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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内寂静无声，只有易晓楠略显粗重的呼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再次仔细扫过石室的每一个角落。除了他来时的那个被藤蔓遮掩的洞口，四周皆是坚硬的岩壁，似乎确实没有其他出路。
难道要原路返回，冒着再次坠落和遭遇铁线蛇的风险攀爬上去？以他目前的状态，几乎是十死无生。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具骸骨上。这位前辈选择在此坐化，此地必然有其特殊之处。或许……出路就与这具骸骨，或者那枚令牌有关？
易晓楠重新走到骸骨面前，这次观察得更为仔细。骸骨保持盘坐姿势，骨骼晶莹，隐隐透着玉质光泽，显然生前修为远非他所能想象。骸骨的手指骨节分明，其中右手食指的指骨，似乎微微指向地面某个位置。
易晓楠心中一动，顺着指骨的方向看去，那是骸骨盘坐的蒲团前方的一块普通石板。他犹豫了一下，再次恭敬告罪后，小心地挪开骸骨（骸骨出乎意料地轻，仿佛没有重量），检查那块石板。
石板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他吹开灰尘，发现石板上刻着一些与令牌上类似的、更为简化的扭曲纹路，中央有一个凹陷，形状大小……正与那枚令牌吻合！
“难道……”易晓楠心跳加速，他从怀中取出那枚非金非玉的令牌，比划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将其放入石板中央的凹陷处。
严丝合缝！
就在令牌嵌入凹陷的刹那，异变突生！
令牌上的微光骤然亮起，那些刻画的纹路仿佛被注入了生命，流淌起柔和的光晕。光晕迅速蔓延至整个石板，继而笼罩了骸骨原本盘坐的区域。紧接着，一阵低沉的“扎扎”声响起，那块石板连同下方的一小块地面，竟缓缓向一侧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幽深通道！
通道内传来一股潮湿而清新的空气，带着泥土和植物的气息，显然通向外界！
易晓楠又惊又喜，他连忙取下令牌，那光芒和声响立刻停止，但通道已然打开。他对着空了的蒲团位置再次深深一拜：“多谢前辈指引生路！晚辈易晓楠，若他日学有所成，定当回来让前辈入土为安！”
说完，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步入了通道之中。
通道初时狭窄潮湿，脚下湿滑，但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渐渐有了亮光，并且传来了隐约的水声。当他拨开洞口垂落的茂密藤蔓走出来时，发现自己正处于悬崖的中下部，一条清澈的山涧从旁潺潺流过，水声正是由此而来。抬头望去，悬崖顶端遥不可见，但至少，他已经脱离了那个绝境。
辨别了一下方向，易晓楠发现这里距离他坠崖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更靠近落霞山的外围，相对安全。他不敢久留，沿着山涧向下游快步走去。
一路上，他心潮起伏。怀里的那枚令牌沉甸甸的，不仅仅是因为它的重量，更是因为它所代表的未知与可能。《本源丹诀》，草木篇……仅仅是名字，就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这与他从小接触的、按部就班的炼丹知识截然不同。
当他终于能看到清河城低矮的城墙时，夕阳已将天边染红。他整整因为攀爬和钻洞而变得破烂肮脏的衣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然后才快步向城门走去。
回到百草阁时，天色已经擦黑。后院中，小舞正焦急地张望着，一看到易晓楠的身影，立刻像只小鹿般蹦了过来。
“晓楠哥！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天都黑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小舞拍着胸脯，小脸因为急切而泛红，“宁神花找到了吗？你没受伤吧？”
看着她真诚的关切，易晓楠心中一暖，之前遭遇的危险和发现的秘密带来的紧张感稍稍缓解。他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从药篓里取出用湿布包好的宁神花：“找到了，没事，就是在山里多绕了会儿路。”
“没事就好！林大叔都问了好几次了。”小舞松了口气，随即又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后怕，“你是不知道，下午赵虎又来催那堆铁骨草了，我说你去给墨长老采药了，他才没敢太过分，但还是放话说明天一早要是见不到处理好的铁骨草，要你好看！”
易晓楠眼神一暗，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了，小舞。我今晚加班处理。”
这时，林远山也从前堂走了过来，看到易晓楠安全回来，脸上担忧的神色才散去：“回来了就好，山里有时候是不太好找。宁神花……嗯，品相不错，辛苦了。”他接过宁神花检查了一下，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又看了看易晓楠破损的衣角和脸上的些许擦痕，眉头微蹙，“遇到麻烦了？”
易晓楠早已想好说辞，半真半假地说道：“采宁神花的时候，在溪边滑了一跤，差点掉水里，还好抓住藤蔓爬了上来，衣服刮破了点。”
林远山没有怀疑，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小心点。修仙之路，步步荆棘，采药这等小事亦不可大意。快去收拾一下，吃点东西。至于铁骨草……”他看了一眼那堆“小山”，“量是多了点，但赵虎那人……唉，能忍则忍吧，实在不行，明天我帮你分担一些。”
“不用了，林大叔，我能搞定。”易晓楠连忙说道。他不想再给这位一直照顾自己的长辈添麻烦。
匆匆吃过几口冰冷的剩饭，易晓楠便坐到了那堆铁骨草前，拿起药锄，开始重复枯燥而耗力的处理工作。若是平时，他必定满心疲惫和怨气，但今天，他的心境却有些不同。
怀里的令牌似乎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温热，让他无法完全沉浸在劳作的辛苦中。他一边机械地剔除着坚硬的根须和老叶，一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本源丹诀》这个名字，以及林大叔白天那句“感受药性”。
他拿起一株铁骨草，这次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灵石灯光芒，仔细观察起来。茎秆坚硬如铁，这是常识。但当他用手指细细摩挲时，除了冰冷坚硬，似乎还能感觉到一种极其微弱的、内敛的韧性。
“铁骨草，性坚，主强筋健骨……”他回忆着药典上的描述，“但其性过于刚直，炼制‘强骨丹’时，需配以‘柔云草’调和，否则药力过于霸道，易伤经脉……”
这是现有的丹道知识，强调的是药材之间的搭配和中和。
可是，如果按照“本源”的思路呢？这铁骨草所谓的“坚”，其本源是什么？为何它生长在岩石缝隙中，能如此坚韧？
易晓楠脑海中没有任何答案，但他第一次对习以为常的药材，产生了一种超越“记忆”的“探究”欲望。这种欲望，像一颗种子，在他心底悄然埋下。
直到深夜，易晓楠才勉强处理完一小半铁骨草。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杂役们居住的、拥挤而简陋的通铺房间。赵虎等人早已鼾声如雷。
他躺在硬邦邦的板铺上，却毫无睡意。怀里的令牌被他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温度让他保持清醒。他不敢拿出来研究，生怕弄出一点光亮或动静引起旁人注意。
他只能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触碰令牌时感受到的那丝信息流，回忆那骸骨，那神秘的通道。
“《本源丹诀》……”他在心中默念，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在胸中涌动。
他知道，自己捡到的可能是一个天大的机缘，也可能是一个巨大的麻烦。在拥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前，这个秘密，绝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包括林大叔和小舞。
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找个安全无人的地方，尝试弄明白这令牌到底如何使用。另外，赵虎的刁难也必须解决，他需要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探索这突如其来的机缘。
明天，又会是艰难的一天。但易晓楠的眼中，却不再只有逆来顺受的麻木，而是多了一丝隐忍的锋芒和期待。
他轻轻翻了个身，面对着冰冷的墙壁，将令牌更紧地贴在心口，仿佛这样才能汲取到一丝虚幻的力量，支撑他在这微末凡尘中，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