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一院的消毒水味，总带着种穿透性的凉。
林默站在病房门口，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向里面。李月躺在病床上，脸色依旧苍白，但比昨天在花坛里找到时好了太多，呼吸平稳，眉头也舒展着，像是陷入了安稳的睡眠。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被单上，镀上一层暖黄的光晕，冲淡了些许病房的冷寂。
“医生说她就是体力透支加上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输两天液就能出院了。”旁边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声。
林默转过头，看到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年轻女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手里还提着一个保温桶。她是李月的同事，叫周婷，昨天接到医院电话后就赶了过来，守了李月一夜。
“谢谢你照顾她。”林默礼貌地点头。
周婷打量了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好奇：“你就是林先生吧？小月跟我提过你，说你是她的房东，人特别好。昨天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她没再说下去，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我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她怎么会晕倒在花坛里呢？昨天她明明说加完班就直接回家的。”
林默没有解释，只是问：“她醒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
“醒过一次，”周婷皱了皱眉，“但神志不太清楚，就念叨着什么‘黑影’、‘冷’、‘别跟着我’，问她具体发生了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后来又睡着了。医生说可能是受了惊吓，产生了幻觉。”
“幻觉”吗？林默的目光重新落回病房里，落在李月搭在被单外的手腕上。那里的皮肤很白，隐约能看到青色的血管，而在手腕内侧，靠近脉搏的地方，有一个极其淡的灰印，像块没洗干净的污渍，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不是污渍。林默的眼神沉了沉，那是被邪祟长期纠缠后留下的“阴缠印”，虽然很浅，但足以说明，李月遇到的绝不是幻觉。
“我能进去看看她吗？”林默问。
周婷点点头：“当然可以，她应该快醒了。”
推开病房门，脚步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林默走到病床边，放轻了动作。李月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像是还没从混沌中完全挣脱出来，看到林默时，明显愣了一下。
“林……林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感觉怎么样？”林默的声音放得很柔，尽量不让她感到压力。
李月动了动手指，似乎想坐起来，林默伸手扶了她一把，在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她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才慢慢说：“还好……就是头有点晕。”
“医生说你需要好好休息。”林默看着她，“你还记得昨天发生什么了吗？”
提到昨天，李月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像是想把自己藏起来：“我……我记不太清了……就记得加完班回家，走到楼道里的时候，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好像有人跟着我……”
她的声音开始发颤，语速也快了起来：“我不敢回头，就赶紧跑回了房间，锁上门，可是……可是那股凉气还是跟着进来了，我看到……看到衣柜门后面有个黑影，它盯着我看，眼睛是绿的……好冷，它好冷……”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显然那段记忆让她极度恐惧。周婷赶紧递过一杯水：“小月，别想了，医生说你是太累了，产生幻觉了。”
李月摇摇头，抓着周婷的手，眼神里满是急切：“不是幻觉！是真的！它还说话了，说要……要我陪它……”
林默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她的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开口：“那个黑影，是不是身上带着一股甜甜的香味？”
李月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被说中了心事：“你怎么知道？”
那股甜腻的冷香，果然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林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继续问：“你住的房间里，有没有一个刻着奇怪符号的木盒？红布包着的。”
提到木盒，李月的脸色变得更加复杂，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林默的眼睛，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周婷在一旁看得疑惑：“什么木盒？小月，你房间里有这个东西吗？”
李月咬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有……那是……那是我奶奶留给我的。”
“你奶奶留给你的？”林默追问，“她有没有告诉你，那个木盒是用来做什么的？或者，那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李月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哽咽：“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她就把这个盒子交给我爸妈，说让我长大了再给我。前阵子我搬家，我妈才把盒子寄给我，说奶奶交代过，一定要好好收着，不能弄丢，也不能随便给别人看……我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一直没敢打开。”
