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猝死穿越是地狱开门,那么和人格分裂的黄金圣斗士同居,大概就是地狱里的人事安排。
撒加站在原地,金发垂落在肩头,眼神像刀一样在我脸上划了一圈。
刚刚他说完“谁才是真正危险的那一个”,我很确定——
我头顶那根莫名其妙的“条”,从橙黄又往上窜了一格,变成了亮橙,边缘还隐隐泛红。
就像手机电量从20%快见底那种红,提醒你:再不充电就等着关机吧。
问题是,我现在看见的不是电量,是……我自己的小命?
“所以?”
撒加慢慢走近了一步,光脚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整个人却像一头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猛兽。
“新室友,你觉得自己——危险吗?”
那一瞬间,空气都紧了一下。
好家伙,刚住进来就灵魂拷问。
我脑子里疯狂扫描关于撒加的所有记忆:教皇殿、暗杀、人格撕裂、被自己弟弟打醒、最后在黄金十二宫里含笑而去……
——这位大哥要是状态一崩,拿我练手完全不费力。
理性告诉我:现在任何一句“我很弱,你别动我”的示弱,都可能被他当成“捏起来正好玩”的理由。
我努力抿了抿嘴角,把声音压稳:“我应该……算不上。”
撒加挑眉:“哦?”
“至少,”我勉强笑了一下,“和你们比,我充其量算个挂在背景板上的路人甲。你要找危险,隔壁走廊可能更合适。”
比如对门那位轮回眼先生,再比如楼下那位宇宙帝王。
撒加凝视了我几秒,似乎在判断这句话说的是不是真心话。
那双蓝眼睛里,一瞬间掠过什么复杂的情绪。
“你不怕我?”
他问。
“怕啊。”我很诚实,“但怕也没用。”
撒加愣了愣,像是没想到我会答得这么干脆。
“所以,”我继续硬着头皮往下说,“不如先订个室友公约?比如——互相不在半夜掐死对方,有矛盾白天在走廊解决,打完记得报修。”
“……”
金发圣斗士沉默了片刻,嘴角居然微微上扬了一点。
那笑意不再是刚才那种冷硬的恶意,而是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味。
“你很有趣。”
他的声音往常人耳朵里听,大概可以理解成夸奖——但在一个高危人格分裂者嘴里说出来,我只能听出来“新玩具挺耐摔”的意味。
我正纠结该不该吐槽,他忽然用指尖点了点自己太阳穴。
“放心。”他似笑非笑,“现在的我,还在……试着守规矩。”
守规矩?
我下意识看向他床头柜。
那尊先前被他扣倒的雅典娜小雕像,此刻正横躺在暗处,一半身子陷在阴影里。
“守规矩”的谁?是善人格,还是恶人格?
就在我脑子里以每秒十行字幕的速度乱跑的时候,撒加的表情又轻轻一晃。
那种锋利的气息像被谁摁了暂停,眼神里的阴影一点点褪去,整个人的眉眼柔和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还端着的水杯,又看了看半躺在床头柜里的雕像,愣了一下。
“……刚才我、是不是,又说了什么奇怪的话?”
他有点苦涩地笑笑,把水杯递给我,语气里多了几分真诚的歉意:“抱歉,吓到你了吧。”
人格切换前后不到半分钟。
要不是我刚刚现场见证,我大概会以为自己幻觉了。
“没、没事。”我接过水杯,手心还有点发凉,“我心理素质挺好的。”
至少现在不能让你知道,我其实已经在考虑床头红色按钮的位置了。
撒加顺着我的视线看去,也看见了墙边那个醒目的红色小盒子。
“啊,那是应急按钮。”他主动解释,“你要是遇到生命危险,按一下,宿舍区的结界会瞬间加强,老师会第一时间赶来。”
“……”
我默默在心里把“第一时间”打上问号。
毕竟以这栋楼里人均反派的战斗力,我可能刚按完,屋子已经被拆成两半了。
“放心,”撒加似乎看出了我的担忧,微微一笑,“至少,这里不允许学生把对方打到无法修复。”

“……是哦,这里有平衡结界。”
我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等等,那你在这里,还能使用那种——”
我做了个模糊的“发光放大招”的手势。
“银河星爆?”他倒是挺坦然,“能用,但威力被压制。最多把训练场炸出一个坑,不会毁灭地球。”
“那就好。”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默默给自己定下一个新规矩:
——任何时候,离撒加的拳头和指尖五米以外。
我装作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水,趁机观察他。
善人格上线时,眼神有点疲惫,但是真诚,肩膀微微垮下来,像是长期撑着一个太沉的东西,今天稍微放了点松。
恶人格刚才那几秒,则像把所有郁积的东西集中打包成了一把利刃,随时可能划破谁的喉咙。
我忽然有点理解,那张评估里“高自责”“人格分裂”的评语。
把所有“坏”都分给另一个自己,好让这一半人还能自称“善”,这种活法……太累了。
“你看上去,很冷静。”
撒加的视线又落回我身上。
“其实,”他顿了顿,有点茫然,“我原以为,听说自己的室友人格不稳定,大多数人都会想换房。”
“你要是敢把我列入‘大多数人’那我才得换室友。”我脱口而出。
他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笑了出来。
笑声里,这一次真的没什么恶意了。
“你真有趣。”他说。
我想说“你刚才也说过一遍了”,但怕引发他人格里“记不记得刚刚那点事”的尴尬,只好硬生生把话憋回去。
整理行李的过程比我想象中快。
主要是也没什么可整理的——系统发的统一新生包就一只小箱子,里面有两套学院制服、一部终端、一叠课表,还有一本厚得像武林秘籍的《新生生存手册》。
我翻开第一页。
【逆光者进修学院·新生生存手册】
【友情提示:请认真阅读,否则可能会死(字面意义)。】
……这学院的文案是不是有点过于诚实了?
