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迷上养生。
拿保健品当药吃。
就连病了也坚持不去医院。
我作为内科医生，及时发现了婆婆的肾脏病变。
住院治疗后，婆婆的身体日渐好转。
但每次头疼脑热，婆婆都责怪我：“本来吃养生丸吃的好好的，我能活到一百，都怪你断了我的疗程。”
为此，她怨恨我多年，趁我坐月子时，拿带菌的尿垫给我用，害我感染身亡。
再睁眼，我回到了婆婆在众人面前推广保健品那天。
这次，我没再反驳。
爱吃，就多吃点吧。
1
婆婆李淑芬正举着手中的烫金木匣向满座亲朋介绍。
她说，这是大师特意为她炼制的养生丸。
延年益寿，美容养颜。
她现在是吃它不吃药，怕吃进什么不干净的冲撞了药效。
亲戚们听得一脸错愕。
纷纷劝她，本来年纪大了就有高血压的老毛病，怎么能为了养生不吃药呢？
婆婆一脸轻蔑：“你们懂什么？什么上年纪？我这养生丸，越吃越年轻。”
“我们家欣欣可是医生，欣欣，你来说说，保健品是不是比普通医药更有疗效？”
婆婆将话题抛给我，眼神死死盯住我。
这一幕，和上一世的情景重叠。
想起之前，我为了婆婆的健康，也处于医生的专业素养，告诉了婆婆实话。
我在网上看到许多关于保健品诈骗的新闻。
也接手过因为服用不合格保健品前来就医的老年患者。
许多保健品连成分标注都很模糊，很难想象吃下去会造成什么后果。
而且，老年人需要的钙、铁等元素，不是简单的保健品可以满足，代替药物更是不可取。
当时婆婆的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在我的劝说下，公公决定，不再由着婆婆买这些保健品。
并且带婆婆去医院检查了一遍。
果不其然，婆婆查出肾病。
幸亏发现及时，婆婆住院两周，便排清了肾脏里残留的毒素。
让我没想到的是，出院之后，婆婆每次感冒发烧，又或是磕了碰了，都会把责怪推在我头上。
她咬着没两颗的牙，指着我骂：“原本按照大师的指点，吃养生丸吃得好好的，都是你，强行断了我的功效，破坏了我的命数。”
婆婆愈加怨恨我。
终于在我坐月子期间，婆婆将带有病菌的尿垫给我用，害我感染而死。
事后婆婆却对我老公说，是我自己行为不检点，这才染上什么脏病。
我的老公面对妻子的骤然离世还来不及悲痛，便被怀疑和猜忌蒙蔽了双眼。
甚至，还带着我未满月的女儿去做了亲子鉴定。
这样一家人，我居然掏心掏肺把他们当至亲。
想到这里，我对上婆婆殷切的眼神，笑着说：“只要婆婆开心就好，既然是大师的建议，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婆婆满意点头。
“看吧，医生都没什么意见，你们一个个瞎操什么心。”
我勾起唇，这一世，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长命百岁。
2
送走了一大帮亲戚，婆婆拉着我坐下。
“欣欣啊，你看这养生丸价格也不便宜，光靠着你公公那点退休金，我们也不够用啊。”
上一世，我把自己的工资花了一半在李淑芬身上，给她买各种昂贵的补品。
自己却连件好点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起初她跟我要钱偷偷买保健品，我也是毫不犹豫地转账。
但这一世，我不想再为她无私奉献了。
“妈，我也刚工作没两年，手上也没几个钱，要不我跟秦阳说说？”
听到要管儿子要钱，婆婆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有些不悦道：“那怎么行？”
我在心里冷笑，问儿媳要钱理直气壮，到儿子就不行了？
我拉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妈，你也太见外了，秦阳是你儿子，你辛辛苦苦把他养这么大，培养得这么优秀，他回报你也是应该的呀！”