奶奶留下的？林默皱起了眉头。如果这个木盒是李月奶奶留下的，那上面的缚灵符又是怎么回事？她的奶奶，难道也和这些东西有关？
就在这时，病房里的温度似乎突然降了几度。窗户明明关着，窗帘却毫无征兆地轻轻晃动了一下，像是有风吹过。林默的目光瞬间扫向窗帘后面，那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但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正悄无声息地弥漫进来。
是昨天那个黑影！它竟然没走，还跟到医院来了！
林默的手悄悄握紧了藏在口袋里的桃木牌，指尖传来温润的触感，让他稍微定了定神。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用眼角的余光警惕地扫视着病房的各个角落。
“怎么突然有点冷？”周婷搓了搓胳膊，疑惑地看了看空调，“空调没开啊。”
李月也打了个寒颤，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神里的恐惧再次浮现，下意识地往周婷身边靠了靠：“我……我又感觉到了……那股凉气……”
林默的目光落在病房角落的垃圾桶旁边。那里的光线比较暗，此刻似乎有一团模糊的影子，正贴着墙壁慢慢蠕动，形状和昨天在衣柜里看到的黑影有些相似，但更加稀薄，像是被削弱了不少。
看来昨天被桃木牌伤到后，它的力量减弱了很多，不敢再直接现身，只能这样偷偷摸摸地窥探。
“可能是病房通风不太好，”林默不动声色地往垃圾桶的方向挪了半步，挡住了李月和周婷的视线，声音依旧平静，“我去开下窗透透气。”
他走到窗边，背对着病房，假装开窗，右手却悄悄从口袋里拿出桃木牌，指尖在上面快速划过一个简单的驱邪诀。桃木牌瞬间散发出一丝微弱的暖意，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林默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息明显瑟缩了一下。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直射向那个角落：“既然来了，就别藏着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角落里的那团影子明显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被发现。周婷和李月都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那个角落。
“林先生，怎么了？”周婷不解地问。
“没什么，”林默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她们，脸上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可能是我看错了，以为有只老鼠。”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门口退了两步，同时用桃木牌对着那个角落，轻轻念了一句简短的咒语。咒语很轻，像一阵风飘过，只有他自己能听到。
随着咒语落下，桃木牌上的暖意变得浓郁起来，一道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淡金色光芒射向那个角落。只听一声极其细微的尖叫，像是蚊子被拍死的声音，角落里的那团影子猛地缩成一团，然后化作一缕青烟，从门缝里钻了出去，消失不见了。
病房里的温度瞬间回升了，那股阴冷的气息也随之散去。
周婷和李月虽然没看到什么，但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不那么冷了，都松了口气。
“可能是我太敏感了。”林默笑了笑，将桃木牌重新放回口袋，“你们先聊着，我去办点事，晚点再来看李月。”
他没有多留，转身离开了病房。走出病房门，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走廊尽头的窗户边，看向楼下。医院的花园里人来人往，阳光正好，一派平和的景象。
但林默知道，刚才那个黑影并没有真的离开。它只是被暂时逼退了，还在医院的某个角落里窥伺着，像一头耐心的野兽，等待着再次扑上来的机会。
而且，它的执念比他想象的要深得多。一般的邪祟被桃木牌伤到后，都会知难而退，而这个黑影，不仅没走，还敢追到医院来，显然是认定了李月，或者说，认定了李月身上的某样东西。
是那个木盒吗？
林默拿出手机，给陈叔打了个电话。
“陈叔，李月的资料查到了吗？”
“查到一些，”陈叔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带着点凝重，“这丫头的家庭背景有点复杂。她老家在乡下，奶奶在她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听说是个挺神秘的老太太，村里人都说她会‘看事儿’。她爸妈后来搬去了县城，对老太太的事情讳莫如深，很少跟人提起。”
会“看事儿”的奶奶？林默的眼神亮了一下。这就说得通了，那个刻着缚灵符的木盒，很可能就是她奶奶留下的，而她奶奶，或许也是个懂行的人。
“还有别的吗？”
“有，”陈叔顿了顿，“最近和李月接触最多的，是她们公司的一个副总，叫张启明，最近一直在给李月安排各种加班，还经常单独找她谈话。有人说，张启明对李月有点不一样，但具体怎么不一样，没人说清楚。”
张启明？
林默记下了这个名字。一个神秘的奶奶，一个刻着诡异符号的木盒，一个行为异常的副总，再加上一个纠缠不休的黑影……这一切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
他抬头看向李月病房的方向，阳光依旧明亮，但他仿佛能看到，一道无形的阴影，正笼罩在那扇窗户上，挥之不去。
看来，要查清这件事，不仅要弄明白那个木盒的秘密，还得去会会那个叫张启明的副总了。
林默转身离开了医院，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没能驱散他眼底的凝重。这场看似简单的驱邪，似乎正朝着一个更加复杂的方向发展，而他，必须一步步走下去，直到揭开所有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