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将云山城最后一点天光也吞没了下去。深秋的风已经带上了刺骨的寒意，卷过青石板街面，扬起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撞在巷口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上。
门内，是“沈氏书铺”。铺面不大，陈设古旧，靠墙立着几个顶到房梁的书架，密密麻麻塞满了线装书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墨锭和淡淡霉味混合的气息。此刻铺子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长衫的年轻身影，正就着柜台上那盏如豆的油灯，埋首书卷。
他叫沈青，或者说，这具身体现在的主人叫沈青。
来到这个名为“大炎”的王朝，这个听起来像是某个低武小说背景的云山城，已经三天了。原主是个父母双亡的落魄书生，守着这家几乎难以为继的祖传书铺，前几日一场风寒要了他的小命，再醒来，内核就换成了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
最初的茫然、惊恐、难以置信，在三天清汤寡水、对着寥寥无几的顾客强颜欢笑的日子里，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沉的无措。这个世界，文字与他熟悉的古代华夏相似，但细节处处不同，历史脉络似是而非。所谓的“低武”，他尚未亲眼得见，只是从原主零碎的记忆里，知道这世上有能飞檐走壁、开碑裂石的“武者”，地位尊崇，远非他这样的穷酸书生可比。
前途似乎一片灰暗。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除了认得几个字，似乎别无长处。难道真要守着这间破书铺，重复原主穷困潦倒、最终悄无声息病死的命运？
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将沈青的影子在身后书架上拉得忽长忽短。他揉了揉发涩的双眼，正准备合上手中那本早已翻烂的《云山地方志》，一个绝无可能听错、冰冷且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了起来。
【叮！检测到宿主持续阅读行为超过72小时，符合‘万卷归流’系统绑定条件……系统绑定中……1%… 50%… 100%……绑定成功！】
【欢迎来到‘读书就变强’系统！知识就是力量，阅读改变命运！请宿主积极探索知识海洋，获取积分，兑换万物，踏上至高之路！】
沈青整个人僵住了，手里的书差点滑落。他猛地抬头，四下张望，昏黄的灯光下，只有书架投下的幢幢黑影，寂静无声。
幻觉？因为饿的？还是……穿越者福利虽迟但到？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尝试着在脑海里默问：“系统？”
【在的，宿主。】冰冷的电子音即刻回应。
不是幻觉！沈青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一股热流从脚底直冲头顶，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他深吸一口气，压下激动，继续问道：“‘读书就变强’？具体怎么操作？”
【本系统核心规则：宿主通过阅读书籍获取积分。积分可在系统商城兑换任意物品。积分获取效率与书籍品质、宿主理解深度、阅读时长综合评定。】
【新手福利：赠送初始积分100点。开启系统空间（1立方米）。开启商城基础兑换列表。】
简洁明了。沈青意念一动，一个半透明的、泛着淡蓝色微光的界面凭空浮现在他眼前，类似他前世玩过的游戏面板。界面最上方是他的名字和一个简单的属性栏，下面分别是【积分余额】、【系统空间】、【商城】等选项。
积分余额显示为100。系统空间里空空如也。他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商城】选项上。
“打开商城。”
界面切换，琳琅满目的物品图标和名称瞬间刷屏，看得沈青眼花缭乱，热血沸腾。
左侧分类清晰：武学功法、神兵利刃、灵丹妙药、奇物杂项、技能知识……应有尽有。
沈青迫不及待地先点开“武学功法”。什么《九阴真经》、《九阳神功》、《北冥神功》……一个个耳熟能详的名字赫然在列，后面跟着的天文数字积分让他瞬间冷静。往下翻，稍次一些的也有《铁布衫》、《草上飞》、《五虎断门刀》之类，积分要求依旧不菲，但总算能看到点希望。
他又看向“神兵利刃”，轩辕剑、倚天剑、屠龙刀……同样是积分骇人。“灵丹妙药”里，大还丹、小还丹、筑基丹……功效描述看得他心驰神往。
果然，读书就能获得这一切！这系统，简直是穿越低武世界的完美金手指！只要安心读书，积分攒够，什么神功秘籍、神兵利器，乃至长生不死，似乎都指日可待。之前的彷徨无助一扫而空，一种名为“希望”的情绪在他胸中充盈鼓荡。
他强忍着仰天长啸的冲动，深吸几口气，开始更有目的性地浏览商城，规划未来。既然有新手积分，或许可以先兑换点能立刻改善现状的东西，比如……一点银钱？或者强身健体的丹药？
他的目光在那些相对“廉价”的物品上扫过。当扫到“奇物杂项”分类时，一个画风清奇的图标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熟悉的、黄皮封面、上面印着“五年高考三年模拟”字样的书籍图标。
沈青：“……”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以为自己眼花了。凝神再看，没错！就是那本在他前世高中时代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著名教辅！下面的兑换积分是……10点。
为什么这种鬼东西会出现在异界低武世界的系统商城里？！画风严重不符好吧！是系统出BUG了，还是某种恶趣味？
他怀着一种荒谬的心情，意念集中在那图标上，想看看详细说明。说明很简单：【来自某个科技文明的经典习题汇编，有助于巩固基础知识，锻炼逻辑思维。注：知识无界，真理永恒。】
沈青无语地移开目光，这系统看来还有点皮。他摇摇头，继续浏览。然而，更让他瞠目结舌的东西还在后面。
在“技能知识”分类的最下方，他看到了两本名称更加离谱的书籍：
《核裂变拳法基础理论》——兑换积分：？？？（权限不足，无法显示）
《量子修仙入门指南》——兑换积分：？？？（权限不足，无法显示）
沈青彻底愣住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
核裂变……拳法？量子……修仙？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产生的化学反应足以让他头皮发麻。这已经不是画风不符的问题了，这简直是维度打击！一个低武世界，出现这种东西合理吗？而且积分显示为问号，权限不足？
难道这个“读书就变强”系统，提供的知识并不仅限于这个低武世界？甚至……不仅限于武侠范畴？
一个大胆的、让他自己都感到心悸的猜测浮上心头：这个系统，恐怕远比他想象的更不简单。它所谓的“兑换万物”，这个“万物”的范围，可能广阔得超乎想象。
