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我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对着设计稿沉思,沈华的电话又追了过来,这次语气充满了虚伪的关切和指责:
「林蔚,你怎么能如此儿戏,擅自放任孩子走上一条歧途?」
「是,我知道你为了拉扯他长大,牺牲了很多,但你不能因为自己的控制欲,就用这种方式赌气啊!」
「别忘了,他的艺术启蒙是我给的,他精神上,更像是我的孩子!」
我打断他温文尔雅的训诫:「这个周末,你带他过来一趟,我们把一些事情处理清楚。」
挂掉电话,我一回头,就看见了林默。
他穿着我为他定制的亚麻衬衫,背着一个旧帆布包,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恨意,像看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为什么连我的艺术道路,你都要干涉?」
「从小到大,你只让我画设计稿,参加商业比赛,你在乎过我内心真正的呐喊吗?」
「你设计的那些华服,和你的控制一样,都让我窒息!」
「我是你的弟弟,不是你用来炫耀的商业作品!」
……
我摘下金丝眼镜,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激动什么。」
「不就是搞纪实摄影的事吗,沈教授和我说了。」
「你想拍什么就去拍什么,不用我批准。」
林默一脸错愕,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
「不想走商业路,那就不走,」我继续道,「以后你人生的每一个决定,都由你自己设计,与我无关。」
这话我说得真心实意。
林默是我唯一的亲人。父母在我十五岁那年因意外去世,我辍学打工,从服装厂的女工做起,一步步创立了自己的品牌,将五岁的他抚养成人。
因为自己淋过雨,所以总想为他撑起一把伞。
从他展现出绘画天赋开始,他接触的每一种颜料,每一位老师,都是我砸下重金精挑细选的。
别的孩子还在街头涂鸦时,他已经在欧洲各大美术馆里,听着顶级策展人讲艺术史。
除了每年上百万的培养费用,每一次去海外看秀、采风,都是我亲自带着他,十年如一日。
我一直觉得,前期辛苦一点没关系,人生这件作品,本就需要精心打磨。
毕竟,话语权和选择权,从来不是躺在理想的温床上就能轻易获得的。
「你这是在威胁我吗?」林默突然嘶吼一句,然后重重地摔门回房了。
我叹了口气。
他以为,我在说气话。
周六早上,林默知道他的“精神父亲”沈华要来,一直阴郁的脸上终于放了晴。
他开心地在衣帽间里翻找,换上了一身朴素的棉麻衣物,哼着不知名的民谣。
九点,沈华一身儒雅地出现在门口。
门一开,林默就像找到了港湾的船,兴奋地迎了上去。
沈华也张开双臂,两人进行了一个充满仪式感的拥抱。
「小默,你又清瘦了,灵气却更足了。」
分开后,沈华一边拍着他的肩膀,一边从一个布袋里掏出带来的礼物。
不是名牌,而是一台老式的徕卡胶片相机,和几本泛黄的绝版摄影集。
林默拿着相机,两眼都在发光:「沈老师,您怎么知道我一直想要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