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灯下绘图,暗藏巧思

夜幕低垂,郑府东厢房的油灯跳动着微弱的光,将郑铭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一张粗糙的麻纸,手里握着半截炭笔,眉头微蹙,时而低头沉思,时而在纸上勾勒线条。桌上散落着几块从船厂捡来的小木料,是他白天特意挑选的 —— 有杉木的轻软,也有硬木的厚重,此刻正被他用来比对线条的比例。
白天在船厂,李阿爷抱怨福船龙骨太脆的话,像一颗石子投进郑铭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现代船舶龙骨的结构图,那些交错的钢架、加固的节点,与明初福船单一的杉木龙骨形成鲜明对比。“若是在龙骨外侧包裹一层硬木,再用铁钉钉牢,会不会更结实?” 他喃喃自语,手指在纸上画出一道弯曲的弧线,代表龙骨的主体,又在弧线两侧添上两道短粗的线条,模拟硬木加固层。
炭笔在纸上划过,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他刻意将线条画得有些稚嫩,像是孩童随意的涂鸦 —— 毕竟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若是画出精准的工程图,难免引人怀疑。但关键的加固思路却藏在其中:硬木层的厚度、铁钉的间距、与船身其他结构的衔接点,都暗合现代船舶力学的基本原理。
画到一半,他停下笔,拿起一块硬木小料,比对纸上的线条。“硬木的韧性不如杉木,要是只包一层,遇到巨浪会不会断裂?” 他皱起眉,又在硬木层外侧添了几道斜向的线条,“或许可以加几道斜撑,像房梁的榫卯一样,分散冲击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郑和走了进来。他刚处理完公务,身上还带着夜露的寒气,看到郑铭趴在桌上写写画画,便放轻脚步走了过去。“这么晚了,还没睡?”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疲惫,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郑铭吓了一跳,连忙把纸往怀里藏,却还是慢了一步。郑和已经看到了纸上的线条,弯腰拿起麻纸,借着油灯的光仔细打量。“这是…… 你画的船?” 他指着纸上弯曲的弧线,眼神里带着几分好奇。
郑铭的心怦怦直跳,手指攥紧了衣角,脸上故意露出几分慌乱:“养、养父,孩儿就是瞎画的…… 白天听李阿爷说龙骨不结实,就想着要是船能更结实些,说不定就能走更远的海。” 他垂下眼帘,装作怯生生的样子,把 “瞎画” 的理由说得合情合理。
郑和没有说话,手指轻轻拂过纸上的线条。他虽不懂造船的细节,却能看出这 “涂鸦” 里藏着心思 —— 硬木加固层的位置、斜撑的角度,都不是随意画的,倒像是经过琢磨。他抬眼看向郑铭,目光深邃:“你想出海?”
二、坦言向往,触动养父
郑铭心里一动,知道这是个表露心迹的机会。他抬起头,眼神里不再是刚才的慌乱,而是带着几分少年人该有的憧憬:“孩儿听府里的仆役说,海那边有好多国家,有的地方产金子,有的地方有长得像大象的动物,还有的地方的人,穿的衣服比宫里的还好看。” 他故意说得天真,却话锋一转,“要是能去看看,说不定能帮养父做些事 —— 比如找到稀罕的东西,献给燕王殿下,或是打听海外的消息。”
他特意提到 “帮养父”“献给燕王”,知道郑和作为朱棣的亲信,最看重的便是能为燕王分忧。果然,郑和握着麻纸的手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波动。他看着郑铭,这个刚收养不久的孩子,虽身世可怜,却比同龄人防备心重,也比同龄人有想法 —— 若是真能培养出来,或许将来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出海不是儿戏。” 郑和把麻纸放在桌上,语气严肃起来,“海上有风暴,能把大船掀翻;有海盗,专抢过往的船只;还有瘴气,好多水手去了就再也没回来。而且朝廷现在管‘私出海’管得严,要是被抓住,轻则流放,重则砍头。” 他想让郑铭知难而退,却也想看看这孩子的反应。
郑铭却没有退缩,反而挺直了腰板:“孩儿知道危险,但孩儿不怕。养父不是说过,乱世之中,要么有文才,要么有武力,否则难以安身吗?要是能学会造船,再跟着船队出海,既能练本事,又能帮养父做事,就算苦些、险些,孩儿也愿意。” 他的声音不大,却很坚定,眼神里闪烁着光芒,不似作伪。
郑和看着他,沉默了许久。他想起自己年轻时的经历 —— 被掳入宫,又辗转到燕王麾下,一路也是险象环生,若不是敢闯敢拼,也不会有今天。眼前的郑铭,倒有几分自己年轻时的韧劲。他拿起桌上的麻纸,仔细折好,放进怀里:“你这想法,倒是有些道理。但要出海,得先有本事 —— 不仅要懂造船,还得会武艺,能自保,不然去了也是白白送命。”
郑铭眼睛一亮,连忙问道:“那养父愿意教孩儿武艺吗?”
