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林晚的视网膜上,也烫在她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上。
“深渊之种,始于微时。破局之钥,或在异魂。”
异魂……是在说她吗?这纸条藏得如此隐蔽,笔迹与蓝皮册子截然不同,却显然指向某种更深的秘密。是巧合?还是她踏入了一个早已布置好的局?原主慕晚,真的是个无关紧要的炮灰吗?
无数疑问和寒意交织,让她几乎拿不住那张轻飘飘的纸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刻意隐藏,而是本身就落地无声,带着一种属于上位者的从容和冰冷压迫感。
林晚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心脏狠狠一撞,几乎要冲破喉咙。她手忙脚乱地将纸条胡乱塞回铁盒,又把铁盒连同里面的枯叶焦木一起,飞快地塞回架子底层,用杂物盖好。刚做完这一切,还没来得及站直身体——
笃,笃。
不轻不重的叩门声响起,节奏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味道。
林晚僵在原地,血液都仿佛冻住了。不是明天,不是几天后,是现在!他这么快就又来了?
“慕晚。”萧宸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依旧是那清润的调子,此刻听来却比夜风更寒,“开门。”
没有询问,没有客套,是直接的命令。
林晚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压下几乎要溢出喉咙的尖叫和颤抖。她用力搓了搓脸,试图让过于苍白的脸颊恢复一点血色,然后走到门边,手指颤抖着,拉开了门栓。
门开了一道缝。
萧宸就站在门外,月白色的道袍纤尘不染,在廊下悬挂的、光线昏黄的灯笼映照下,更显得身姿挺拔,面容却隐在光影交界处,看不真切,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直直地看向她。
他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门口,目光平静地扫过林晚的脸,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以及她身后收拾了一半、略显凌乱的房间。
“看来你睡得不好。”他淡淡道,语气听不出关心,更像是一种陈述。
林晚喉咙发干,勉强挤出一个不成形的音节:“萧师兄……这么晚了,有事吗?”
“来看看你。”萧宸边说,边极其自然地抬步,从林晚身侧走进了房间。他看似随意,林晚却觉得一股冷风随着他的动作灌了进来。
他打量着这个狭小、朴素、甚至有些寒酸的外门弟子居所,目光掠过简单的床铺、旧木桌、墙角的樟木箱子。最后,他的视线落在地上那个还没来得及完全系好的包袱上。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刚才慌乱中把包袱随手扔在了地上,里面一些杂物的边角还露在外面。
萧宸走过去,用脚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包袱的一角,露出半本基础剑谱的封面。他没弯腰去捡,只是看着,然后抬眼看向林晚:“还没放弃离开的念头?”
“我……”林晚脑子飞快转动,“我只是……整理一下旧物。”
“是吗。”萧宸不置可否,走到桌边,拂袖坐下。那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他才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坐。”他指了指对面唯一一张凳子。
林晚僵硬地挪过去,坐下,背脊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指尖冰凉。

萧宸没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并不锐利,却沉甸甸的,带着审视和探究,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剖析清楚。房间里安静得可怕,只有灯笼里烛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和窗外远远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风声。
这沉默比任何逼问都更折磨人。林晚的额头渐渐渗出冷汗。
终于,萧宸开口了。他没有提蓝皮册子,也没有问“穿书”的细节,而是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你入归元宗,几年了?”
林晚一怔,迅速从原主记忆里翻找:“……十年了。”
“十年。”萧宸重复,指尖在粗糙的木桌面上轻轻点了点,“外门弟子,若无特殊机缘或惊人天赋,十年便是极限。要么升入内门,要么下山自谋出路。你资质平平,这些年也未见如何勤勉,按理,早该被劝离。”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林晚的心却沉了下去。他这是在敲打她,提醒她,她在这个宗门里,本就无足轻重,生死去留,无人会在意。
“是,”她低下头,声音发涩,“弟子……愚钝。”
“愚钝?”萧宸似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能说出那番话,能拿出那本册子的人,可算不上愚钝。”
他话锋一转,终于切入了正题:“那本册子,你从何处得来?”
来了。林晚神经紧绷:“是……是弟子幼时,在坊市一个旧书摊上买的。当时觉得上面的图画……有趣,就买了。一直放在箱底,没仔细看过。”
“旧书摊?”萧宸挑眉,“哪个坊市?哪个摊位?摊主什么模样?”
“时间太久,记不清了。”林晚摇头,这是实话,原主关于购买册子的记忆非常模糊,“好像是……山下的‘青石镇’,集市角落一个很破旧的书摊,摊主是个……干瘦的老头,话很少。”她努力回忆着原主记忆里残存的碎片,尽量描述得模糊。
萧宸静静听着,手指在桌面上的敲击节奏未变,看不出是否相信。
“买来之后,除了你,还有谁见过这册子?”
“没有。”林晚立刻摇头,“我一直自己收着,没给别人看过。”这也是实话。原主慕晚性格内向,几乎没什么朋友,更不会把这本“鬼画符”的册子拿出来示人。
“册子上的字迹和图画,你之前可曾认得?或者,感觉熟悉?”萧宸又问,问题一个比一个细致,也一个比一个更接近核心。
林晚心头一跳。那些批注的笔迹,和铁盒里纸条的笔迹不同,她之前确实不认识,也不觉得熟悉。但那些内容……结合剧情,她有了猜测。可这能说吗?
“不认得,”她谨慎地回答,“笔迹很乱,像是随手涂写,图画也……很简陋。内容更是前言不搭后语,我以前看不懂,只觉得奇怪,所以才一直收着没扔。”
萧宸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她的话,又似乎在判断她话里的真伪。
“那么,‘穿书’,”他缓缓吐出这两个字,目光锁住林晚,“你是何时知晓此事的?又是如何知晓?”
最核心的问题来了。
林晚感到口干舌燥,后背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紧贴着皮肤,一片冰凉。她不能说出自己原本世界的任何具体信息,那太危险,也根本无法取信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人。她只能延续之前的说法,并尽量将其与那本蓝皮册子,以及原主的记忆、她自己的“异常”联系起来。
“我……我也不太清楚。”她垂下眼,避开萧宸的视线,声音放得很低,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一丝惊惧,“就是前段时间,突然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好像看到了很多……模糊的片段,关于宗门,关于……一些人,还有一些……很可怕的事情。”
她顿了顿,偷眼观察萧宸的反应。他神色依旧平静,只是目光更深了些。
“那些梦断断续续,醒来也记不真切,只觉得心慌。直到……直到今天,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自己了。”她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真实的恐惧(这倒不用伪装),“脑子里多了很多奇怪的念头,看到……看到萧师兄你的时候,那些梦里的可怕片段就突然变得清楚起来……我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想赶紧离开……”
她的话半真半假,将“穿书”的认知过程归结于“梦境”和“突然的觉醒”,巧妙地回避了来源问题,又将她的异常举动(砸玉佩、逃跑)解释为恐惧之下的本能反应。
“梦?”萧宸咀嚼着这个字眼,眼神莫测,“什么样的梦?关于本座的……可怕事情,又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