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入骨髓、冻结灵魂的冰冷,是陈凡意识复苏后的第一个,也是唯一的感觉。
仿佛他的每一寸血肉,每一缕思维,都被扔进了绝对零度的深渊,连时间本身都被冻结。这种冷,与他修炼至寒功法时的体验截然不同,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对彻底“虚无”的恐惧。
紧接着袭来的是剧痛。并非受伤的钝痛,而是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哀鸣,像是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强行撕扯、拉伸,然后又粗暴地挤压、重组。空间传送的后遗症如同亿万根钢针,持续穿刺着他残存的意识。
他试图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得像焊死的钢板。他想运转《混元一气诀》抵御这极致的寒冷与痛苦,却惊恐地发现,丹田内空空如也!往日奔腾不息、如同江河般的混元真气,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的虚无。
不仅如此,他强韧无比的经脉也传来了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仿佛被某种狂暴的能量冲刷过,变得脆弱不堪。他引以为傲的、历经千锤百炼的武圣之躯,此刻虚弱得连一个初涉武道的孩童都不如。
“我还……活着?”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荒谬,在他近乎僵硬的脑海中艰难地浮现。最后的记忆,是昆仑遗迹中那毁天灭地的雷光,是脚下崩碎的空间裂隙,是无尽的撕扯和绚烂而致命的时空乱流。
他强行凝聚起一丝微弱的意念,如同在狂风暴雨中守护最后一星火种,缓慢地、一寸寸地尝试重新掌控这具濒临崩溃的身体。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他终于积蓄起一丝力气,猛地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瞬间窒息,大脑一片空白。
头顶,不是他熟悉的、点缀着繁星与一轮明月的昆仑夜空。而是一片无比深邃、幽暗得令人心慌的墨黑天幕。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散发着诡异、冰冷光芒的“星辰”,它们的光芒或惨白、或暗红,死气沉沉,与他认知中的星辰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混合着铁锈、臭氧、以及某种有机物腐败后的酸臭,呛得他喉咙发痒,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全身的伤痛,让他几乎晕厥。
他挣扎着,用几乎不听使唤的手臂,勉强支撑起上半身,环顾四周。
荒凉。
极致的荒凉。
他正身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废墟之中。脚下是破碎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板材和某种硬化材质的碎块,奇形怪状的、像是某种巨大造物残骸的钢铁骨架扭曲地刺向昏暗的天空。远处,隐约可见更多庞大而怪异的阴影,如同史前巨兽的尸骸,沉默地匍匐在大地上。
风,干燥而凛冽,卷起带着放射性尘埃的沙砾,打在他的脸上,生疼。这里没有一丝绿色,没有一滴活水,只有死亡和衰败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绝望。
“这里……是什么地方?” 陈凡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昆仑山脉绝无这样的景象!这根本不是地球!

是幻觉?是心魔?还是……那空间裂隙,真的将自己带到了某个不可知之地?
就在他心神剧震之际,一阵尖锐的、非人的嘶吼声,突然从远处一堆高大的金属残骸后传来!
那声音充满了暴戾和贪婪,绝非任何已知的野兽所能发出。
陈凡浑身汗毛倒竖!尽管真气尽失,身体重创,但多年武道生涯锤炼出的、对危险的本能直觉却前所未有的强烈起来!有东西过来了!而且,极度危险!
他想要立刻起身躲避,但虚弱的身体却一个踉跄,险些再次栽倒。他咬紧牙关,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猛地向旁边一滚,躲入一个半塌陷的、由金属板构成的狭小空间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向外窥视。
只见几个黑影,以一种极其怪异、如同跳跃般的姿态,迅速接近他刚才所在的位置。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生物——大约半人高,覆盖着暗红色的、仿佛几丁质的外壳,头部呈三角形,有着复眼和尖锐的口器,四肢如同锋利的镰刀,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不祥的寒光。
它们围绕着陈凡刚才躺过的地方,焦躁地爬行着,尖锐的节肢刮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显然,它们是被某种气息——或许是陈凡这个“外来者”的生命气息——吸引过来的。
“异虫?还是……其他什么东西?” 陈凡心中骇然。地球上的昆虫绝无可能长成这般模样,更不可能散发出如此纯粹的杀戮气息。
其中一只“异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三角形的头颅转向陈凡藏身的掩体,复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它发出一声更加尖锐的嘶鸣,猛地加速冲了过来!
糟了!
陈凡心头一紧。若是全盛时期,这等怪物他弹指可灭。但此刻,他手无缚鸡之力,难道刚逃过空间撕裂,就要葬身于这怪物的口器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灼热的、赤红色的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撕裂昏暗的空气,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精准地命中了那只冲来的异虫!
“噗嗤!”
伴随着一声轻响和甲壳碎裂的声音,那只异虫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上半身瞬间被高温汽化,只剩下焦黑的残肢无力地摔倒在地。
紧接着,更多赤红光束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将剩余几只异虫笼罩。光束精准而高效,几乎每一击都带走一只异虫的性命,转眼间,这片区域便只剩下几具冒着青烟的虫尸。
陈凡瞳孔骤缩,紧紧贴在冰冷的金属板后,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是什么武器?绝非弓弩火铳!速度如此之快,威力如此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半点目光,朝着光束射来的方向望去。
只见远处的一座较高的废墟顶端,站立着几个身影。他们身着样式统一、线条硬朗的暗灰色全身护甲,头盔将面容完全遮蔽,手中握着造型奇特、充满工业美感的金属造物——那显然就是发射出致命光束的武器。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手中的武器似乎更为巨大。他似乎是扫视了一下战场,然后对着手腕上一个装置沉声说道:“威胁清除。检测到微弱生命信号,疑似幸存者。黑隼三号,准备降落侦查。”
他的语言,陈凡一个字也听不懂,但那语调中的冷静、干练,以及一种久经沙场的铁血气息,却清晰地传递过来。
天空传来低沉的嗡鸣,一个阴影缓缓降下。那是一个梭形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金属造物,没有任何翅膀,却违背常理地悬浮在空中,缓缓降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
舱门无声滑开。
陈凡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前的一切,彻底颠覆了他对这个宇宙的认知。陌生的星球,诡异的生物,还有这些装备着闻所未闻的武器、乘坐着飞行金属舱的神秘人……
三百年的古武世家传人,地球的巅峰武者,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了自身的渺小与时代的洪流。
他,陈凡,究竟来到了一个怎样的世界?
这些神秘人是敌是友?
他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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