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那位太子爷是个混不吝的。
整日里除了斗鸡走狗,就是躺在太傅的讲桌上睡觉,哈喇子流湿了三本《治国策》。

皇帝气得摔了八个砚台,指着太傅的鼻子骂:“教不严,师之惰!”
太傅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心里却冤枉得要死——这哪是我没教?分明是那位祖宗脑子里全是浆糊!
谁也没看见,躲在屏风后面玩泥巴的小公主,悄悄把太子扔掉的废纸捡了起来。
她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地问身边的老嬷嬷:“嬷嬷,这上面写的‘杀尽天下读书人’,是哥哥新学的诗吗?”
老嬷嬷吓得赶紧捂住她的嘴。
可第二天,这张纸就“不小心”出现在了御书房的龙案上。
“啪!”
那块厚重的红木戒尺砸下来的时候,声音脆得像是冬天里被踩断的干树枝。
赵肆觉得自己的手掌心瞬间就不是自己的了,一股火辣辣的热气顺着指尖往天灵盖上窜,疼得她差点咬到舌头。
她才五岁,手掌嫩得像刚剥壳的荔枝,这一下子下去,掌心立马鼓起了一道紫红色的棱子,看着就吓人。
“知道错了吗?”
头顶传来男人威严又冷漠的声音。那是她的父皇,这个国家最尊贵的男人,此刻正捏着那根沾了她冷汗的戒尺,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里没有半点心疼,只有一种看到宠物随地大小便的厌恶。
赵肆没说话,她用另一只手死死捏着裙角,用力到指甲盖都发白。她不能哭,至少不能现在哭。
她微微侧过头,看了一眼离她不到三步远的书案。那张用金丝楠木做的宽大书桌后面,她的亲哥哥,当朝太子赵金龙,正趴在摊开的《论语》上睡得昏天黑地。
“呼……噜……”
一串悠扬的呼噜声从太子的鼻子里钻出来,伴随着一条晶莹剔透的口水,慢慢悠悠地流到了“子曰”那两个字上,把圣人的教诲晕染成了一团看不清的墨渍。
赵肆觉得这画面真是讽刺得可笑。她只不过是趁着送点心的功夫,多看了两眼那书上的字,顺手拿起笔想描一个“天”字,就被父皇当场抓住,拖出来就是一顿打。
而那个连笔都握不稳、把读书当催眠的哥哥,却能天天坐在这里,享受着太傅的跪拜和父皇的期许。
“父皇,疼……”赵肆终于抬起头,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上瞬间挂满了眼泪,眼眶红通通的,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她知道自己长得好看,宫里的娘娘们都说四公主笑起来像年画娃娃,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她把那只肿得像猪蹄的手往回缩了缩,抽抽噎噎地说:“肆儿不敢了,肆儿只是觉得那个字像父皇御花园里养的大乌龟,想画下来给父皇看……”
皇帝愣了一下,原本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他扔下戒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仿佛刚才打人脏了他的手似的。
“朕说过多少次了,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是公主,以后只要学会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和亲也好,嫁给状元也罢,相夫教子才是你的本分。
读书?读多了心就野了,心野了就要闯祸。”
他转身走到太子身边,看着睡得像死猪一样的儿子,眼里竟然流露出一丝无奈的宠溺。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太子的肩膀,声音都小了八度:“龙儿?醒醒,太傅要来了。”
赵肆低着头,看着地砖上自己的影子,嘴角微微往上勾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短暂且冰冷的笑。
父皇啊父皇,你说读书心会野,可你不知道,不读书的人,心里要是长了草,那是会把整个皇宫都烧成灰的。
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宫道两旁的灯笼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一只只监视着人的眼睛。
赵肆拒绝了嬷嬷要背她的请求,自己一瘸一拐地走着。刚才跪得太久,膝盖上估计也青了。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贴身的大宫女翠喜跟在后面,心疼得直掉眼泪,手里捧着一盒消肿的药膏,“陛下不让学,咱们就不学呗。
奴婢听说,御膳房今日做了您最爱吃的桂花糖藕,咱们回去吃点甜的,把这事忘了吧。”
赵肆停下脚步,转过身,仰起头看着翠喜。她那双眼睛在灯火下亮得吓人,黑漆漆的瞳孔里倒映着翠喜惊慌的脸。“翠喜,你觉得哥哥今天被父皇骂了吗?”
