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的夜很冷，后半夜我就发起烧来，迷迷糊糊倒在地上。
昏昏沉沉间，好像被人抱回了房间。
一只宽厚的大手摸上额头，我听见男人隐忍的叹息。
“沈家是天子近臣，素素深受皇后宠爱，这门婚事，我别无选择。”
“时夏，你再忍忍，就当为了我。”
大夫赶到为我把脉。
“恭喜将军，柳娘子怀孕了!”
我心头一颤。
手被墨云璟猛地攥紧。
“真的？”
我没睁眼，听着他细细嘱咐大夫，给我开些滋补的药方。
还没说完，就有侍女求见。
“夫人说心口有些难受，正在找您呢。”
不管何时，沈素素这个名字总是占据着他心里最特别的位置。
他立刻起身，匆匆离去。
我坐起来，轻轻抚上自己的肚子。
唇角逸出一抹苦笑。
我曾经无数次期盼着和墨云璟能有一个孩子。
现在如愿以偿了，却只觉得悲凉。
又过了一会，房门被人踹开。
沈素素的婢女叉着腰站在门口。
“夫人和将军在院子里弹琴，赶紧过去伺候！”
我默不作声走出去，又听见其他人的议论。
“将军和夫人感情这么好，都怪这个低贱的农家女，非要横插一脚！”
“救过将军又怎么样，知道将军有家室了就应该退出，还这样死缠烂打，真不要脸！”
“还是夫人大度，我要是夫人，就直接把这女的乱棍打一顿，丢出去自生自灭！”
我早习惯了这些冷嘲热讽，低着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院子里，沈素素坐在桃树下抚琴，墨云璟在一旁看书。
这一幅景象美好得如同画卷，更衬得衣衫朴素的我老土无趣。
沈素素笑着朝我招手。
“妹妹，快来。”
从前，我不懂她为何与墨云璟在一起时，总是要叫上我。
现在我明白了，沈素素是在向我炫耀，她和墨云璟之间的契合与甜蜜。
一个是大将军，一个是京都贵女，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我走到沈素素身后，轻轻为她扇着扇子。
他们在聊朝堂上的趣事，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从前，我成天拉着墨云璟爬树抓知了，下河摸鱼。
他总是温柔地笑，答应我一切要求。
走神的瞬间，扇子不小心碰歪了沈素素的发髻。
我慌忙道歉，
“我不是故意的。”
墨云璟叹息一声，眼里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
“整天冒冒失失的。”
沈素素见状，也跟着笑笑。
一曲终了，她拍拍琴。
“妹妹，我累了，帮我把这琴拿到一边去吧。”
我刚从沈素素手里接过琴，就清楚看见她眼里的冷然。
下一秒，她毫无征兆的一松手，整个琴瞬间掉落在地，砸到我的脚上。
琴裂成两半，我的脚也被砸得出了血。
鞋子瞬间染上红色，痛得我跌坐在地。
“我的琴！”
沈素素惊叫一声，捂着心口不住咳嗽。
“那是娘留给我的遗物，妹妹，你就算嫉妒我占了你的正妻之位，也不应该伤害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我慌乱摆手，因过分疼痛而说话断断续续：
“我没有......”
墨云璟心疼地扶着泪流满面的沈素素，看向我的眼神染上几分失望。
“素素母亲去世得早，只给她留了这把琴，你再讨厌她也不应如此。”
“我一直以为你和那些勾心斗角的深宅妇人不同，现在看来，也没什么两样。”
“身为妾室，却冲撞正妻，你该给素素道歉。”
我怔怔地看着他。
这些伤人的话将我的心撕开一个大洞，冷风灌进来，空荡荡的难受。
墨云璟搂着低泣的沈素素，视线落到我渗血的鞋子上。
眼神微动，又很快收回。
“如果早知道你心机深沉，我恢复记忆后，定不会带你回京。”
在柳家村时，他从不会对我说这样的重话。
那时他总是说：
“我的夏夏，是这天底下最善良的女子。”
这些话，他自己都忘了吧。
我低下头，声音轻到自己听不见：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