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往生殿的雏形
珀耳塞福涅静静地注视着凌宇。
她那冰封般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但碧绿眼眸深处掠过的一丝微光，暴露了她内心的讶异。她预想过这位新任冥王的无数种反应——恐惧、暴怒、茫然，或是急于展示力量。唯独没有料到，会是如此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分析，以及这个……古怪到无法理解的决定。
排队？
在冥界，力量与威严是唯一的法则。亡魂需要的是震慑与审判，而非……秩序？
“你确定？”她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尾音里带上了一丝极难察觉的疑问，“亡魂并非温顺的羔羊。积压的怨气足以侵蚀任何脆弱的秩序。”
凌宇的指尖，那缕微弱的黑色神力正在艰难地汇聚。他能感受到这片空间的排斥，以及亡魂们无意识的混乱精神波动对神力的干扰。这比他做过的任何项目都更具挑战。
“正因它们不是羔羊，才需要栅栏。”凌宇没有回头，全部心神都集中在操控神力上。他回忆着哈迪斯记忆碎片中关于冥界基础构造的知识，试图理解这里的“规则”。“无序的混乱只会滋生更大的混乱，最终反噬我们自身。我的……前任，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却让珀耳塞福涅的眼神骤然一凝。哈迪斯败亡的原因很多，但冥界本身治理的僵化与低效，是否也是其中之一？这个念头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在她心中漾开了一圈微澜。
她没有再出声，选择了沉默的旁观。
凌宇的努力在外人看来甚至有些可笑。那缕黑烟般的神力颤巍巍地延伸出去，在审判庭入口前那片混乱的虚空勾勒着，试图构建出某种……围栏的形态。然而神力过于微弱，刚成型的线条下一刻便溃散开来。
一次，两次，三次……
亡魂们麻木地涌动，有些强大的怨灵甚至好奇地穿过他神力溃散的区域，发出无声的嘲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潮水，不仅来自外界，也开始从内心滋生。项目经理的经验告诉他，第一个里程碑的失败，对士气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他深吸一口气，停下了徒劳的尝试。蛮干不行。
他闭上眼，不再试图去“控制”神力，而是尝试去“理解”。他放开精神，任由意识沉入体内那条冰冷的银河，去感受冥王权能与这片死亡国度的联系。渐渐地，一种模糊的感知浮现出来——审判庭所在的这片区域，空间结构本身就被古老的法则所固化，它排斥“创造”，但认可“引导”与“划分”。
原来如此……不是要无中生有造出实物，而是要利用现有的“规则”。
凌宇再次睁开眼，眼神已然不同。他不再试图构建围栏，而是将微弱的神力化作无数更纤细的丝线，如同蜘蛛吐丝，轻柔地牵引起弥漫在空间中的死亡气息与怨念本身。
这一次，阻力大减。
黑色的雾气在他意志的引导下，开始自然汇聚、塑形，如同被无形的模具约束。它们勾勒出清晰的边界，形成了一条蜿蜒的、半透明的通道入口。通道本身由浓郁的死亡气息构成，散发着令亡魂本能畏惧又渴望靠近的气息——那是通往安息之路的诱惑。
成功了！
一个简陋至极，仅能容纳两人并排通行的“排队通道”，出现在了审判庭的入口处。
凌宇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精神感到一阵疲惫，但内心却涌起一股强烈的成就感。这比搞定一个千万级别的项目更让他振奋。
“现在，需要一块招牌，和一点……动力。”
他休息片刻，再次调动神力。这次更加熟练，通道入口的上方，黑色的雾气凝聚成三个古老而威严的神文——【往生殿】。同时，他分出一丝神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轻轻拨动了一下前方淤积最严重的亡魂群体。
一种微妙的导向性波动散开。
原本无头苍蝇般拥挤的亡魂们，动作猛地一滞。它们浑浊的眼眸（或类似器官）齐刷刷地转向那条新出现的、散发着规则气息的通道。渴望、犹豫、恐惧……各种情绪在它们僵硬的脸上闪过。
时间仿佛凝固了。
珀耳塞福涅不自觉地微微前倾了身体。她知道，下一个瞬间，将决定这个可笑尝试的成败，也可能决定这位新冥王权威的存续。
终于，一个看起来相对完整、怨气也不算最重的男性亡魂，畏畏缩缩地，试探性地，飘向了通道入口。它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黑色的雾气边界，然后迅速缩回。发现没有受到伤害或驱逐后，它犹豫了一下，整个魂体慢慢地、融入了通道之中，成为了队列的第一个。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倒，越来越多的亡魂开始本能地趋向那条唯一的、看似能带来希望的路径。混乱的涌动，开始朝着有序的流动转变。尽管依旧缓慢，尽管通道还十分简陋，但变化，确实发生了。
效率谈不上多高，但比起之前完全停滞的状态，已是天壤之别。
凌宇看着下方那开始缓慢蠕动的“队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看向珀耳塞福涅，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属于项目管理师的、看到计划初步达成的满意神色。
“看，”他说，“规矩立起来了。”
珀耳塞福涅没有回答。她的目光掠过那条开始运转的通道，掠过那些虽然缓慢但不再盲目冲撞的亡魂，最后落在凌宇脸上。她冰封般的眼神深处，某种东西，似乎真正地、松动了一丝。
她微微颔首，幅度小得几乎无法察觉。
“第一步。”她清冷的声音响起，重复了他之前的话语，意味却已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