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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浑身一僵,血液几乎在瞬间凝固。
背后那道声音,是我二叔孙建军的。
我爸五个兄弟,他排行老二,也是最精明,最刻薄的一个。
我握着中山装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旁边的林瑾律师和他的同伴,也瞬间屏住了呼吸。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慢慢地转过身。
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二叔,你怎么来了?”
孙建军双手抱胸,斜倚在门框上,眼神在我以及那个打开的衣柜之间来回逡巡。
“我落了串钥匙。”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我心脏狂跳,但面上依旧强装镇定。
“哦,我这不是要搬走了吗?找两位师傅来,帮我把爷爷留下的这些中山装打包带走。”
灯光下,这些中山装安静地悬挂着,就是一堆普普通通的旧衣物。
二叔嗤笑一声,眼神里满是不屑。
“就这些破烂玩意儿,还值当请人来搬?”
我垂下眼,声音低了几分。
“总归是爷爷留下的念想。”
孙建军似乎没兴趣再多看一眼,他随口应了一声。
“行了,那你快点。走的时候把大门钥匙放在客厅桌上。”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声毫不拖泥带水。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下,我们三个人,才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同时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我腿一软,差点没站稳,幸好林瑾及时扶了我一把。
“孙先生,你还好吗?”
我摇摇头,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林瑾看着门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你二叔……看起来还挺放心你。”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他放心?”
“他放心的是,这屋子里已经没有任何他看得上眼的东西了。”
昨天出殡回来,他就借口找东西,把这屋子,连同爷爷的房间,仔仔细细地翻了个底朝天。
他笃定,爷爷什么都没给我留下。
而这些“破烂”中山装,在他眼里,恐怕连收废品的都不会要。
爷爷有五个儿子,我爸是老大,走得最早。
剩下的四个叔叔,除了互相攀比,就是算计家产,一年到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提着点水果上门,坐一坐就走。

爷爷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他老人家年轻时是正经大户人家的少爷,资产丰厚,自己也精于经营,手里攥着的好东西,绝对不在少数。
但他深知这些儿子的秉性。
我爷爷常说,“永远别指望血亲,人哪,一旦坏了心,比豺狼都狠。凡事,都要为自己留好最后的体面和活路。”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露。
就连我,从小跟着他长大,也从未见过他那些压箱底的宝贝。
我只知道,他平日里最宝贝的,就是这一柜子中山装。
时常会拿出来,用最柔软的布,细细地擦拭。
现在我终于懂了。
他哪里是在擦拭衣服,他分明是在抚摸自己给我留下的,那一座座足以让我安身立命的金山。
这二十件中山装,随便哪一件拿出去,都够我在这座城市里,换上十套楼房。
我们不敢再耽搁,手上的动作快了三分。
我一边小心翼翼地将中山装递给张律师,一边压低声音问他。
“张律师,万一……我是说万一,我这几个叔叔真的发现了中山装的秘密,他们要是过来争抢,我是不是……就没了继承权?”
林瑾接过中山装的手顿了一下。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异常坚定。
“孙先生,你放心。”
“这些中山装,永远都只会是你的。”
我愣住了。
他将中山装稳稳地放进特制的储物箱里,才缓缓开口。
“老先生生前,其实立了两份遗嘱。”
“一份,是昨天我宣读的,关于房产的。另一份,是关于这二十件中山装的,上面写明了,这些全部,且只属于你孙言一人。”
我的心,重重一颤。
“那……那昨天您为什么不拿出来?”
林瑾的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因为老先生算到了。如果我把中山装单独列为一份遗嘱,你那几位叔叔,就算再蠢,也会立刻意识到这些中山装的价值不菲。到时候,才是真正的麻烦。”
“既然他们自己都亲口说了,这些‘旧衣服’是留给你的,那我就顺水推舟。”
“这份遗嘱,是老先生给你上的最后一道保险。万一你真的护不住这些东西,或者他们反悔,我们再拿出来,也不晚。”
爷爷啊。
我的好爷爷。
他不仅想好了开头,连所有的过程和结尾,都替我铺平了道路。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刚想对张律师说声谢谢。
门口,二叔孙建军的声音竟去而复返!
“阿言,二叔想了想……”
“这些中山装你还是留一半吧。”
“放在老宅,也给二叔留个念想。”
我和林瑾的动作,同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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