就在沈青心神激荡，试图消化这惊人发现之际，书铺那扇破旧的木门，“哐当”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冷风裹挟着湿寒之气猛地灌入，吹得油灯灯火剧烈摇曳，几乎熄灭。三个穿着短打、满脸横肉、浑身散发着酒气和戾气的汉子闯了进来，为首的是个脸上带疤的壮汉，三角眼扫过空荡荡的书铺，最后落在柜台后的沈青身上，咧嘴露出满口黄牙。
“沈小子，识相点！这个月的例钱，该交了吧？”刀疤汉声音沙哑，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他身后的两个混混也抱着胳膊，不怀好意地冷笑着，堵住了门口。
沈青心里一沉。原主的记忆瞬间浮现——这三人是云山城西区的地痞流氓，为首的叫王老五，专向这些小商铺收取所谓的“保护费”。原主性格懦弱，以往都是忍气吞声，东拼西凑交给他们，但这更助长了他们的气焰，索要的数额一次比一次多，时限一次比一次紧。
此刻，书铺账上几乎空空如也，连明天的米钱都成问题，更别说交什么例钱了。
沈青压下原主身体本能泛起的恐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如今有系统在身，未来可期，岂能再被这几个泼皮欺辱？但眼下，他手无缚鸡之力，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
他站起身，脸上挤出一丝原主惯有的、带着几分怯懦的笑容：“王……王五哥，您看，这几日生意实在清淡，能否宽限几天？等下月……”
“宽限？”王老五不耐烦地打断他，一巴掌拍在旁边的书架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老子宽限你，谁宽限老子？少他妈废话！今天拿不出钱，你这破铺子里的书，就拿去抵债！”
说着，他对身后一个混混使了个眼色。那混混狞笑一声，上前就要动手搬书。
沈青急了，这些书是原主祖辈的心血，也是他现在安身立命、获取积分的关键！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拦住那人：“别动我的书！”
“滚开！穷酸！”那混混见沈青敢阻拦，骂了一句，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记耳光，带着风声朝沈青脸上扇来。
动作不快，在沈青眼中甚至有些笨拙。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根本躲不开。原主身体虚弱，这一巴掌若是扇实了，恐怕当场就要眼冒金星。
沈青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预想中的疼痛和羞辱并没有到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瞬。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极其轻微的、类似什么东西被强行扭曲、然后崩断的“咔嚓”声，很轻，但在死寂的铺子里格外清晰。
沈青愕然睁开眼。
只见那个动手的混混，保持着挥掌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痛苦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汗珠。他的手腕，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硬生生折断！
而沈青自己，站在原地，毫发无伤。他甚至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手掌碰到自己。
“啊——！”迟来的凄厉惨叫从混混喉咙里爆发出来，他抱着诡异弯曲的手腕，瘫倒在地，疼得满地打滚。
王老五和另一个混混都惊呆了，像是见了鬼一样看着沈青，又看看地上惨叫的同伴。他们根本没看清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同伴动手，然后……手腕就莫名其妙断了？
“你……你搞什么鬼？！”王老五又惊又怒，色厉内荏地指着沈青，但脚步却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他混迹市井多年，打架斗殴是常事，却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情形。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动都没动，就废了他一个手下？
沈青自己也完全懵了。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惨叫的混混，脑子里一片空白。
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没做……
可是，那混混的手腕，是怎么断的？
王老五死死盯着沈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但沈青那真实的茫然表情，不似作伪。这更让他心底发毛。难道是……撞邪了？还是这书生，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联想到最近城里一些关于武者手段的传闻，王老五心里打了个寒颤。他不敢再停留，恶狠狠地瞪了沈青一眼，撂下一句“你……你给我等着！”，然后和另一个混混手忙脚乱地扶起断腕的同伴，仓皇逃离了书铺，连滚带爬地消失在门外浓重的夜色里。
书铺内，重新恢复了寂静。
只有那扇被踹开的破门，还在夜风中一下一下地晃动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油灯的火苗恢复了平稳的燃烧，将沈青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很长。
沈青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摊开的双手。这双手，修长，白皙，因为长期接触书籍和墨锭，指腹带着淡淡的墨色，是一双标准的文弱书生的手。
可是，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
混混手腕折断的脆响，王老五惊骇的眼神，还有自己那莫名其妙、毫发无伤的结果……
“无形力量……庇护？”
他想起之前浏览系统商城时，那个一闪而过的、关于《量子修仙入门指南》的荒诞念头。
一股寒意，比门外吹进的夜风更刺骨，悄然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落在柜台那盏摇曳的油灯上，瞳孔深处，倒映着跳动的火光，也倒映着深深的困惑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惊悸。
他穿越而来，绑定系统，本以为是一场已知剧本的冒险。
可现在，剧本的第一页，就出现了无法理解的偏差。
沈青，到底是谁？
这看似普通的低武世界，又到底藏着什么？
夜色，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