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滨海市的晚高峰如同一条凝固的河流，喧嚣又沉闷。
我接到林晚星电话的时候，正把她那辆宾利送去做保养。
技师正细致地擦拭着车头的天使标。
她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清冷又带着一丝不耐烦，像一块敲在冰上的玉石：「半小时内，到‘金玉满堂’，888包厢。」
说完，没给我任何回应的机会，电话就挂断了。
我早已习惯。这三年，我就是她手机里一个便捷的按键，一个没有情绪的执行者。
金玉满堂是滨海市顶级的私人会所，门前的喷泉都透着一股纸醉金迷的气息。
我把车停在门口，门童恭敬地为我拉开车门。
我身上这套价值不菲的定制西装，是林晚星扔给我的，她说：「我的司机，不能丢我的人。」她却忘了，我也是个人。
推开包厢厚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昂贵酒气与多种香水味的气流扑面而来，让我几不可闻地皱了下眉。
林晚星坐在主位，一身火红的吊带裙，衬得她肤白如雪，长腿交叠，像一朵带刺的玫瑰。
她身旁坐着一个年轻男人，眉眼清秀，正殷勤地为她倒酒。
是陈宇，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很会看人眼色，尤其会看林晚星的眼色。
桌上还有一位中年男人，大腹便便，是林晚星今晚要谈的客户，王总。
「林总，我来了。」我低声说，像个影子一样站在她身后。
林晚星头也没抬，只是端起酒杯，对王总笑道：「王总，人我给你叫来了。我这司机，别的不说，开车稳，人也老实，您今晚喝尽兴，我让他送您回去。」她的语气，就像在介绍一件方便的工具。
王总的目光在我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笑了：「林总的人，我自然信得过。」
坐在林晚星身旁的陈宇忽然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全桌人听见：「一个司机而已，林总您还亲自打电话，真是给他脸了。」
林晚星闻言，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那笑像一根细长的冰针，无声地扎在我心上。疼吗？早麻木了。
我面无表情，心里却在默数。
还有四个小时，午夜十二点一到，我跟她的三年合同，就彻底结束了。
这三年，我扮演了一个完美的、没有自我的仆人，现在，是时候退场了。
酒局过半，王总已经喝得满脸通红。
林晚星站起身，优雅地拿起手包：「王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小顾会留下，您有什么事，直接吩咐他就行。」
她这是要把我像个物品一样，留在这里「伺候」客户。
「好说，好说，林总慢走。」王总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眼神里是男人都懂的油腻。
林晚星带着陈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踩在我的尊严上。
我站在原地，听着身后王总粗俗的笑声，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陈宇发来的短信，带着炫耀的挑衅：「你看，她就像丢一件垃圾一样，把你丢掉了。」
我抬头，看着包厢里璀璨夺目的水晶灯，那光芒晃得人眼晕。我慢慢地，无声地笑了。
垃圾？
也好。
这场长达三年的荒唐游戏，终于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