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有点闷热。"
正恍惚间,屋里越来越热,倒让朱标清醒了几分。
伸手一摸额头,竟沁出薄汗来。
额头上突然渗出细密的汗珠。
"嘶——"
"这暖气竟如此厉害?"
朱标诧异道。
屋外分明是滴水成冰的寒冬,他才进来片刻,竟热得冒汗!
这暖气的效果着实惊人。
"那可不!"
"自打有了这暖气,大同府再没冻死过人。代王殿下真是咱们的恩人啊!"
掌柜得意地看着朱标惊讶的表情,趁机夸赞代王朱桂的功德。
朱标想起方才所见整洁的街道。
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愧疚。
看来是错怪十三弟了!
北方冬日漫长,往年冻毙街头的惨剧时有发生。
方才未见路有冻骨,还以为是朱桂刻意安排。
如今看来,分明是自己多心!
这才是真实的大同府!
一个在凛冽寒冬里,百姓都能安然度日的大同府!
"十三弟这番作为,真是造福苍生!"
朱标由衷赞叹。
他万万没想到,四个月前那个闹着要就藩,惹得父皇头疼的十三弟。
竟在短短数月间,就为封地百姓带来这般福祉!
实在令人欣慰!
先前因两位藩王不法之事而郁结的心情,此刻也舒畅了几分。
"客官别光站着,几位远道而来,不如先上楼歇息?"
掌柜笑呵呵地招呼着。
"好,要五间上房。"
朱标点头应允。
二楼厢房里。
暖意更甚。
朱标觉得即便赤着身子,也不会觉得冷。
"客官请看这边。"
掌柜站在窗边,指着远处笑道。
"有何稀奇?"
朱标虽疑惑,仍走到窗前望去。
但见冰天雪地中,一座巨大的铁制机器正在运转,发出低沉的轰鸣。
下方有人不断添煤,上方热气蒸腾,看得朱标啧啧称奇。
"敢问掌柜,这是何物?"
掌柜脸上又堆起笑容。
这可是为代王扬名的好机会。
"这可是代王殿下亲手打造的蒸汽机!"
"咱们客栈的暖气全靠它供应!"
"不光是我们这儿,这宝贝还负责给周边六百多户人家供暖呢!"
掌柜的越说越起劲,朱标却听得一头雾水。
蒸汽机?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刚才的集中供暖已经让他大开眼界,现在又冒出个闻所未闻的机器。
朱标心里又是惊奇又是困惑。
"客官看样子是头回见识?"
"不打紧,我当初刚见着这神器时也吓一跳。而且这宝贝可不光能供暖......"
掌柜的瞟了眼**的朱标,笑得眼睛眯成缝。
还有别的用途?!
朱标顿时来了精神。
能解决百姓取暖已是功德无量,若另有妙用,岂不是功在千秋?
"请教掌柜,这蒸汽机还能作何用?"
朱标饶有兴致地追问。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它能抽干废矿里的积水!"
掌柜说得眉飞色舞。
可朱标听完毫无反应。
他虽常微服私访,却从未下过矿井,自然不懂抽矿洞积水的意义。
"看您这通身气派,想必是富贵人家吧?没去过矿上?"
掌柜瞧着他茫然的样子笑问道。
"掌柜说笑了,在下不过寻常百姓。"
朱标随口遮掩身份,却也实话实说:"确实不曾下过矿井。"
掌柜闻言不再追问,转而兴致勃勃讲起废矿的事。
"没下过矿也正常。说起这抽积水啊,里头还有段趣事。"
掌柜说到这儿突然眉开眼笑:
"前些时代王殿下来大同府,突然开始收购废矿。"
"所谓废矿就是被水淹的矿洞,原本分文不值。当时大伙儿都说代王糊涂!"
"不少人都劝他别做这亏本买卖,可殿下执意要收。"

"那些囤着废矿的晋商听说后,连夜赶来大同府抛售,生怕错过这'**'。"
"您猜后来怎么着?"
掌柜故意卖个关子。
果然勾得朱标迫不及待追问:"后来呢?"
朱标追问道。
"呵呵。"
"后来代王用蒸汽机抽干了废弃矿坑里的水。"
"原本一文不值的废矿,转眼变成了藏满财富的宝矿!"
"代王这下可赚翻了!"
店掌柜眉飞色舞地讲述着,活像个说书先生,把代王朱桂在大同府的善举说得绘声绘色。
但不同于兴高采烈的掌柜,朱标却皱起眉头,语气严厉地说:"这是在抢夺百姓的利益啊!"
在他看来,朱桂分明是利用信息优势牟利,这就是***地与民争利!
"抢百姓利益?"
"客官,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
"代王殿下绝不是您说的那种人。"
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言,竟惹得掌柜当场反驳。
"哦?后来还发生了什么?"朱标继续追问。
掌柜斜睨了朱标一眼,决心要为大同府的救星朱桂正名。
"代王用蒸汽机改造废矿后,矿场恢复生产,挖出了大量煤炭!"
