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没有草稿新章节更新_寒有福老太太未删节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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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没有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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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曾被《平凡的世界》感动,为《活着》的坚韧震撼,那么《生活没有草稿》将带你走进一个更真实、更粗粝、也更充满原始生命力的世界——这里没有草稿,每一步都是无法重写的人生。

鸡叫第一遍的时候,寒新生就醒了。

不是自然醒,是冻醒的。土炕后半夜就凉透了,薄被子裹不住西北风从窗缝里钻进来的寒气。他睁开眼,屋里还是一片漆黑,只有灶膛里隔夜的灰烬偶尔闪一下暗红色的光。

五岁半的孩子,按说还能在母亲怀里多赖几年。但寒新生已经是个“学生”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摸黑穿衣服。棉袄是父亲穿过的改小的,袖口磨得发亮,棉花从破洞里露出来。棉裤膝盖处补了两层补丁,硬邦邦的。穿好衣服,他踮脚从门后取下书包——那是母亲用旧布头拼成的,上面歪歪扭扭缝着他的名字:寒新生。

厨房里,郭桃花已经起来了。灶火映着她疲惫的脸,三十出头的年纪,看起来像四十多。锅里水开了,她往笼屉上放两个玉米面馒头。馒头是昨晚剩下的,又冷又硬,需要蒸热。

“妈。”寒新生小声叫。

郭桃花没回头:“书包收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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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路上别贪玩。”

“嗯。”

馒头热好了,她用一块粗布包好,塞进儿子书包里。想了想,又从柜子深处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半勺红糖。她舀了一点,兑进装水的竹筒里。

“饿狠了就喝一口。”

陈新生接过竹筒,背好书包。开门时,寒风灌进来,他打了个哆嗦。

“去吧。”郭桃花说。

门在身后关上。天还是黑的,星星很亮,亮得发冷。寒新生点燃昨晚准备好的松明火把——一根细木棍,头上缠着浸了松油的破布。火焰跳跃起来,照亮脚下一小片路。

他先往坡下走,去叫其他孩子。

山下村子里有小学,只有一个老师,一间教室,二十几个学生从一年级到四年级混着上课。学校是去年才办的,公社派来的老师姓李,是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说话带着外地口音。

寒新生是山上第一个上学的孩子。

寒有福说到做到。开学前一天,他走了三十里山路去公社,找文书开了证明,又去学校报了名。学费是一块钱,他掏了很久,掏出来的全是毛票,皱巴巴的,浸着汗。

“孩子多大?”李老师问。

“五岁半。”

“小了点儿。路上远,能行吗?”

“能行。”寒有福说,“我儿子能吃苦。”

就这样,寒新生成了学生。

山上其他几户人家见状,也把孩子送去了。张家两个,王家一个,刘家一个,加上寒新生和新梅——新梅还小,要明年才能上。一共五个孩子,寒新生最大,自然成了“头儿”。

头儿不好当。每天他要最早起,挨家去喊人。张家兄弟爱赖床,他要拍门拍到他们答应;王家那个胆子小,天黑了不敢走路,他要牵着;刘家的闺女娇气,下雨天就不想去了,他要劝。

今天他举着火把,先到张家。窗户里黑着,他敲窗棂:“张建国!张建军!起了!”

里面窸窸窣窣,然后是孩子的哭声——不想起,被母亲打屁股了。

接着到王家。王小龙已经穿戴整齐等在门口了,看见火把的光,赶紧跑出来。

“新生哥。”

“嗯。走。”

最后到刘家。刘小芳的母亲开门:“新生啊,今天太冷了,小芳就不去了吧?”

“婶,李老师说今天考试。”陈新生说谎了,脸不红心不跳。

“考试?那得去。”妇人转身喊女儿。

五个孩子汇齐了,举着两支火把,排成一队往山下走。山路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像一条灰色的带子,蜿蜒着消失在树林深处。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脚下几步,再远就是浓得化不开的黑。

张建国打了个哈欠:“新生,还有多久天亮?”

“走一半就亮了。”

“我饿。”

“我也饿。”

但没人掏出干粮。干粮要留到中午,现在吃了,中午就得饿肚子。

寒新生走在最前面。他其实也饿,但他不说。他是头儿,头儿不能喊饿,不能喊累,不能怕黑。

走到学校时,天刚蒙蒙亮。教室是一间旧祠堂改的,门窗漏风,冬天像冰窖。李老师已经在了,正在生炉子。煤少,只能早上生一会儿,等学生来了就熄掉,节约用。

“老师早。”寒新生带头喊。

李老师抬起头,眼镜片上蒙着一层雾气。他看见寒新生冻得发紫的脸,皱了皱眉。

“吃饭了吗?”

