高于顶的皇兄,此刻正用刀子般的眼神互相剜着,空气里满是火药味。我缩在角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千万别看我,我就是个凑数的。
就在这时,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臣颤巍巍地出列。
三朝元老,内阁首辅,沈墨书。
他手捧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声如洪钟,震得整个大殿嗡嗡作响:“先帝遗诏在此!诏曰:七皇子陆珩,仁厚纯孝,性情敦良,可堪大任,着即刻继皇帝位!”
一瞬间,所有目光齐刷刷落在我身上,带着震惊、不甘、审视,还有幸灾乐祸。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彻底宕机。
等等,这剧本不对!我这副无权无势无背景的怂样,看起来就那么像那个最好拿捏、用来顶雷的背锅侠吗?
“国不可一日无君!请七殿下登基!”沈墨书老泪纵横,第一个带头跪下。
“请殿下登基!”满朝文武黑压压跪倒一片,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几位皇兄投来“算你狠”的眼神,那表情仿佛在看一个已经预定了棺材的死人。
我就这样,在一片哭求和瞪视中,像个木偶般被扒下皇子服,套上了一件赶工出来的、还带着线头和褶皱的龙袍。
登基大典办得仓促无比,甚至有些滑稽。
屁股下的龙椅冰冷坚硬,硌得我生疼。头顶的十二旒冕冠沉甸甸地压着,眼前的珠串晃得我头晕眼花,只想呕吐。
听着底下群臣山呼“万岁”,我开始不受控制地盘算起来。

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必须安排!
满汉全席山珍海味,吃到撑!
从明天起,罢朝!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不对,钱是国库的,但国库不就是我的吗!
我的,全都是我的!哈哈哈哈!
“陛下!”
一声悲怆的呼喊,如同一记重锤,砸碎了我的黄粱美梦。
首辅沈墨书第一个出列,手里捧着的不是贺礼,而是一大叠厚得能砸死人的奏折。
“陛下,北疆急报,蛮族三十万大军已破雁门关,兵锋直指京畿!”
“陛下,江南大水,数万灾民流离失所,嗷嗷待哺!”
“陛下,这是户部刚刚呈上的账目,国库亏空三千万两,已无隔夜之粮啊!”
我看着那些奏折上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和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红数字,眼前阵阵发黑。
这哪是皇帝的宝座,这分明就是个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
我是谁?我是来躺平的昏君啊,我管这些干嘛?
北疆破了?割地赔款啊!简单高效!
灾民饿了?让他们再坚持一下!
国库空了?太好了!这下正好,省得我费尽心思去败家了!
思路一通,我瞬间镇定下来,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我强行挤出几分悲痛沉稳的表情,对着底下眼巴巴望着我的大臣们虚弱地挥了挥手:“众卿辛苦,国事繁杂,朕……朕心甚痛,容后再议。”
说完,也不管他们错愕的反应,在内侍的搀扶下,我几乎是落荒而逃,溜回了寝宫。
屏退左右,偌大的寝宫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嘴,肩膀一耸一耸,最后终于咧开嘴,发出了压抑又变态的笑声。
皇帝!我居然真的当了皇帝!
明天就下令选妃,必须是绝色的!后天就在宫里挖个大湖,建个销金窟!大后天……
“滴——”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切入我的大脑。
【检测到合适宿主……灵魂契合度100%……亡国躺平系统绑定中……】
【绑定成功。】
我吓了一跳,环顾四周,空无一人。
狂喜再次涌上心头!系统!金手指!我就知道!我试探着在心里呐喊:“系统?爸爸?快,给我点新手福利,什么长生不老丹,什么绝世武功,实在不行新手大礼包给个几亿两黄金也行啊!”
【终极任务发布:请宿主在本朝所有忠臣良将、天下百姓的唾骂声中,当够三十年昏君。】
电子音不带一丝波澜,像在宣读一份死亡通知。
【任务成功,宿主将获得终极奖励:长生不老(永恒版)。】
【任务失败,宿主将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补充说明:检测到宿主初始身份为皇帝,周边忠臣良将环伺,民心尚可。任务难度评级:地狱。请宿主,即刻开始您的表演。】
我脸上的笑容,一寸寸地龟裂,然后彻底僵住。
长生不老!这诱惑太大了!
但是……三十年?!还要被所有人戳着脊梁骨骂?
等等,这意思是不是说,如果我一不小心励精图治,把国家治理得国泰民安,百姓爱戴,那我就……完蛋了?
想长生,就必须把这个国家往死里作?
可万一作得太过,没撑到三十年,就被哪个义军或者权臣给推翻咔嚓了,不也一样是魂飞魄散?这根本就是个死局!
“系统大哥,系统爷爷!商量一下,”我几乎要哭出来了,姿态放得极低,“能不能换个任务?比如当个逍遥王爷,败家也方便啊,还没生命危险……”
【任务不可更改。】
【检测到宿主产生消极怠工念头,警告一次。三次警告后将启动高级电击惩罚,保证宿主精神百倍地投身昏君事业。】
滋啦一声轻响,一股微弱的电流窜过我的大脑,让我瞬间一个激灵。
我瘫坐在冰冷的龙椅上,看着这华丽空旷、如同黄金囚笼的寝宫,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从狂喜的云端,一脚被踹进了十八层地狱。
但几秒钟后,一股扭曲的、破罐子破摔的火焰从绝望的灰烬中升腾而起。
好。
好得很。
不就是当昏君吗?不就是面对不可能完成的KPI吗?
我上辈子在职场被PUA了那么多年,练就的顶级抗压能力和甩锅技巧,不就是用在这种时候的吗?
专业的!必须拿出专业的态度来!
让我想想,从哪儿开始败家比较快,又能精准地控制在亡国边缘反复横跳……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通报声:“陛下,首辅沈大人殿外求见,说有万分紧急的要事相商!”
第一个“忠臣”,第一个KPI考核官,来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现在最不想见的就是这种人。
【昏君行为新手指南已开启。】
【建议一:无故斥责忠臣,可获得初始昏君点数+1。】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像个冷酷的魔鬼在耳边低语。
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再睁开时,已强行换上了一副慵懒中带着三分不耐烦的表情。
“宣。”
殿门被推开,须发皆白的沈墨书迈着碎步疾行而入,老眼中含着泪光,手里高高举着一份边角染着暗红血迹的边关军报。
“陛下,北疆危急!镇北王谢孤舟他……”
老臣的话还没说完。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中那块虚拟屏幕上,一行血红色的警告弹了出来。
【警告:关键人物‘谢孤舟’命运线发生剧烈变动,将极大影响任务最终完成度。请宿主谨慎应对。】
我看着眼前声泪俱下的老臣,再看看脑中那个刚刚开始跳动、长达三十年的死亡倒计时,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这该死的昏君KPI……到底该怎么完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