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师门流落在外的小师弟。
历尽万险回归后,却发现他们找到了一个和我一模一样的男子。
他说不想鸠占鹊巢,当众自尽。
师姐日日罚我跪在他的神像前。
师妹和我对剑时总是划花我的脸。
我的未婚妻更是在情乱之时不许我出声。
她说,我的声音不像她。
她们说:「死在外面不好吗?何必回来?」
她们不知,我为了回归师门,早就油尽灯枯。
我本盼着她们帮我疗伤的。
到底是求生无望,我许下了最后一个心愿:
「用我的仙髓复活他吧。」

1
「闭嘴,不准出声!」
阮清月捂住我的嘴,尽管她的呼吸已经紊乱。
榻上之事,她从不会顾及我的感受,可本能的反应怎会忍得住。
我狠狠咬了舌尖,防止发出声音。
她说,我的声音,一点都不像他。
而我,有事相求。
我把所有腥甜咽下,等着她折腾够了我,轻轻将她接到怀里:
「清月……可以帮我炼洗髓丹吗?」
她眸中情欲退去,看向我的眼神恢复了冷漠。
我满眼都是渴望。
我希望她因为刚才的情事,哪怕心软一瞬间,救我一命。
可是她只是冷冷的:
「我不会给除他以外的男人炼丹。」
说完起身,披上外衣,头也不回的离开。
这就是她。
在我身上享受够了白月光的影子后,就把我扔到一边。
可是明明……
我才是她最初的未婚夫。
2
我的师门以炼丹闻名。
三年前师门外出寻天材地宝,遇到魔兽,我为掩护同门不慎坠崖。
我全身经脉寸断,幸得留了一口气,吊住一缕残魄。
我不知道回师门的路,又因伤了经脉失去了炼丹的本事,只好像个乞丐一样,一路求着别人的施舍,问着师门的方向,走了三年回到我心中的家。
虽然那段日子很苦,但是我知道我会得救的。
我那比家人还亲的同门,随便一颗洗髓丹就可救我性命。
我的师姐十分照顾我,师妹也是我在凡间救回来的,最喜欢粘着我。
我的未婚妻更是对我疼爱有加。
只要回到家,我会活下去的。
我省下几天的口粮,用全部积蓄给她们买了点小礼物,希望给她们一个惊喜。
然后在看到小师弟的时候,悉数掉到了地上。
他太过像我,连我都恍惚。
他一朝自尽,我突然成了那个替身。
但,明明我才是她们最初的家人,
不是吗?
3
第二日,我浑浑噩噩起了床。
阮清月自那师弟死后就喜欢在我身上发泄,带着惩罚的味道,从来不管我的感受。
我的身体,动一下就痛彻心扉。
勉强调理了一下气息,我终于站了起来。
这身体真是一如不如一日了。
坠崖之伤与三年奔波已经让我的仙髓行将就木。
今日再无人愿意给我洗髓丹,再多的丹药怕是都救不回来了。
这几日师姐心情挺好。
或许她愿意呢?
4
在去往师姐寝殿的路上,一个人拦住了我。
是我的师妹,洛挽歌。
她长剑一横,挡住我的去路,笑容戏谑:
「师兄,来对剑?」
我绕开她:「没空。」
可她直接一剑刺向我,趁着我躲避的功夫将我一把按到墙上,长剑直插墙壁,震得我耳朵疼。
「师兄,我不是在邀请你,你搞清楚。」
自从那个小师弟自尽后,她就日日找我练剑。
我知道她心里有恨,但是又不好直接报复我。
于是不管我愿不愿意,都会逼着我上擂台。
明知我经脉寸断,力量和凡人无异,也依然要我去那仙人对战的地方。
可是我没有选择。
我躲不开她。
长剑游龙一般击打着我早就破败的剑。
在她的攻势下,我连连败退。
「师兄怎的如此虚弱了,我这剑法,当初可还是你教的。」
她一边攻击一边嘲讽。
我艰难抵挡:「你就如此恨我?」
她眸中杀气更盛,似乎想到了什么,原本挑衅的剑法突然凌厉。
那是我教给她的杀招。
只一击,我的长剑就应声而碎,巨大的力道将我击倒在地。
下一刻,那剑就会刺穿我的胸膛。
可是她偏了一点。
剑尖划破了我的脸,留下一条长长的伤口。
「你何苦回来?何苦把他逼死!」
我咬了咬牙:「我从未逼他……」
明明是他在我回来的那一刻突然寻死。
我拦他了,我拦了啊!
我从未想他去死……
我只是想要活着……
「闭嘴!」
洛挽歌的剑在颤抖,指着我的脸:
「若非你突然回来,他又怎会如此决绝?
「洛无忧,你回来的每一天,我都无比恶心!
「你怎配顶着如此像他的脸!
「死在外面不干脆吗?为何要回来!」
我的心寸寸碎裂。
难怪每日对剑,她别的地方不伤我,总是一个劲儿的划破我的脸。
然后等我恢复了,继续借机划伤。
原来是恨我占了白月光的容貌。
可是,明明我一开始就长这个样子。
明明我和她们最先认识。
明明我,才是她最初的师兄……
5
「早知如此,我宁可你死在人间……」
我闭了闭眼,咽下喉头腥甜。
有一瞬间想要向她求洗髓丹的念头,此刻也没了。
她巴不得我去死,我何苦开这个口。
果然,她冷哼一声转身:
「果真是个罪该万死的男人。」
我坐了很久才勉强起身。
走到擂台边的灵树旁,倚着她柔韧的藤蔓休息。
「云归啊,你看我多可笑……」
我抚摸着大树的纹路:
「我的未婚妻把我当发泄工具,我救过的师妹当我是蛇蝎……
「可我们以前不是家人吗?」
我声音哽咽。
树枝摇曳,弯成一个舒适的弧度,将我轻轻圈起来抱住。
「你现在怎么不开花了?」
我摸着光秃秃的枝干:「那小师弟不给你浇水吗?」
叶子蹭着我,似乎有些委屈。
我叹口气,取了一壶灵泉水,细细浇灌:
「我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给你浇水,如果我走了……」
我心头一酸,眼泪流下来。
滴到藤蔓上,却是鲜红。
我一摸脸。
鲜血混着泪水。
灵树似乎察觉到我的情绪,藤蔓将我抱得更紧。
我终于抑制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6
哭着哭着,一个高大的人影站在了我眼前。
我抬头,师姐冰冷的眉眼映入眼帘。
我心下一喜。
今日出门,不就是为了寻她吗?
