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芷观的晨雾比昨日淡些，药鼎里的水刚冒热气，谢云卿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不是小徒弟阿芷的布鞋踏在石板上的轻响，是带着点沉稳的靴声，走得极慢，还故意放轻了力道，像是怕惊扰了药鼎里的咕嘟声。她指尖捏着药杵，在石臼里慢慢碾着甘草，嘴角先一步弯了起来——那团亮橙混柔白的光晕，又悄悄飘进观里了。
“仙友倒是守时。”谢云卿对着脚步声来的方向开口，药杵顿了顿，“昨日的雪芝，规整好了？”
脚步声停在药灶旁。跟着就有个温温热的布包递到她面前，带着点淡淡的蜜香，混着雪芝的清苦，很是好闻。谢云卿伸手接过，布包是用极软的云锦做的，触手顺滑，不像是凡间的物件。她指尖探进布包，摸到里面的雪芝——每一片都被修剪得整整齐齐，连沾过泥的边角都削掉了，还带着点余温，像是刚从暖炉边拿过来的。
“本君略加处理，”玄衣人的声音还是冷硬，可谢云卿“看”得清楚，他心里的亮橙正一圈圈漾开，裹着点小得意，“如今灵气凝实，用着更顺手。”
“多谢仙友费心。”谢云卿把布包放在灶台上，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触到一片微凉，却带着点蜜渍的黏意——想来是处理雪芝时，偷偷加了蜜，又没擦干净手。她忍着笑，转身摸索着往药架走，“我去拿些辅料，仙友若是不忙，可在观里坐会儿，阿芷煮了清茶。”
玄衣人没应声，可那团光晕却没动，还悄悄跟着她往药架挪了两步。谢云卿故意在第三层药架前停住，手在半空顿了顿——这层放的是暖玉藤，叶片能驱寒，是她昨夜特意晒好的，知道某人肯定会惦记。
果然，她“看”到那团亮橙瞬间亮了几分，心里的念头都快溢出来了：“暖玉藤晒得正好，摘两片回去，缝进她的袍子里，夜里就不怕冷了……可直接摘会不会被发现？”
谢云卿指尖在药架上划了划，故意把一片暖玉藤碰掉在地上：“哎呀，手滑了。”
脚步声立刻凑过来，比捡雪芝时还快，玄衣人弯腰捡起暖玉藤，指尖捏着叶片，像是在掂量分量。谢云卿“看”着他心里的柔白漫上来，还在纠结：“一片够不够？多摘一片会不会太明显……”
“这暖玉藤是驱寒的，”谢云卿适时开口，声音淡淡的，“仙友若是需要，便拿两片去，观里还有不少。”
玄衣人捏着叶片的手紧了紧，语气却依旧嘴硬：“本君殿中寒气重，拿两片‘镇殿’，并非需要。”
谢云卿“嗯”了声，没再追问。她摸准药架上的茯苓，刚要拿，就听见院门外传来阿芷的声音：“师父！张阿婆派人来问，雪芝熬好了没？”
玄衣人的光晕瞬间慌了，亮橙里掺了点灰，像是怕被人撞见。谢云卿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觉身边的气息轻了轻——那团光晕竟往后退了两步，往殿柱后躲了躲，玄衣袍角扫过地面，带起点风。
谢云卿憋笑憋得肩膀都软了。
阿芷端着茶进来，见殿里只有谢云卿，好奇地问：“师父，方才好像有脚步声，是来客了吗？”
“是位路过的仙友，”谢云卿指着灶台上的布包，“送回昨日的雪芝，刚走。”
阿芷“哦”了声，把茶放在石桌上，眼睛扫过殿柱后——那里还留着片玄色的衣料碎屑，像是被什么勾住了。她刚要问，就被谢云卿叫住：“阿芷，帮我把雪芝倒进药鼎里，加两勺蜜。”
阿芷应着声走过去，刚打开布包，就咦了声：“师父，这雪芝上怎么有蜜香啊？好像提前拌过蜜似的。”
谢云卿望着殿柱后的方向，那里的光晕还没完全散去，亮橙里裹着点羞赧的柔白。她笑着拿起药杵，继续碾甘草：“许是仙友‘规整’时，不小心沾到的吧。”
药鼎里的水渐渐沸了，蜜香混着雪芝的清苦漫开来，飘向殿柱后。谢云卿“看”着那团光晕悄悄松了口气，还往药灶的方向挪了挪，像是在偷偷闻着药香，心里的念头软得像蜜：“她喜欢就好，明日再来……下次换个借口，别说‘规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