"在这寒冬腊月,代王不但没趁机抬价,反而以半文钱一斤的低价卖给百姓。"
"让那些还用不上蒸汽机的大同百姓,有了过冬的保障!"
"要不是代王,今年冬天不知要冻死多少人!"
"现在您还说代王是与民争利吗?"
朱标没有回答。
此刻他心潮澎湃!
这个十三弟,真是给大明皇家长脸啊!
既赚了银子,又赢得民心,简直是站着把钱挣了!
唯一吃亏的就是那些奸商。
比起老二秦王、老三晋王,十三弟这才叫真正的藩王风范!
真不愧是我的弟弟!
朱标暗自赞叹。
面对掌柜不满的目光,朱标郑重道歉,承认刚才指责代王与民争利纯属无稽之谈。
掌柜这才重新露出笑容。
看着掌柜维护代王的模样,朱标心中更加感慨。
没想到十三弟来大同府才几个月,就能让百姓如此爱戴,实在令人惊叹!
"客官,没什么事我就先退下了。"
"待会儿饭菜会送过来。"
简单寒暄几句后,掌柜拱手告退。
"多谢掌柜解惑。"
朱标还礼相送,待掌柜走远才回座。
隆冬时节身处暖阁,让他心绪难平。
眼前浮现十三弟的身影,还有大同城洁净的街道、轰鸣的钢铁巨兽,以及掌柜说的半钱煤价。
冬日炭价向来昂贵,这分明是亏本买卖!
"难怪十三弟深得人心。"
想起前两处封地百姓对藩王的怨声载道,朱标不禁苦笑。晋王、秦王的子民恨不能食肉寝皮,唯独代王治下百姓自发拥戴。
云泥之别,足见朱桂威望之高。
这般贤王,实乃大明藩屏中的清流!
"客官,您的饭菜。"
店小二的呼唤打断思绪。
"进来吧。"
赶路半日未进饮食,正好充饥再查朱桂之事。
吱呀门响。
小二端着木托盘进来,盘中饭菜热气腾腾。
白米饭稀松平常,可那配菜......
朱标瞳孔骤缩!
竟是翠**滴的新鲜菜蔬!
"这怎么可能?"
数九寒天,寻常客栈怎会有时鲜?
莫非身份暴露,朱桂特意示好?
他强压惊疑,待小二近前低声问道:"小哥,这鲜蔬从何而来?"
小二斜睨一眼:"有的吃还问东问西?"
朱标顿时讪然。
"大胆!"
站在一旁的锦衣卫首领正要发作,却被朱标抬手制止。
朱标又取出一两银子递给店小二。
店小二接过银子,脸上不耐烦的神情瞬间转为谄媚:
"小的不敢隐瞒,这些新鲜菜蔬都是从代王殿下的温室菜园里现摘的。"
温室菜园?
竟是十三弟弄出来的?
朱标眼中精光一闪。
这又是个新奇事物!
"这温室菜园与普通菜地有何不同?"
面对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朱标耐心询问。
"那可大不相同。"
"普通菜地要看天吃饭,寒冬腊月根本种不出东西。"
"代王殿下的温室菜园就厉害了。"
"有了这温室,数九寒天照样能种出新鲜菜蔬,您几位现在吃的就是今早刚摘的。"
收了银钱,店小二自然是有问必答。
朱标听得目瞪口呆。
寒冬时节竟能种出青菜?
这怎么可能?
即便真能种出,想必价格不菲吧?
"寻常百姓冬日可吃得上这等菜蔬?"
以仁德著称的太子首先想到的是黎民百姓。
"自然吃得。"
"不过毕竟是反季的稀罕物,价钱是要贵些,但普通人家偶尔尝个鲜还是可以的,小的昨儿个就吃了一顿。"
店小二说着还咂了咂嘴,一副回味无穷的模样。
朱标与锦衣卫首领交换了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世上真有能在寒冬种出菜蔬的温室?
"你先退下吧。"
朱标左手扶额,右手挥退店小二,仍沉浸在震惊中。
"好嘞,几位客官有事随时吩咐。"
店小二眉开眼笑地退了出去。不过答了几句话就赚了一两银子,这买卖太划算了!
屋内一时寂静无声。
"殿下真信那小二所言?"
锦衣卫首领率先打破沉默。
朱标没有立即作答。
他也不敢确定。
但有一点朱标很清楚——
若蒸汽机和这温室菜园都是真的,必将造福整个大明!
此刻的朱标心里直犯嘀咕,实在摸不清客栈掌柜和小二的话有几分可信。
要说朱桂就藩前那表现,简直没法看。
在众多皇子里头,他都是吊车尾的主儿。
可偏偏就是这么个人物,到了封地才四五个月光景,竟折腾出这么多利国利民的新鲜玩意儿!
朱标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这个十三弟陌生得让人认不出来了。
"信不信的眼下也不打紧。"
"在大同府多待几日,自然就见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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