可还不等我开口,她就冷冷道:
「谁准你在他死去的地方落泪?」
我愣住了:「师姐,刚刚……」
「闭嘴!」
她周身真气威压,迫使我不得不跪下:
「你怎么敢让你的泪脏了他轮回的路?」
云归似乎想用藤蔓扶我,却被师姐用真气一把挥开,险些折断。
「云归!」我大惊。
师姐冷冷的,真气凝于掌心:「畜生不如的东西,也敢造次?」
眼看她就要击碎云归的树干,我急忙抱住她的腿:
「师姐不要!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扰了他的清净!你要罚就罚我!」
「你?」
她看着我,冷哼一声:「你凭什么觉得,你在我这里重要到有资格向我求情的地步。」
「师姐……」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那个曾经握着我的手,一点一点纠正我动作的师姐,如今看着我像是在看一个敌人。
下巴被她强硬的捏起来,她眼尾微红:
「这世道总是不公,该死的人活着,应该活下去的却死了。
「洛无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想要向她求洗髓丹的念头淡了:
「师姐觉得我该死?」
「你死不足惜,可你最大的错误就是你要回来。
「是你逼死了阿知!」
我心口一阵阵刺痛。
看来,洗髓丹她是不会给我了。
可是我死无所谓。
云归不能有事。
我闭了眼:「师姐要怎样才肯放过云归?」
她捏着我的下巴,像是看一个玩物一般来回端详了几次,不屑的笑了声:
「既是你扰了他的清净,那便去他的神像前跪上七七四十九日。
「你没什么修为,那便一边跪着,一边抄经,渡他轮回罢。」
我身子一颤。
小师弟死后,她三天两头让我跪神像。
可最多两个时辰,也不会让我抄经。
我摸着空荡荡的心口,看着行将落下的太阳。
这一天就要过去了。
突然又痴心妄想:
「师姐,我会好好为他祈福,只是我体虚,可否给我一枚洗髓丹?」
可回答我的声音无比冷冽:
「你若再借着他的由头为自己谋福,我便碎了这灵树。」
我摸了摸心口。
空荡荡的,却又会疼。
一笑,就落下泪来:
「师姐,明明我才是你最初的师弟……」
太阳落了下去。
洗髓丹,我不需要了。
7
我跪在原地,看着渐渐发白的双手,蓦地笑出声。
「我让你去跪他,你为何迟迟不动?」师姐冷冷质问。
我抬头,不顾嘴角流下的血丝:
「师姐这么想他,我把仙髓给他,好不好?」
那一瞬间,她眸中分明闪过震惊。
但是似乎,没有我看到的期待。
这震惊也只是转瞬即逝:
「你以为装可怜我就会放过你吗?」
她用力箍住我的下巴,几乎要将我的下巴捏碎:
「你若早有这觉悟,当初就不该回来!
「现在想死了又有什么用?
「他已经回不来了!」
我艰难的咧开嘴:「有啊。
「用我的仙髓供养他遗物,就会引残魂归来,假以时日,怎的不会复活?」
「你……」
师姐狠狠咬着牙:
「你以为我不敢动手吗?」
说着以手为刃,猛地向我刺来。
过于强劲的威压让我瞳孔一缩,下意识缩起脖子躲避。
「砰!」
我被狠狠掼到地上。
师姐居高临下看着我,满脸不屑:
「说什么救他,果然是苟且偷生的诡计罢了。
「你若真有觉悟,也不必回来碍眼!」
有几个身影朝着这边飞奔而来。
师姐刚才那一击动静太大,把其他几个同门吸引过来了:
「师姐何事如此大动干戈?」
师姐冷冷朝我看了看:
「是我们的洛无忧师弟,打算献出仙髓,复活阿知。」
语气里是说不出的戏谑。
阮清月明显愣了愣。
师妹也皱了皱眉,可看向我后,也只是冷哼一声:
「他怎么舍得死,当初宁可逼死阿知也要回归师门,他才不会死。」
阮清月眉头舒展了一些,看着我,不说话。
可是眸中的冷漠根本掩饰不住。
师姐转身,长袖一挥,负手而立,清逸绝尘:
「闹够了就去阿知神像前跪着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笑着起身:
「师姐,我没有四十九日了。」
说着用尽力气,猛地拔出最近的阮清月的佩剑,一剑刺入胸膛。
8
耳边一片嘈杂。
有人将我紧紧抱在怀里。
难得听清楚的一句话,是师姐的命令:
「把仙髓保住!把他的仙髓保住!」
真是奇怪。
我的仙髓给出去,那个叫阿知的小师弟就能复活了呀。
这不是她们最想要的吗?
她们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似乎有人在我耳边颤抖着哀求。
听声音,是阮清月:
「无忧,不要闭眼,我求求你,不要闭眼!」
是我听错了吗?
她不应该是叫「阿知」吗?
嘈杂声中,突然有一个人又惊又喜:
「小师弟回来了!就在山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