她默默地抽回了手，脸色有些动容，似乎是在思考着怎么开口。
3
这天我正在上班，秦阳突然打来电话。
“于欣，妈说她这两天有些不舒服，你过来接她去你们医院查查。”
我蹙起眉，有些烦躁。
秦阳还是和上一世一样，喜欢当甩手掌柜。
明明是自己的亲妈，每次一有事第一个叫我去伺候。
我妈从小教育我孝顺老人，嫁过来之后，李淑芬一直洗脑我一家人就该相亲相爱，任劳任怨。
想起前世种种，我不由咬紧了牙。
“不行啊老公，我今晚值夜班，新收了几个病人，走不开呀。”
那头急躁起来：“什么病人能有我妈重要？于欣，你赶紧给我回来。”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老公你先别急，妈不是有大师给的养生丸吗？妈说了，人家大师师承几代，祖上是给皇帝治病的，这药包治百病的呀。”
眼见秦阳耐心耗尽，我将手机拿远了些。
里面传来秦阳的怒吼：“你不是说这养生丸包治百病吗？你现在这是哪出？”
婆婆毫不理亏：“大师说了每天三次，你给我这点钱，怎么够啊。没吃够疗程，才不起效的。”
秦阳暴呵一声，我赶紧挂了电话。
就让他们母子俩慢慢闹去吧。
4
秦阳拗不过她，到底还是带她去找了大师。
几颗养生丸吃下去，李淑芬脸色肉眼可见的回转。
更加感叹大师妙手回春。
可是她不知道，越是立竿见影的东西，越是伤人内里。
治标不治本，就是这么来的。
上一世她生病时，我在医院照顾。
李淑芬一个劲儿地心疼钱。
“你们这也太黑心了，床位费清洁费也要管病人收，我不住了，你跟你们护士长说我睡走廊地上。”
她能这么说，无非是因为住院走的她自己的医保。
我说费用我全包，她立马安静下来，翘着二郎腿往地上扔瓜子皮。
没想到面对价格高昂的保健品，她倒是舍得。
既然这么喜欢吃，那就多吃点。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她也该有自己的报应。
5
经历了这一遭，李淑芬对养生丸的功力更加深信不疑。
同时更加严格养生，连喝的水都要是早上四点接下的晨露。
她接连发了数条朋友圈。
“前两天身子不舒坦，两枚养生丸下去，立马健步如飞了。我早就说了大师神医在世，这是来造福万民了。”
“大师说了，真正的养生是追求自然，我每天喝的茶都是蒸馏三遍的露水，吃的食物都是不加任何佐料的。”
评论区一片哗然，竟然真有几个人在底下跟婆婆打听。
婆婆当即回复，欣然表示下次带她们去见见神通。
我随手划过，点开了主任转发的公告链接。
6
这段时间我忙于跟着院里来的专家组学习，索性直接住在医院宿舍。
一转眼，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回家见到婆婆时，她头发掉了许多，眼睑有些浮肿。
浑身上下充斥着淡漠，看着有些病态。
完全不同于上一世我流水似的补品养出来的丰腴白嫩。
婆婆却好似完全注意不到。
这些天，在婆婆的明令下，家里顿顿吃水煮菜，一个厨房凑不出一滴油半粒盐。
对此婆婆引以为傲：
“我现在闻不得一点油烟味儿，还有那些调味料，咱家统统不吃，就得是原滋原味才好呢。”
我看着婆婆发青的脸色，无声摇头。
她这已经是轻度缺碘的症状了。
7
饭桌上，婆婆笑眯眯地给我加了一筷子水煮菜叶。
“欣欣啊，我听说你有个朋友开美容院——”
我顿感不妙，拿筷子的手顿住。
婆婆继续道：“妈过几天要去给歌舞团领舞，想先去保养一下，你替我跟你朋友交代一声。”
上一世，我给婆婆办了美容卡，由着她捯饬自己。
婆婆每天打扮得精致，连美甲都是一周一换。
在一帮老太太面前出尽了风头。
而我死后，她却握着我的工资卡，数落我败家。
“晦气，不仅坏了我的命数，花钱还大手大脚坏了我秦家的财运。”
甚至指着秦阳朝我泼脏水：
“真不知道她的钱是不是拿去养野男人了，到头来就攒下这点工资。”
