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条消息,是医生发给我的化疗时间。
我自嘲般弯了弯唇,看着餐桌上每天被小心擦拭一遍的全家福,眼泪逐渐模糊视线。
“李医生,我想好了,我不治了。”
医生的电话立刻打过来,言语中全是再劝我坚持一下。
可我已经是晚期了。
我这辈子,不是围着房子打转。
就是风里雨里,带着陈涛做复健。
如今快要死了,我倒想为我自己活一回了。
手里攒的三万块钱,除了墓地,还能剩下一些。
他们照片上的海,我也想去看看。
第二天一早,我去火车站买了明天出发的车票。
又回家换上我最漂亮的一身衣服。
今天是我孙子多多的满月宴。
若说我心里还有什么牵挂,那就是我的儿子陈涛。
这些年我一个人带陈涛复健,天南海北的问诊。
有时候嘴皮子磨破差点给人下跪,架着他一个大男人走路汗滴子能把地面砸个坑。
不过好在这些辛苦都没白费。
儿子陈涛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下,如今已经双腿基本和常人无异。
还娶了一个漂亮媳妇,生下了孙子多多。
我多么希望能看着他长大啊。
可我满心欢喜地赶到酒楼时,却看到陈娟挨着陈清河坐在主位上。
陈涛端着酒杯,面色红润。
“第一杯敬我爸,若不是我爸一直没放弃我,出钱治疗,我现在绝不可能站起来有现在的生活。”
“第二杯敬陈姨,感谢陈姨在我人生最黑暗的日子里,将我引入文学的殿堂,若不是您给我讲述那些身残志坚的名人故事,我现在恐怕也早就放弃了。”
“感谢你们两位,我干了。”
“小涛。”
我喊了他一声,声音不大,但却让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我身上。
我突然想起那次暴雨,我带着陈涛去医院复健。
石子路滑,没站稳带着他摔倒在泥浆里。
周围人也是用这样的眼光看我们母子。
那时,陈涛红着眼,疯了一样冲那些人喊:
“我不会当一辈子残废,我以后一定会回报我妈!”
可如今,发誓要孝敬我的陈涛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和难堪。
手里的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还是儿媳妇反应快,立刻叫来饭店服务员加了个凳子,勉强挤在陈清河旁边。
整顿饭吃下来,他对陈清河和陈娟夹菜倒水,殷勤备至。
陈娟眼中闪过得意,悠悠道:
“小涛,别光顾着我们,也给你妈夹点。”
她像个女主人一般发号施令,而我的儿子,经过她的提醒,像是刚看到坐在一旁的我。
连忙给我碗里夹了个虾,小声道:
“妈,我没想到您来这么慢,这才让陈姨先坐了你的位置。
“反正她也是你闺蜜,谁坐都一样不是?”
我看着碗里的水煮虾,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我无怨无悔地照顾了他十年。
可他连我对虾过敏这一件事都记不得。
也是,陈涛已经长大了。
他不再像小时候,需要一双能搀扶他走路的手。
也不再需要那张只能勉强架住他的越来越瘦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