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张芸带着浓重睡意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强哥,怎么回事啊?明天还要开早会呢……”
“爸发烧了,妈非要现在去医院。”王强回头应了一句。
“啊?”张芸的声音立刻清醒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情愿,“可是……妈,积分表上‘夜间送医’要30分呢。你们现在积分够吗?”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都这个时候了,他们首先想到的竟然是积分?!
“积分?!现在是人命关天的时候!还管什么积分!”我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颤抖。
王强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着眼睛,语气冰冷又敷衍:“妈,规矩就是规矩。积分不够,我们也不好破例。不然这制度以后还怎么执行?而且就是发个烧而已,也要不了命,算不得什么急事。这样吧,你们要是非得去医院,就自己打个车去,车费我明天给你报销,这总行了吧?”
说着,就要把门关上。
“报销?”我难以置信地重复着这两个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
我的丈夫,他们的父亲,此刻正躺在床上可能面临生命危险。
而我的儿子和儿媳,却因为贪恋被窝的温暖和他们那可笑的“规则”,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种话。
“王强!他可是你亲爸呀!”我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想去拉住他。
王强却像躲瘟疫般猛地往后一退,“砰”地一声把门关上,门板险些碰到我的鼻子。
“王强!你给我出来!”我不死心地继续拍打着房门。
隔着门板,传来他模糊又烦躁的声音:“妈!你还有完没完?!我们明天还要上班呢!”
紧接着是张芸细碎的嘀咕声:“就是,一点小事就大惊小怪,都不够扣分的……”
我的双腿一软,整个人顺着门板滑落,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回到房间,我浑身脱力,实在挪不动已经意识模糊的老伴,只能颤抖着拨打了120。
医护人员匆忙赶来,他们用担架将老伴抬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紧闭的房门。
那里,自始至终没有一丝动静。
诊断结果是急性肺炎,医生严肃地告诉我,再晚来一些,后果不堪设想。
老伴在医院住了整整一周,我寸步不离地守着。
期间,儿子儿媳只打过一个电话,以工作忙为借口,始终没有露面。
出院那天,家里静悄悄的,仿佛那晚的惊心动魄从未发生。
直到晚上,儿子儿媳下班回来。
张芸放下包,第一件事不是询问老伴的病情,而是走到积分表前,拿起笔,皱着眉头划拉起来。
“妈,”她开口,声音里没有半分愧疚,只有理所当然的抱怨,“爸这一生病,乐乐这一周都只能临时找邻居帮忙接,差点耽误了兴趣班。按照制度,带乐乐这项固定任务中断七天,要扣除35个基础分。另外,因为你们的突发情况,给我们造成了额外的麻烦和焦虑,按照‘影响家庭和谐’条款,再扣10分。”
她抬起头,看着我,语气带着施舍:“不过看在爸生病的份上,这10分就算了。但那35分,得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