我真心真意为她付出的这一切，到头来只得到了一场污蔑和诋毁。
这些年花在她身上的时间和金钱，倒是为她攒下许多仇怨来。
我闭了闭眼，再开口时，语气平静：
“妈，你不是说养生就是要追求自然吗？自然美也是一种自然呀。”
“怎么能通过那种人为的方式破坏你的美呢？”
说话间，我笑意盈盈地盯住婆婆的眼睛。
她愣了一瞬，恍然：
“对啊！自然的才是最美的，那些个打了玻尿酸的，笑都笑不出来。”
婆婆说着，露出得意的笑。
牙上沾着的韭菜格外显眼。
8
婆婆最终没能当上领舞。
舞团里有个老太太，身量纤细，保养得当，面容看起来比婆婆年轻不少。
关键是，年轻时是个舞蹈老师。
无论专业性还是外形，都比婆婆有优势得多。
婆婆心里憋着一口气，逮着机会就要在家阴阳几句。
“这么大岁数了，还去学人家小姑娘化妆，真是不害臊。”
“瞧她那张脸，不知道动过多少刀，拉了几次皮，干绷绷的。”
“看她那小身板，风一吹就倒了，还站前面呢。”
我默默无语。
身量纤细是常年练舞和健身习惯造就的好身材。
而婆婆整日里吃吃喝喝，游泳圈都叠了好几层。
至于化妆嘛，那位阿姨气质优雅，每次化着淡妆，整个人透着雍容华贵的气息。
哪里像婆婆，一言不合就扯开嗓门怒吼。
舞团里的其他成员又不瞎。
9
婆婆进舞团排练第一天，就闹了一出。
起因是舞团订的午餐里，没有按照婆婆的要求不加任何佐料。
仅仅是加了少量盐。
婆婆举着餐盒跑到订餐的团长阿姨面前质问。
对方耐心地解释说，现在正值夏天，练舞又容易出汗，其他的都可以不加，但是需要补充一些碘元素和电解质。
婆婆当即打翻了餐盒。
“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明明知道我在养生，你这是故意破坏我的饮食计划！”
阿姨轻声细语的，显然不会和人吵架。
婆婆气焰更盛，出口咄咄逼人。
“你要是连订个饭都订不明白，趁早别当这个团长！”
其他人见状纷纷过来拉住婆婆，将两人分开。
最后阿姨承诺以后给婆婆单独订餐，她才肯罢休。
10
谁知消停了没两天，婆婆又闹了起来。
因为舞团排练结束的时间是下午六点。
可是婆婆吃养生晚餐的时间是下午五点。
“你们是不是故意想阻止我的计划啊？”
“我不管，必须五点之前结束，不然我的肠胃就会受到影响，你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她要求舞团配合她的作息时间。
这下，许多成员都不乐意了。
纷纷指责婆婆：
“大家都在排练，为什么就你要求多？凭什么按你要求来？你怎么不按大家伙儿地要求来？”
婆婆脸色有些难堪。
“那行，你们怎么样我不管，我反正是要五点之前走的！”
她身体本就僵硬，跟不上其他成员的动作。
这下更是被远远甩在后头。
11
我接到了医院外派学习的机会。
前世，婆婆在这时住院，我果断放弃了这次机会。
留在她身边日夜照顾她。
去学习的同事回来后没多久便成立了自己的课题组，发了好几篇SCI。
而我还是老样子。
这次，我不会让任何人阻止我前进的脚步。
我在朋友圈看到婆婆半小时前发的视频。
舞团有个老太太突发心绞痛。
偏偏带在身上的速效救心丸没了。
一群人慌乱之际，婆婆推开众人，举着她手中的养生丸。
“我这可是包治百病的神药，起开！都起开！”
她昂首走到那位老太身边。
“我这药很贵的，你一会儿记得把钱转我啊！”
说完，不顾老太的呛咳，径直把药塞了进去。
婆婆拍下这条视频的用意，大抵是为了凸显一下自己救人的高光时刻。
顺便，也防止那老太太赖账。
12
接到婆婆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开会。
那头连着打了十几通。
等我回拨过去的时候，婆婆语气急切，却没有预想中的狂躁。
“欣欣，你可得帮帮妈。”
婆婆在那边抽抽搭搭的，语不成调。
那老太太吃了婆婆的药丸，竟当场昏死过去。
家属送医之后，当场报了警。