往后翻,目录密密麻麻:
——平衡结界的基础规则;
——叙事积分的获取与扣除;
——宿舍红色按钮的正确使用方法;
——禁用技能列表(含附录:典型违反案例赏析);
——如何在训练场避免被同学打进医务室;
——如何在医务室避免被主治老师做成研究样本。
翻到最后一条的时候,我手一抖,书差点掉地上。
“医务室那条倒是写得挺贴切。”旁边床上的撒加扫了一眼,轻声道,“你千万别落到涅某人手里。”
“涅……茧利?”我条件反射脱口而出,又立刻闭嘴。
撒加静静看着我:“你知道他?”
糟糕,嘴快病又犯了。
“啊,就是……”我飞快想补救,“看过一点资料。”
“资料?”他似笑非笑,“你这个世界的资料,倒挺全。”
那一瞬间,我几乎能听见自己头顶那根“条”又“哔”的一声亮了一下。
好在撒加并没有追问,只是看了看时间,把终端扣下:“下午应该还有一节欢迎课,地点在主教学楼。”
他转身拉开衣柜,从里面拿出一件学院制服外套,递给我:“先换上吧。在这里不穿制服到处乱跑,会被纪律部记扣分。”
我接过那件外套,心底默默对未来的自己说了一句感谢——庆幸自己当年刷番刷得够勤,对这些人的套路算是有点心理准备,不至于完全被牵着鼻子走。
“对了。”我一边整理衣服,一边随口问,“你来学院多久了?”
“……算起来,”撒加想了想,“有一学期。”
“一学期就被评成心理高危、人格异常,发配X区?”我脱口而出,“学院的老师们还挺认真负责的。”
他轻轻一笑,没否认。
“你不用太担心。”他反倒安慰起我来,“X班虽然被贴了很多标签,但至少——”
他看向窗外浮在空中的其他岛屿,目光有些遥远。
“这里,是唯一不会因为你的失败,就把你扔进地狱的地方。”
那语气太轻,却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悲凉。
我心里一动,刚想开口问点什么,突然——
“叮铃铃——”
窗边的终端响了。
我走过去一看,是全校广播推送的一条新信息。
【系统通知:全体新生下午两点在1号教学楼101教室集合,参加《反派失败学·导论》课程。】
【授课教师:比克。】
【重大提示:迟到将扣除叙事积分5点,请各位同学珍惜自己的命。】
……连通知都写得这么人话。
“走吧。”撒加拿起自己的终端,“第一节课迟到,在学院会被当重点对象盯上的。”
“我已经是重点对象了。”我举了举自己那张写着“叙事异常源”“需长期观察”的卡。
撒加愣了下,笑意加深了一丝:“那就更不能迟到了。”
1号教学楼离宿舍岛不算远,但从X区走过去,得跨过一座悬桥。
桥下还是那片翻涌的故事之海。
这次走过去,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有几个气泡从下面浮起来,在桥下的结界膜上“砰”的一声炸开,溅出一圈细碎的光点。
那些光点里,有的闪现出哭泣的小孩,有的闪出举刀的身影,还有的干脆是一行行被划掉的台词。
——像是某个剧情走向刚刚被删除。
“别看太久。”
肩膀一沉,是撒加的手搭了上来。
“会头晕的。”他淡淡说,“这片海里的东西,对我们来说,就够多了。”
我转头看他。
“你们世界的那些战斗……”我忍不住感慨,“在这片海里,大概都只是一个个气泡吧。”
“对你来说,可能是。”他道,“对我们来说,不是。”
他看着那片汪洋,目光忽然变得锐利起来。
“所以我才会来这里。”
“因为那一场场,你觉得看过就忘的失败,对我们来说,是一次次无法逆转的终结。”
“如果真有人能教我——”他顿了顿,似乎咬了咬牙,“怎么不再那么蠢一次,我愿意听。”
我愣了一下。
“你不是蠢。”我下意识说,“你只是……太用力坚持自己那套了。”
说完才反应过来,我这句话听起来好像也不太礼貌。
撒加却没有生气,只是看了我一眼,眼底掠过一丝古怪的意味:“你对我的评价,倒挺具体。”
“……”
我干笑:“猜的,猜的。”
他笑了笑,没有拆穿我。
就在我们走到教学楼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个东西从天而降。
“哗——”
一张扑克牌“啪”的一声,正好插在我们前方不远的石板缝隙里,牌面朝上,正中间画着一颗红心。
我条件反射猛地往后一缩。
撒加的眼神则陡然一冷,抬手挡在我面前半步,像面对的是某种攻击而不是一张纸牌。
“别紧张嘛。”
一个拖长尾音的男声从上方传来,带着愉快的笑。
我抬头。
教学楼外墙的阴影里,一个修长的身影倒挂在三楼窗台边,头发颜色鲜艳,脸上小丑妆容,嘴角绽开一个极具辨识度的微笑。
他晃了晃手里的扑克牌,金色的瞳孔在我们俩之间来回打量,最后定格在我身上。
“新来的——”
他吐出音节,声音像猫爪轻轻挠过玻璃。
“好像,很有意思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