郑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伸手摸了摸郑铭的头 ——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亲近这个孩子:“往后你白天去船厂,晚上我教你练些拳脚。但丑话说在前头,练武艺很苦,每天要早起扎马步,还要挨摔,要是怕疼,现在就说。”
“孩儿不怕!” 郑铭连忙点头,心里又惊又喜。他知道,郑和愿意教他武艺,不仅是认可了他的想法,更是把他当成了真正的亲人来培养。这对他来说,是在明初立足的重要一步。
三、夜练拳脚,初尝艰辛
从那天起,郑铭的生活变得忙碌起来。白天,他在船厂跟着李阿爷打杂,搬木料、扫废料,偶尔还能帮着递工具、磨刨子,偷偷学些造船的手艺;晚上,他就跟着郑和练拳脚。
每天一更天刚过,郑铭就得起床,在郑府的小院里扎马步。南京的冬夜格外冷,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他的手脚很快就冻得麻木了,腿也酸得发抖,却不敢停下 —— 郑和就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只要他的姿势稍有偏差,木棍就会轻轻敲在他的背上。
“腰挺直,膝盖别超过脚尖,重心往下沉。” 郑和的声音很严厉,没有一丝迁就,“扎马步是根基,根基不稳,往后学再多招式也没用。”
郑铭咬着牙,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地上,很快就结成了小冰晶。他的腿像灌了铅一样重,好几次都想放弃,但一想到能出海,能练成本事,就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扎完马步,就是练拳脚。郑和教的是军中的粗浅功夫,没有花架子,都是实用的招式 —— 直拳、勾拳、侧踢,每一招都讲究快、准、狠。郑铭刚开始学的时候,动作很僵硬,还经常被郑和的拳脚绊倒,摔得浑身是伤。
有一次,他练侧踢时没站稳,重重地摔在地上,膝盖磕破了皮,渗出血来。他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却咬着牙想爬起来。郑和却走过来,蹲下身,拿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轻轻敷在他的膝盖上:“练武艺哪有不受伤的?但受伤了不能怕,得知道自己错在哪,下次才能改正。”
他的动作很轻,语气也缓和了些:“你身子底子弱,不能跟军中的士兵比,得慢慢来。但慢不代表能偷懒,每天该练的,一点都不能少。”
郑铭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知道,郑和看似严厉,其实是真心为他好。从那以后,他练得更刻苦了 —— 晚上练完拳脚,他会自己在房间里对着镜子琢磨招式;白天在船厂搬木料时,他会刻意用马步的姿势站稳,锻炼腿力。
渐渐地,他的拳脚越来越熟练,扎马步也能坚持更久了,身体也比以前结实了不少 —— 以前搬二十斤的木料都觉得吃力,现在搬三十斤的木料也能轻松应对。李阿爷看到他的变化,还笑着说:“你这小子,最近倒是长力气了,看来是跟着你养父练了不少本事。”
郑铭只是笑着点头,没有多说 —— 他知道,这些进步还不够,要想在乱世中立足,要想出海,他还得学更多的东西。
四、暗藏期许,埋下伏笔
日子一天天过去,郑铭在船厂的日子也渐渐安稳下来。那些曾经欺负他的杂役,见他不仅能吃苦,还有郑和这个靠山,也不敢再随意招惹他了。李阿爷对他也越来越信任,偶尔会让他帮忙刨些简单的木料,还会跟他说些造船的诀窍。
“这刨子要拿稳,手腕得用力,不然刨出来的木板就不平整。” 李阿爷手把手地教他,“你看,顺着木纹刨,木屑才会细,木板也会更光滑。”
郑铭认真地学着,手指虽然磨出了水泡,但心里却很充实。他一边学,一边把李阿爷说的诀窍记在心里,偶尔还会提出一些自己的想法 —— 比如 “要是把刨子的刃口磨得再薄些,是不是更省力?”,李阿爷试了试,还真的管用,对他更是刮目相看。
晚上练拳脚时,郑和也会问他在船厂的情况。“今天学了些什么?”“工匠们有没有说什么关于船的事?” 郑铭都会一一回答,偶尔还会把自己想到的改良法子说出来 —— 比如 “用桐油灰时,要是加些麻丝,会不会更防水?”,郑和虽然不懂造船,却会认真听着,还会帮他分析 “这个法子能不能行,要找谁去试”。
有一次,郑铭又画了一张改良船帆的图 —— 他在船帆的边缘加了几道绳索,用来调整帆的角度,这样逆风时也能借到力。郑和看到后,没有像上次那样只是收下,而是问道:“你这法子,要是跟船厂的工匠说,他们会不会愿意试?”
郑铭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 郑和这是在给他机会,让他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他连忙说道:“李阿爷人很好,要是跟他说,他说不定会试试。但就是怕监工不同意,说咱们瞎改。”
郑和点点头,若有所思:“监工那边,我可以帮你说说。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法子有没有用 —— 要是真能让船更结实、更好用,就算监工不同意,我也能让他们试试。” 他顿了顿,看着郑铭,眼神里带着期许,“你要记住,在这世上,光有想法没用,得有本事把想法变成真的。你现在还小,但只要肯学、肯做,将来一定能成大事。”
郑铭心里一热,重重地点头:“孩儿记住了,一定好好学,好好做,不辜负养父的期望。”
那天晚上,郑和把郑铭画的改良船帆图也收了起来,还跟他说:“等开春了,船厂要新造一艘小船,到时候我让他们试试你的法子。要是成了,你就算立了一功。”
郑铭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知道,郑和的话,不仅是鼓励,更是在给他机会。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真的,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郑铭不是只会瞎画的孩子,而是真的能为造船出力气的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像一层薄薄的霜。郑铭看着月光,心里充满了希望 —— 他的远航梦,他的立足梦,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他知道,只要自己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他能站在真正的大船上,驶向遥远的大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