“吃了。”寒新生撒谎。

其实没吃。两个馒头要撑一天:早上一个,中午一个。但他通常早上不吃,都留到中午。因为早上不吃只是饿,中午不吃下午就没力气走回家。

上课了。二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教室里,一年级学拼音,二年级学乘法,三年级念课文,四年级做算术。李老师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声音很快就哑了。

寒新生坐在第一排——不是他想坐,是李老师安排的。老师说,他最小,坐前面看得清。其实寒新生知道,老师是看他面黄肌瘦,怕他坐后面睡着了没人管。

上午第二节课时,寒新生的肚子叫了一声。很响,旁边的孩子都听见了,偷笑。他脸红,低头假装写字。

课间,李老师把他叫到办公室——其实就是在教室角落用木板隔出的一小块地方。

“早上真吃了?”

寒新生不说话。

李老师叹口气,从抽屉里拿出半个窝头,还是热的:“吃吧。”

寒新生摇头:“老师吃。”

“我吃过了。”

他知道老师在说谎。老师的口粮也不多,这窝头肯定是早饭省下来的。但他太饿了,饿得胃疼。他接过窝头,小口小口地吃,每一口都嚼很久。

“以后早上来我这儿,”李老师说,“我给你热馒头。”

寒新生想说不用,但说不出口。窝头的温暖从喉咙一直流到胃里,他忽然鼻子一酸,赶紧低头。

中午,孩子们各自找地方吃干粮。有的在教室,有的在院子里。寒新生走到祠堂后面的屋檐下,那里背风。他掏出馒头,已经又冷又硬了。就着竹筒里的红糖水,一口一口地啃。

张建国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玉米饼:“新生,咱俩换一半?”

寒新生看看他的饼,比自己馒头大,但他摇头:“不换。”

“为啥?”

“你妈给你做的,你吃。”

其实是因为张建国下午总喊饿,换了,他下午该走不动了。

下午的课最难受。又冷又饿又困,眼皮直打架。寒新生掐自己大腿,疼得一激灵。不能睡,睡了李老师会失望。

放学时,太阳已经西斜。李老师特意交代:“路上别玩,赶紧回家。”

“知道了。”

五个孩子又排成一队,这回不用火把了,但要在天黑前赶回家。冬天日头短,走慢了就得摸黑。

回家的路比早上难走,因为累了。张建军走到一半就哭:“走不动了。”

寒新生回头,接过他的书包:“我帮你背。”

“我也走不动了。”张建国也说。

“那歇一会儿。”

只能歇一小会儿,天不等人。寒新生让大家坐在路边石头上,自己站着望风——怕有狼。山里狼不多,但偶尔有。

歇够了,继续走。到分手的地方时,天已经擦黑。寒新生看着其他孩子各回各家,才带着新梅往坡上爬——新梅今年也上学了,六岁,跟他一样能吃苦。

到家时,天完全黑了。郭桃花在门口等,看见他们,什么也没说,转身去盛饭。还是玉米糊糊,但今天里面有几块土豆。

寒新生放下书包,手冻得握不住筷子。郭桃花拉过他的手,捂在自己怀里。母亲的胸膛很瘦,肋骨硌人,但很暖。

“今天学了啥?”

“学了‘中国’。”寒新生说,“老师写了大字,说我们是中国孩子。”

郭桃花不懂什么是中国。她只知道山、地、庄稼、孩子。但儿子眼睛里有光,那种光她没见过。

“中国在哪?”

“老师说得很大,比山还大。”

郭桃花想象不出来。她的世界就是这几座山,最大就到镇上。

夜里,寒新生躺在炕上,累得骨头散架,却睡不着。他在想李老师今天讲的话。老师说,山外面有城市,有火车,有楼房,有电灯。老师说,读书可以改变命运。

他不知道什么是命运,但他知道,他不想一辈子走这条山路。

一天十里,一学期一千里。他才六岁,已经走了几千里了。这路上的每一个坑,每一块石头,他都记得。他闭着眼都能走。

但李老师说,还有别的路。

别的路在哪里?怎么走?老师没说。老师说,要先学会认字,算数,然后才知道。

寒新生翻了个身,新梅在旁边睡得很熟,小手搭在他胳膊上。他轻轻拿开,给她掖好被子。

窗外,山风呼啸。

他想,他要走得更远。比李老师说的还要远。

总有一天,他要走到山的外面去。

去看中国。

第二天,鸡叫第一遍时,寒新生又醒了。

他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衣服,拿书包。郭桃花已经在厨房了,灶火映着她永远疲惫的脸。

“妈,我走了。”

“路上别贪玩。”

“嗯。”

开门,寒风,火把,黑暗。

他挨家去喊孩子,排成一队,往山下走。

山路在脚下延伸,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但寒新生知道,这条路,他必须走。

一直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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