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建军！你个小王八蛋，你是不是想逼死我！」
电话刚一接通，老妈王秀兰那熟悉的咆哮声就差点震穿我的耳膜。
我正戴着安全帽，站在三十多层高的脚手架上，对着图纸指挥工人。夏日的毒太阳晒得钢筋都发烫，汗水顺着我的额头往下淌，迷得眼睛都睁不开。
「妈，我在忙，在工地上呢，有事咱晚上说行不？」我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大声喊道，想盖过周围「嗡嗡」的电钻声。
「晚上说？我怕我活不到晚上了！」老妈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给你撂个实话，今天你要是不同意回来相亲，我就从村东头的桥上跳下去！」
我心里「咯噔」一下，手里的图纸都差点没拿稳。
「妈，您别吓唬我，为了个相亲，至于吗？」我真是又急又无奈。我今年三十三，不是不想结婚，是真没时间。城里这个项目是我自己单干的第一个大工程，几十号工人的工资、甲方的催工、材料的进场，哪一样都够我喝一壶的。
「至于吗？李建军你问我至于吗？」老妈的声音陡然拔高，「你看看你堂弟，孩子都上小学了！你再看看你自己，三十好几了还是光棍一条！我这张老脸在村里都快没地方搁了！这次张大嘴家给介绍的姑娘，人家条件多好，是真心实意想跟你过日子的，你连面都不见，你对得起谁？」
「张大嘴」是我们村的媒人，最喜欢夸大其词。我敷衍道：「妈，我知道了，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回去，行了吧？」
「不行！就现在！」老妈的态度异常坚决。
电话那头突然换了一个人，是我大舅的声音，他也是我工地板上的老师傅。「建军，你赶紧回来一趟吧。你妈这次是铁了心了，她……她现在正跪在村委会大门口呢！」
「什么？！」我脑袋「嗡」的一声，差点从脚手架上栽下去。
我赶紧掏出手机，点开亲戚群，最新的视频让我眼前一黑。
视频里，我妈王秀兰直挺挺地跪在村委会门前的水泥地上，面前还竖着一块纸板，上面用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不孝子李建军，逼母下跪」。
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村民，对着我妈指指点点，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此刻在我看来却像是一把把刀子。
「这建军也太不是东西了，城里挣俩钱就忘了娘了？」
「就是，他妈拉扯他多不容易，现在连个亲都不愿意相。」
「秀兰嫂子也是可怜，养了这么个白眼狼……」
各种议论声透过视频传过来，我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我立刻拨通老妈的电话，关机。
再打给我大舅，他压着火气说：「你妈说了，见不到你人，她手机不会开，水不喝饭不吃，就在那跪到死。建军，大舅劝你一句，工作啥时候都能干，妈只有一个。你赶紧回来吧，不然真要出大事了！」
挂了电话，我心乱如麻。
甲方代表老黄的电话又打了进来：「李经理，塔吊的租赁合同今天必须签，还有，下周基础验收，材料单你再给我过一遍，千万不能出岔子！」
「黄总，我……我家里出了点急事，可能得请假回去一趟。」我硬着头皮说。
「请假？李建军，你开什么玩笑！」老黄的声音很不满，「这节骨眼上你请假？你知道这工期拖一天要赔多少钱吗？你要是现在撂挑子，这项目你也别干了！」
一边是声色俱厉的甲方，一边是性命相逼的亲妈。
我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两头都是煎熬。
我咬了咬牙，对着电话说：「黄总，对不住了，这假我必须请。」
说完，不顾老黄的咆哮，我直接挂了电话，脱下安全帽，对着还在忙碌的工人们喊道：「大舅！工地上的事你先帮我盯着，我必须马上回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