翠喜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没有。陛下只是叫醒了殿下,还让御膳房给殿下炖了燕窝,说是读书伤神,要补补。”
“是啊,读书伤神。”赵肆把受伤的手举到眼前,借着灯光仔细看了看。
那红肿的地方正在发烫,像是握着一块烧红的炭。她忽然笑了,笑得天真无邪,“既然哥哥读书这么辛苦,那我这个做妹妹的,自然要帮帮他。
翠喜,明天你去把厨房烧火用的木炭,给我留几根。要细的,烧得硬硬的那种。”
“公主,您要木炭做什么?那是下人用的东西,脏了您的手。”
“画乌龟呀。”赵肆歪着头,语气软糯,“父皇不是不让我用笔吗?那我用炭画着玩,总不算违旨吧?再说了,我还要给哥哥画一只大大的乌龟,贴在他的背上,祝他……长命百岁。”
翠喜被她逗笑了,只当是小孩子赌气的玩笑,连忙答应下来。赵肆转过身继续往前走,手心里其实早就藏了一团皱巴巴的纸。
那是她刚才趁着父皇去叫醒太子的时候,从地上捡起来的。
那是太傅留下的一张字帖,上面写着“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太子拿它擦了鼻涕,扔在了脚边。
赵肆觉得这句话写得真好,虽然沾了哥哥的鼻涕有点恶心,但她决定,今晚就躲在被窝里,用那根烧火棍,把这十个字,一笔一笔地刻进脑子里。
第二天一大早,赵肆就揣着几根用布条缠好的木炭溜进了御花园。她没带侍女,一个人钻进了假山洞里。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平时除了负责打扫落叶的粗使宫人,根本没人会来。
地面上铺着一层细沙,正好用来练字。赵肆蹲在地上,撅着屁股,正全神贯注地写着昨天那个“器”字。这个字笔画太多,她写了好几次都像一堆乱麻。
“中间那个是四个‘口’,不是四个圈。你这画的是烧饼吗?”
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赵肆吓得一激灵,手里的木炭“啪”地一声折断了。她猛地抬头,看见假山上坐着一个穿着灰色太监服的少年。
那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长得挺俊俏,就是脸色白得像鬼,嘴唇也没什么血色。
他手里捏着一根狗尾巴草,正晃晃悠悠地盯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还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冷意。
“你是谁?竟敢偷窥本公主!”赵肆立马站起来,摆出了公主的架子,双手叉腰,奶凶奶凶地吼道。虽然她心里有点慌,这地方偏僻,真要出了事连个喊救命的人都没有。
“奴才见过四公主。”那少年嘴上说着请安,屁股却连挪都没挪一下,依旧坐在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奴才是新来扫园子的,叫小李子。
公主别紧张,奴才就是路过,看见有只小花猫在刨沙子,觉得有趣,就多看了两眼。”
“你才是猫!你全家都是猫!”赵肆气呼呼地骂道,但随即眼珠子一转,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个太监,说话的声音虽然尖细,但那喉结……她眯起眼睛,踮着脚尖仔细看了看。
虽然不明显,但这个人脖子上确实有个微微凸起的东西。
宫里的太监她见多了,大多数都长得白白胖胖,说话像鸭子,可这个人,身上有一股子书卷气,还有一股子……杀气。
“你识字?”赵肆突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
少年挑了挑眉,把狗尾巴草叼在嘴里:“奴才哪懂那些,就是以前在戏班子里看过几本戏文,认得几个大字罢了。”
“你撒谎。”赵肆往前走了两步,仰着头,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刚才说‘器’字中间是四个口。
戏班子里可不教这个。你不是太监,你是个男人,而且……你是个读过书的男人。”
少年叼着草的动作顿住了。他慢慢吐出那根草,眼神里的戏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像蛇一样的冰冷。
他从石头上跳下来,落地无声,几步就走到了赵肆面前。他弯下腰,凑到赵肆耳边,声音轻得像鬼火:“公主,太聪明的小孩,通常都活不大。
你知道上一个发现我秘密的宫女,现在在哪儿吗?”
赵肆感觉到一股凉气顺着脊梁骨往上爬,但她没有退后。她伸出那只还带着伤的手,抓住了少年的衣袖,露出了一个甜得发腻的笑容:“我不知道她在哪儿,但我知道,如果你敢动我,你今天晚上就会变成真太监。
父皇虽然不喜欢我读书,但他很喜欢我这张脸。若是我哭着跑回去说你欺负我,你猜,父皇是会信你,还是信我?”
少年愣住了,显然没想到这个五岁的奶娃娃竟然这么难缠。两人对视了半晌,少年突然笑了,这次是真笑,笑得肩膀都在抖。
“有意思。说吧,小殿下,你想怎么样?要我的命,还是……要我帮你干坏事?”
“教我认字。”赵肆松开手,拍了拍他袖子上的灰,“把你肚子里那些能杀人的学问,都教给我。作为交换,我帮你在这宫里……活下来。”
有了“小李子”这个便宜老师,赵肆的学问突飞猛进。小李子真名叫什么她没问,反正肯定是个被抄家灭族的倒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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