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兄弟，性格气质迥异，如同雪山、湖泊和草原，共同构成了这个部落的底色，也让她未来的处境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这时，那位老奶奶也在阿佳的搀扶下走出了帐篷。她一出面，原本有些喧闹的营地顿时安静了不少，人们纷纷向她投去尊敬的目光。老奶奶径直走到沈清辞面前，浑浊却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她，然后伸出了枯瘦的手。
沈清辞心中一紧，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老奶奶的手却只是悬在半空，然后缓缓指向她身上那件属于格桑的藏袍，又指了指她自己身上一件更厚实、看起来也更旧的藏袍，对旁边的阿佳说了几句。
阿佳会意，很快从帐篷里取来一件深蓝色、绣着简单花纹的女式藏袍，递给沈清辞，比划着让她换上。
沈清辞明白了，这是要换下格桑的衣服。她感激地接过，回到帐篷里换上了这件属于自己的藏袍。袍子很厚重，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干净气味，虽然样式陌生，但确实比她那件单薄的冲锋衣暖和实用得多。
当她换好衣服走出来时，老奶奶点了点头，然后做了一个让沈清辞心头一沉的手势——她指了指帐篷，又指了指沈清辞，示意她留在里面，不要随意走动。
无形的界限，就这样划下了。
她不是客人，甚至不完全是陌生人。她是一个被观察、被评估，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的“特殊存在”。
沈清辞站在帐篷口，看着外面充满生机的世界，看着格桑无忧无虑的笑容，看着多吉掌控一切的背影，看着丹增超然物外的侧影，感觉自己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子里的人。温暖的帐篷、救命的食物和衣物，此刻都仿佛变成了一种温柔的囚笼。
她握紧了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动地等待命运的审判。她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他们看到自己的价值，而不仅仅是一个需要被看管起来的、来历不明的“物件”。
语言，是第一步。
帐篷内的时光缓慢而滞重。沈清辞没有像被圈养的宠物一样，只是枯坐等待。老奶奶虽然限制她的行动，但目光并未时刻紧盯，这给了她观察和学习的空隙。
她坐在卡垫上，表面安静，耳朵却像最敏锐的雷达，捕捉着帐篷内外的每一个声响。阿佳（后来她知道她叫卓玛）进出忙碌时，会习惯性地念叨几句，比如摆放碗筷时说“喀措”（碗），拨弄炉火时说“梅”（火），递过茶壶时说“巩拉”（壶）。
沈清辞在心中默默重复这些音节，并努力将发音与物品、动作对应起来。她注意到丹增嘉措偶尔会用藏语对卓玛低声吩咐些什么，语调平和，用词似乎也比格桑他们要文雅一些。当他看书间歇，抬眼望向虚空时，沈清辞会迅速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袍，不让他发现自己在偷偷“窃听”。
机会出现在一个下午。卓玛提着半桶刚挤的鲜奶进来，准备倒入一个大铜壶中加热。桶很沉，卓玛有些吃力地踮脚，沈清辞立刻起身，自然地伸手帮她把住了桶沿。
卓玛愣了一下，看向沈清辞。沈清辞对她露出一个友好的、带着些许恳求的微笑，然后用手指着牛奶，清晰而缓慢地重复她之前听到的词：“欧玛？（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