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掠过一点微不可察的刺痛,但随即被冰冷的理智所覆盖。
这是必要的牺牲。
我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跟着纠察队员走向那辆黑色的越野车。
我能感觉到,王猛的视线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我的背上。
车门关上的瞬间,隔绝了他探究的目光。
我被直接带到了师部大楼地下一层的一间秘密会议室。
这里的空气仿佛是凝固的,冰冷而压抑。
房间中央是一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李振国坐在主位,神情严肃。
墙壁上的投影幕布亮着,上面是十二张标准的证件照。
每一张脸我都无比熟悉。
居中的那张,正是赵锐。
他穿着笔挺的军官常服,笑容和煦,眼神明亮,充满了领袖魅力。

一个完美的军官形象。
一个完美的刽子手。
李振国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打破了沉默。
「江风,你来了。」
「初步审讯遇到了阻碍。」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疲惫。
「这十二个人,就像提前彩排过一样,统一口径,全部否认。」
「他们声称只是正常的战友聚餐,对所有指控一概不知。」
我静静地听着,这在我的预料之中。
李振国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赵锐,尤其顽固。」
「他不仅不承认,还反咬一口。」
「他说,这一切都是你,一个体能垫底、业务平平的技术兵,
出于嫉妒和报复,对他进行的疯狂构陷。」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我能感觉到其他几名审讯组成员投来的审视目光。
我推了推眼镜,嘴角却在无人察觉的阴影里,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终于,轮到我上场了。
「构陷?」
我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不大,但在死寂的会议室里却异常清晰。
我没有理会赵锐的指控,而是走到会议桌旁边的操作台前。
「李队,能把他们被捕时的现场监控调出来吗?」
李振国挥了挥手,技术人员立刻执行。
很快,十二个分屏画面出现在投影上,正是赵锐他们在庆功宴包厢里被控制的瞬间。
画面里,荷枪实弹的纠察队员破门而入。
大部分人都表现出了极度的震惊和慌乱。
但赵锐和另外两名核心成员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请把画面放慢十六倍,重点观察赵锐、三号目标和七号目标的微表情。」
我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点波澜。
技术员照做,画面变成了慢动作。
「在纠察队员喊出‘不许动’的零点五秒内,普通人的第一反应是惊恐和错愕,瞳孔会瞬间放大。」
我指着屏幕上那些惊慌失措的脸。
「但你们看赵锐。」
画面中,赵锐的脸上虽然也摆出了惊讶的表情,
但他的左边眉毛有一次极其轻微的、不自主的上挑。
「这是典型的,在预知情景发生时,因‘果然如此’的心理预期被满足而产生的下意识反应。」
「再看三号目标,他的嘴唇在零点七秒时有一个内抿的动作,这是在强行抑制内心的紧张和思考对策。」
「七号目标,他的手指在桌子下面蜷缩了一下,这是典型的防御和对抗姿态。」
我平静地分析着,仿佛一个外科医生在解剖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们的震惊是演出来的。」
「在被捕的那一刻,他们的大脑就已经启动了早就准备好的应急预案。」
会议室里,那些原本还带着审视目光的审讯员,此刻看我的眼神已经变了。
李振国赞许地点了点头。
「说下去。」
我的思绪回到了三个月前。
那是我被调来猛虎团的第一天。
“技术特战兵”,这是档案上对我的描述。
但在一个崇尚肌肉和力量的王牌部队里,这五个字几乎等同于“废物”。
新兵入营的第一次体能测试,我跑了个垫底。
三公里越野,我几乎是走回来的,肺里火辣辣的疼,感觉随时会猝死。
终点线上,所有人都看着我这个“白斩鸡”,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嘲笑和鄙夷。
「就这体能,还来我们猛虎团?绣花枕头吧?」
「技术特强?打游戏特强吗?」
刺耳的议论声像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就在我尴尬得无地自容的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别说了,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
是赵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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