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欣慰地笑了,脸上的疲惫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窗外,巴黎的夜幕已经降临,华灯初上,塞纳河上波光粼粼。
我看着窗外陌生的却又充满无限可能的城市,心中那因为陆沉而冻结的坚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暖光和新鲜空气。
也许,母亲是对的。
是时候,真正告别过去,向前看了。
母亲身体康复后,便启程回国了。
送走她,我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画画上课照顾两只猫。
但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我犹豫了几天,最终还是给顾衍之发了邮件,用的是母亲给他的学术邮箱地址。
我的措辞谨慎而客气,只说是受母亲所托,问候一下同在异乡的故人。
他的回复很快,同样彬彬有礼,语气却比我想象中要轻松温和许多。
他并未过多探询我的私人状况,只是顺着我的话,聊了聊巴黎近期的几个艺术展,并恰到好处地提及他研究的方向与建筑美学相关,对绘画也很感兴趣。
一来二去,我们约在了塞纳河左岸一家颇负盛名的咖啡馆见面。
我到的时候,顾衍之已经在了。
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正低头翻阅一本厚厚的画册,侧脸专注而安静。

看到我,他立刻站起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不热络也不疏离,为我拉开椅子。
“林小姐,你好。”
他的声音温和清澈。
“顾先生,你好,叫我清漪就好。”
我们点的咖啡很快上来。
最初的寒暄过后,话题自然而然地转向了艺术。
他谈起哥特式建筑的飞扶壁如何体现结构与美的统一,谈起巴洛克绘画的光影运用,见解独到,却不卖弄。
他也会认真倾听我对某些画派的看法,眼神专注,带着鼓励。
这是一种久违的平等的交流。
没有审视,没有压迫,只有思想碰撞的愉悦。
我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听说你之前在经营画廊?”
他状似无意地问起,语气里没有半分打探隐私的意味。
我握着咖啡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坦然道:“是以前的事了。现在算是重新开始,找回自己真正喜欢的东西。”
他了然地点点头,眼神里带着理解和欣赏:“能勇敢做出改变,很了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锐利的视线如同实质般钉在我背上,让我瞬间脊背发凉。
我下意识地转头,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咖啡馆斜对面,一家高级餐厅的露天座位上,陆沉正坐在那里。
他面前放着一杯红酒,苏澄不在他身边,取而代之的是几个穿着商务西装的外国面孔,似乎是在谈生意。
但他的目光,却穿透了街道和玻璃,牢牢地锁在我身上。
那眼神阴鸷得可怕。
我迅速转回头,心跳如擂鼓。
怎么会这么巧?
“怎么了?”顾衍之察觉到我神色有异,温和地问道。
“没什么。”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挤出一个笑容,“好像看到个熟人。”
我不想让陆沉的突然出现破坏这难得的平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